韩漠见梁绾凝重的表情中夹着一丝愤怒,不由皱起眉头,问道:“梁绾,出了何事?”
“五少爷!”梁绾攥着拳头,沉声道:“方才卑职领着弟兄们在城西经过,看到……看到一群士兵在一家青楼施暴,楼里惨叫声不绝,更有一名姑娘从楼上被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卑职本想去管,但是……但是卑职身份低微,所以来此求五少爷主持公道!”
“是我们的士兵?”韩漠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
梁绾点头道:“我看得一清二楚,是咱们韩家的人,而且……而且带头的似乎是韩思远!”
韩思远是韩家旁系子弟,亦是这次韩家军的副将,跟随在韩玄昌身边,一路冲杀,倒也是勇猛过人,此人武技不弱,是韩家旁系子弟中难得的人才,为人耿直,算是条汉子,只是性情暴躁,颇有些好色,论起辈分来,韩漠还要叫他一声堂叔。
梁绾也是个耿直之人,眼中容不得沙子,见到那副场景,肠子都气炸了,但是韩思远的身份,绝非他梁绾能够动的,所以才打听到韩漠和朱小言在马房这边,前来请求韩漠主持公道。
韩漠虽然辈分小于韩思远,身份却远远高过他,如今的韩家军,也只有韩玄昌和韩漠能够处置韩思远,韩玄昌也不知去了哪里,而且事情繁多,这是也只能请韩漠去处理了。
“那望月楼下,如今聚集了不少百姓和兵士。”梁绾道:“大家也都是颇为气愤,若是此事不好好处理,只怕军心不稳,民心不服!”
韩漠沉吟着。
入城劫掠,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稀罕事,不过有一条明文规定,若是城中百姓规规矩矩,不做反抗,那么绝对不能轻易屠杀居民。
韩玄昌进城第一时间,也颁布了这条命令。
世家军攻打渤州郡,明面上,自然是保家卫国,平伐叛乱,可是很多事情大伙儿都是心知肚明。他们浴血厮杀,为国的未必有,但是为了升职想必不少,更多的乃是为了家中老小。
一有战事,战死者自然有丰厚的抚恤银,那些活下来的将士,必定也能得到大大的奖赏,这些赏银,足够家中老小过上一阵子舒坦的生活。
实际上,朝廷下发的赏银向来很少,而且拖得很晚,如此一来,各大世家为了激励将士,维护人心,都是要自己先行取出大量的赏银分发下去。大批的赏银,有时候甚至连世家也拿不出来,所以攻下城池,劫掠财物,聚集起来然后分发,这也是各支军队都爱干的事儿,实际上也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城破之后,城内的富商大豪,只要没有政治纠葛,主动交出钱财,大都可以保住性命,至于普通老百姓,通常情况下,军队也不会太过为难。
当然,屠城的事儿在历史上也是有人干过,不过那通常都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攻下一城,全程屠戮,这种残酷的事儿虽然有过,但是绝对很少很少。
韩漠听说韩思远在青楼大动干戈,眉头紧皱,若说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在这个时代这种状况下,那还真算不上,有些军队,别说杀几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就算是杀几百个上千个百姓,只怕也会没有人多说什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望月楼,应该是整个翰叶城内最大的青楼,据说后台是叶庚,穷极奢华,楼高五层,雕梁画栋,流檐飞阁,大红玉柱子流光溢彩。
此楼内不但有燕国的美人,更有来自魏国庆国甚至是南风的佳丽,而且每一个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讲的是风雅,买的是风情,与土窑子里几个铜钱就能出卖肉体的妓女是大不相同。
这里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是叶庚的摇钱树,进入望月楼的客人,亦是非富则贵,普通人是没有本钱进去的,据说在里面单听一首琵琶曲,就得花上好几两银子,抵得普通百姓几月的开销,所以身上没有足够的银两,想进去附庸风雅品玉弄香也是没有资格的。
往日里,经过这条街,就能听到楼里传出来的莺莺燕燕之声,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彰显着渤州郡的繁荣。
只是此时的望月楼内,四层以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倒是五楼之上,传来哭泣声和叫嚷声。
大街之上,一具尸体血肉模糊,那是从五楼扔下来的姑娘,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百姓,更有不少韩家兵士,都在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愤然之色。
杀人倒也罢了,但是手段如此残忍,颇让人心中有些发寒。
望月楼的五楼,香风阵阵,却也充斥着血腥味,望月楼的几十名姑娘都在五楼上,十多名兵士各自按着一个姑娘,剥光了衣服,正在肆意挑弄,其他的姑娘则挤在角落处,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而茫然。
