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坐在显示屏前,将情人节那天出租房周围的监控录像翻来覆去地看。
从始至终,他只看到应身女友李晓棠穿过街道,往出租房这边走来,在此以前,何炬已经驱车离开。
他再未见到第三人出现在出租房的附近。
但邻居老太先前的言辞也很笃定。
老人就是听到了李晓棠在何炬出租房里,与其他男人谈笑的声音。
“若真的存在这第三个人,那它应该不是人……”
周昌默默思忖着。
他想到了那被自己从床头墙壁上刮除的霉斑墙皮。
何炬的出租房内,本身可能就在蕴生某种怪异。
这个怪异存在,曾以何炬的形容出现,与何炬女友李晓棠共度了情人节。
二者间又发生了甚么事情周昌不得而知。
“没事了。”
周昌起身向旁边的中年房东说道:“谢谢。”
房东点了点头,并不向周昌过多地询问甚么,只是把手里的一根钥匙递给了周昌:“仓库的钥匙,用完之后记得还我。
里头只放了你的杂物。”
这位房东木讷少言,从不问东问西的性情,也叫周昌甚为喜欢。
省去了周昌费唇舌解释的麻烦。
“好。”周昌连连答应着,接过钥匙,转身走下了楼梯。
他沿着过道走到楼房左侧角落,拿钥匙拧开了楼梯间的门。
那扇小门一被推开,灰尘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周昌躬身钻进楼梯间里。
狭窄的仓库杂物间里,堆放着一些很古旧的线装书籍,还有用来熬草药的药罐子、熬药的煤球炉、一些散碎煤球块、研药用的药臼子等物。
“这些东西,都是何炬曾经用来熬药的工具。”
周昌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翻捡了一阵,并未从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堆旧书上。
书籍本身虽然古旧,但还算不上是古董,顶多有个五六十年的历史。
堆放在最上面的几摞书,分别是《笑林广记》《子不语》《阅微草堂笔记》一类的书册,往下还有甚么《民间收惊口诀》《出黑手印》之类的民俗杂项书籍。
周昌首先翻了翻那两本民俗杂项书籍。
他一目十行地翻过两本书,大致浏览一番,并没有甚么收获。
于是又去翻别的书。
最终,在那本《笑林广记》的扉页,他找到了何炬写下来的一些话:“生活太辛苦了,读点笑话,让自己高兴高兴,暂时忘却烦恼。”
这一段话下,还有何炬的署名。
《笑林广记》应该是被何炬经常翻动,整本书的书页边角都起卷褶皱了。
在这本书里,周昌找到了何炬夹在其中的几页草稿纸。
草稿纸上写满了字迹。
第一页草稿纸上,何炬散散碎碎地写了一段时间的日记:
“23年7月21日。
天气,晴。
今天晓棠又在咳血了,我带着她去了市中心医院。
医生给她开了肺部CT,但我们交不起检查
费,所以先回了家。
她的父母真可恨啊!
女儿病得这么严重,她们从来不来看一眼,一分钱也不愿意出!
我感觉好无力……”
“23年7月24日。
天气,大雨。
我从表哥那里借了点钱,还是带着晓棠去医院把CT做了。
医生看了CT,告诉我晓棠应该是肿瘤,他又让我们补充做了很多检查,安排晓棠等床位住院。
我查过了,肿瘤就是癌症。”
“23年7月30日。
今天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有床位空出来了,问我们去办住院手续。
我们没有钱,所以我和那个打电话的护士说,我们去别的医院治了。
其实是带着晓棠在家等死。”
“23年7月31日。
我听附近的邻居说,中药治疗肿瘤很有效。
我带着晓棠去了那个人推荐的中医大夫哪
里,晓棠吃了一道药后,说她好了很多。
今天晚上,她还给我煮了饭。
真好,生活有转机了。”
“23年8月9日。
晓棠越来越瘦了,吃不进东西。
去附近的诊所输液补充营养,诊所大夫都找不到她的血管。
真的在变好吗
我要看着她死吗”
“23年8月16日。
为什么会不允许买卖器官啊
我们走投无路了啊!!!”
