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燕京城。
韩玄昌所在的礼部,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两件大事都需要礼部进行筹划,第一件事便是开春之后便要举行的京试,第二件事情则是要筹备册后仪式。
燕国虽然是一个世家为权的国度,但是并不代表读书子弟便无出路,恰恰相反,燕国立国之后,实行的是文武全面发展,一方面是鼓励百姓习武从军,另一方面却也开试选材。
京试是读书人最后一道大考,一旦取得好成绩,就会直接进入翰林院,入了翰林院,也就等于拥有了为官的资格,只要朝中哪处官职空缺,通常都会从翰林院优先候补。
当然,六部衙门各司各院的高级官员自然是轮不到这些非世家子弟,但是那些中低官员,却往往都是由这些非世家子弟担任。
国家要运转,总需要一些能干的人才,而世家子弟自幼锦衣玉食,大都是纨绔子弟,十个之中出现一个有才干的子弟,那已经是幸事,一些看似官位不高但是十分重要的空缺,往往就需要从非世家子弟中择取优秀人才予以补充了。
所以燕国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京试大考,燕国六郡的读书人都会集聚燕京城,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搏。
对于这些非世家子弟来说,他们也并不奢求封侯拜相,能够担任一官半职,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更何况非世家子弟若是完全没有出路,那也是不准确,至少立国以来,各郡郡守倒是有大半都是非世家子弟担任。
如今渤州郡郡守赵夕樵,风光无比,几乎掌控渤州一郡的官员升迁,可说是世家子弟中罕有的权势人物了。
这样一个人物,也被许多非世家子弟视为偶像级人物。
除了京试,礼部筹备的另一桩大事,便是即将要举行的册封皇后仪式。
实际上册封韩淑妃为皇后的旨意,早已经传了出去,但是因为苏家的叛乱,导致了封后仪式的推迟,而皇帝几日前下旨礼部,尽快筹备封后仪式,韩玄昌接到旨意,立刻将礼部的官员分成两队,礼部左侍郎萧同光带领一批官员负责筹备册封皇后的仪式,而右侍郎宋世清则是带领另一批官员准备京试工作。
在萧太师摆出那桌酒后,萧族一系的官员如今变的极是低调,往日里在各衙门各司各部出现的世家斗争,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萧氏官员从上到下,竟是极其配合韩系官员的差事。
苏家灭亡之后,韩系官员终于体会到了第一世家的滋味,每一名韩系官员,如今都过得十分滋润,他们曾经都是小心翼翼,但是如今一个个扬眉吐气,前呼后拥,不少官员都飘飘飘然起来。
黄昏时分,太医院左院判孔太医从太医院走出来。
孔太医半个月前,刚刚度过六十岁大寿,他十九岁就因为通晓医理,进入太医院担任了最低等的医生,四十年过去,他一步一步升迁,终于坐到了左院判的位置,离太医院最高的院使仅有一步之遥。
太医院的升迁制度,极是严格,院使缺,由左院判升补;左院判缺,由右院判升补;右院判缺,由御医升补;御医缺,则有吏目升补;吏目缺,由医士升补,医士缺,则由最低等的医生补缺,每一级都有着严格的人数限制。
换句话说,在太医院这样的衙门,经验资历越足,在太医院的身份也就越高。
孔太医在左院判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十一年,本以为此生也能最终在院使的位置上坐上几年,但是他的身体近两年来越来越差,而岁数比他大出五岁的院使,身体却依然健朗的很。
孔太医时常感到遗憾,看来自己的身体是拼不过院使大人,自己这一生的院使梦,只怕是难以实现了。
但是也不知是否是时来运转,两个月前,院使大人忽然在太医院晕倒,随即便在府中休养,孔太医身为左院判,却是接下了院使大人的一件重要事情。
宫里的淑妃娘娘怀有龙种,每两日便要检查一下胎儿是否安康,这事情本来一直由院使大人负责,但是院使回府休养之后,孔院判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这副责任。
虽说院使休养一个月便回到太医院,但是不知道是否淑妃娘娘十分赞赏孔院判,检查身体的任务,由淑妃娘娘亲自发话,一直由孔院判负责。
虽然院使在太医院表现出了对孔院判的不满,几次暗示孔院判借病休养,由他自己再次担任这件工作,但是孔院判却置若罔闻。
孔院判很清楚,只要小心伺候,等到淑妃娘娘降下龙种,自己因为伺候有功,宫里的贵人一高兴,必定会有大大的封赏,孔院判甚至相信,只要自己抓住这次机会,得宠于淑妃娘娘,自己很有可能不必等院使大人退下去,就可以坐上院使的位置。