韩思远年过四十,身材魁梧,此时赤裸着上身,坐在椅子上,脚下踩踏着一名姑娘,手中的刀子在姑娘的脸上闪动着,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本是负责收缴这条街的财物,这条街上的居民都老老实实地交出了金银财物,等到搜寻到望月楼的时候,立时瞧见这群美貌的佳人,当即便动了亵玩的心思,令人取走金银财物,更是领着十多名兵士,将楼里的姑娘都驱赶到五楼来,任意亵玩。
“都给老子脱了衣裳。”在姑娘们凄惨的叫声中,韩思远望着角落处的姑娘们,悠然道:“本来就是一群婊子,还知道廉耻吗?脱,快脱,老子脾性不好,再不脱,这次丢下去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
这些姑娘虽然委身青楼,但大都是才情不凡,楼中接客,大半都是无奈之举,要让她们都脱了衣裳坦胸露乳尽赤眼前,那自然是大大的不愿意。
瞧见自己的姐妹正在被兵士们亵玩,凄声入耳,众人又是惊恐又是愤怒。
“你们打着平叛的旗号,攻下翰叶城,我们也交出了所有的银钱,你为何还要如此羞辱我们?”一名性情耿直的姑娘眼圈红肿地道:“我听说你们韩家在东海郡施仁德,都说东海郡是燕国最后的净土,实料不到与叶家是一个德行。”
韩思远大笑道:“羞辱你们?你们只是卖肉的婊子,还有何尊严?你还当你们是人,你们不过是一群货物罢了,如今这翰叶城被我韩家攻破,你们就是我们的货物,自然由我们任意处置。”神色一冷,站起身来,手中拎着刀,走到姑娘们面前,伸手扯过一个姑娘,抱入怀中,那姑娘拼命挣扎,却是被韩思远粗壮的手臂死死抱住,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扯下她的肚兜,顿时露出圆滚滚雪花花的胸脯来。
韩思远大手揉捏着姑娘的胸脯,得意地笑着,提到指着众女道:“老子今天就是要看看,你们脱了衣服后,是怎样一个德行,快脱!”他声若洪钟,姑娘们都被他声音骇住,有几个胆小的已经畏畏缩缩地开始解衣带。
“妈的!”韩思远忽地骂出声来,却是怀里的姑娘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的极狠,都撕咬下一块肉来,他一脚踹开姑娘,上前一步,大刀劈下,将姑娘劈成了两半,鲜血喷出,众人都是惊叫出声,捂住了眼睛。
韩思远脸色铁青,踢了踢那尸体,骂道:“真是找死!”顺手又拉过一名姑娘,正要施暴,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韩思远回过头,只见大门处,一个俊秀的年轻人正背负着双手,神情冷淡,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身着衣甲的部下。
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韩漠。
众女见到韩漠等人进来,还以为又是一群恶人,更是惊恐。
韩思远放开姑娘,丢下大刀拱手道:“五少爷!”屋里其它的兵士也都放开手中的女人,手忙脚乱地穿起衣裳。
韩漠看也不看韩思远,走到大椅子边坐下,韩青等人也紧跟其后。
见到众女一脸的惊恐,个个都是花容色变,这一群遭受无数人欺凌的弱女子,如今却又遭受着死亡的威胁,不知为何,看着姑娘们柔弱无助的样子,看着她们眼中的惊恐和茫然,韩漠竟然有些心酸。
她们本已无根,如同风中浮萍,只是为了生存在竭力地卖弄笑颜,当大祸临头之时,却没有任何人对她们施以援手,在很多人看来,她们是一群贱人,是货物,可以任意糟蹋。
韩思远见韩漠脸色不善,心中也有些突突,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功劳,更何况这只是一群没有任何身份可言的妓女,所以松下心,笑道:“五少爷怎么也来了这里?”顿了顿,见韩漠神情冷漠不变,异常阴沉,心中有些发紧,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起来:“五少爷,你看……唔,方才找到了几件好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五少爷送过去,五少爷一定会喜欢的。”
韩漠抬起头,凝视着韩思远,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问道:“远叔,父亲入城之后,颁下军令,只要他们老实合作,便不得滥杀无辜,你可记得?”
韩思远愣了一下,点头道:“知道。”
“既然知道,远叔身为军中副将,为何却要带头违抗军令呢?”韩漠声音平静,但是那股冷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韩思远讪讪道:“五少爷,大人的军令,我自是不敢违抗。只是这群婊……恩,她们也算不得人,只是没有廉耻的贱物而已……!”
韩漠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椅子道:“远叔,坐下说话!”
韩思远见韩漠缓和下来,心中微宽,拱了拱手,在椅子上坐下。
那群姑娘听韩漠开始之言,还以为真要为她们做主,只是见到韩漠让韩思远坐下,顿觉自己是异想天开,他们都是韩家的人,岂会为了我们这一群被人称为“贱物”的妓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