几十年来,两人之间明争暗斗,孔院判处处处于下风,心中常年憋着闷气,他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在院使大人的面前狠狠出一口恶气。
而且他清楚,淑妃娘娘很快就成为燕国的皇后,一国之母,能够得到皇后的恩宠,自己不但有大大的机会成为院使,自己的家族只怕也受益不小。
所以他怎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一路走出太医院那灰褐色的大门,途中院里的人们都是恭敬有加,这让孔院判十分受用,摸着自己颌下的白须,转到了马车棚,自己的车夫正裹着厚厚的棉衣,靠在车辕上睡大觉。
孔院判咳嗽一声,车夫醒来,急忙坐正身子,孔院判这才走过去,掀开帘子,进了车内。
他甫一进车内,就感觉自己的咽喉一凉,浑身一哆嗦,却见到一把冰冷的长剑竟然顶在自己的咽喉处,孔院判顿时冷汗就冒出来,尚未说话,就见到车内拿剑的人努了努嘴。
活了六十岁,什么样的眼力界没有?孔院判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万不能喊出声音,否则这把剑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咽喉之中。
孔院判浑身哆嗦地在对面坐下,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院使。
难道院使老羞成怒,竟然派人来杀自己?可是就在太医院门外等候,也实在是太狂妄了吧。
对方见孔院判坐下,才轻声道:“甜水巷子!”
孔院判立刻明白意思,叫道:“去甜水巷子!”
外面车夫一抖马缰,马车离开太医院,往甜水巷子去。
“不知英雄找老朽有何见教?”孔院判拱拱手,肃然道:“莫非英雄要老朽治病救人?若真是如此,不需如此,老朽也会倾尽全力。救死扶伤,乃是我们为医者的本份。”
对方并没有说话,貌不惊人的面孔冷漠无比,只是手握长剑,淡淡地盯着孔院判。
孔院判心中发毛,不敢再多说。
车行辚辚,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穿过半座城,才到达北城区的一条街道,随即转进了一条深邃的巷子里,巷子里冷冷清清,天色已黑,了无人迹。
持剑人掀开窗帘,向外看了看,终是道:“在这里停下吧!”
孔院判急令车夫停下,这才颤巍巍下了马车,却见到是停在一处小院子的外面,持剑人收起长剑,指着虚掩的门,道:“你自己进去,里面有人等你!”
孔院判皱眉道:“不知是何人想见老朽?”见持剑人脸一沉,忙道:“老朽进去就是。”
他心中发寒,但是在持剑人冷峻的目光中,终是靠近过去,轻轻推开门,只见院子里寂静无比,他进了院子,左右看了看,听到旁边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孔院判,请!”
他吃了一惊,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过五十的老者忽然出现,那老者也不多说,径自走到一间屋子前,轻轻推开门,向孔院判道:“进去吧!”
孔院判只觉得诡异无比,擦了擦额头冷汗,脚步如铅般过去,看了老者一眼,终是进了屋内,刚一进去,就听得身后的屋门被关上。
屋内死一般寂静,侧房内去闪着火光,孔院判轻手轻脚走过去,只见房门半敞着,到得房门前,一时间却不敢进去。
却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孔院判吗?有失远迎,请进来吧!”
孔院判急忙道:“正是老朽!”整了整衣裳,轻推开门,却见到里面有一人正坐在椅子上,就着桌上的灯火翻看书册。
那人穿着黑色的锦衣,披着灰色大氅,见到孔院判进来,抬起头来,笑道:“孔院判不要害怕,本官有事欲与院判相商,却不好为人知道,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孔院判不要见怪!”
孔院判就着昏暗的灯火打量几眼,认出对方,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去,躬身拱手道:“原来是韩大人召见,下官失礼了!”
这屋中之人,竟豁然是户部尚书韩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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