“23年9月3日。
晓棠在咳血。”
“23年9月……
晓棠还在咳血。”
“23年10月……
晓棠不咳血了,但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诊所大夫说,她可能就这几天了。”
“23年10月31日。
今天,我找到了一个偏方,叫‘拽生秧’。
在死者刚死的那一刻,就用木炭覆盖他的身体,外面罩上不透风的棉被、床单。
而后每天给他灌服‘拽命方’,泡‘活身汤’。
九天之后,死者就能活过来。
只是,唯有在第九天活过来的才是死者本人,在第七天活过来的死者,很可能是别的东西。
晓棠,我不想你死。
我要留下你!”
“23年11月2日。
夜间九点三十二分四十三秒。
晓棠死了。
但没关系。
我会救活你!
如果我救不活你,就把我的命给你!
晓棠,等我!
等我!”
“23年11月9日。
夜间九点三十三分。
晓棠活了!
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晓棠在第七天就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就是晓棠,不是别的脏东西!”
周昌半蹲在楼梯间里,看着手中的几页草稿纸,瞳孔紧缩。
哪怕他不曾身临其境,但仅仅只是看到何炬曾经记录下来的这些文字,他都有一种绝望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在这无穷的绝望之后他更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那所谓的‘拽生秧’,可以复活死者!
但须得是死后第九天活过来的,才是死者本人!
在第七日活过来的,则根本就是别的甚么怪异东西!
联系到邻居老太曾经提过,何炬曾经连续七天在出租屋门口烧纸烧香,熬煮中药,而那七天时间里,其女友李晓棠根本没有露过面!
想来就是在那段时间,何炬运用了这个‘拽生秧’的方法!
但是彼时活过来的,根本不再是李晓棠,而是某种脏东西!
所以从那天之后,李晓棠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变得与从前迥然不同!
周昌心神震动!
他翻到草稿纸的最后一页。
这页草稿纸上,还用胶水粘着一块不到巴掌大的泛黄纸页。
就纸页的排版和质地来看,这应当是何炬从不知哪张旧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一个篇章。
被裁剪下来的这块报纸上的内容,赫然是'拽生秧’之法:
拽生秧之法,能使刚断气的死者复生,但此法的原理乃是牺牲施法者的寿数、福气、阴德等等,强行为死者续接生机。
于施法者而言,此乃揠苗助长之法。
将施法者的寿数阴德,缓缓拔除,移嫁至死者身上,所以才得名‘拽生秧’。
施展此法以后,施法者的寿数、阴德等等不再扎根于其肉壳之内,而是漂浮在其肉壳周围,寿元阴德发有奇香,必定招来邪诡伺机吞噬。
但因施法者寿数并未真正绝尽,三魂对其仍有护持,是以邪祟仍不能强行抢夺其飘散在外的寿元阴德。
这个时候,邪祟往往会寄托在那被施以‘拽生秧’之法的死者身上。
待头七之时,邪祟使死者尸身诡化,死者忽又复活,常常令施法者大喜过望,放下所有防备。
殊不知,此时正是邪祟害人之时。
这时须以桃木所制镇尺,拍击死尸额头,逼出其体内邪祟,如此施法者则安全无虞。
否则必被邪祟食尽一身寿元福泽,当场就死!
唯有在第九日时,死尸身上死气被施法者身上生气转化,徘徊在外的死者之魂,忽而归附,则死者才算是彻底由死转活。
附‘拽生秧’之法,内外运用药方如下。
周昌看过了此法需用的药方,正与何炬早些年网购的那些药材都对应得上。
但他内心亦因此生出了新的疑问:
“按照这块报纸上的内容来看,第七日复活的李晓棠乃是诡邪无疑。
它应该在第七日就抽干何炬一身寿元,使之死亡。
为什么何炬至今都能与这个邪祟相安无事
还是说,何炬早就已经在第七日时死了
何炬已经变成了和李晓棠一样的‘脏东西’,所以在情人节那天,他能在外做网约车的同时,还能和李晓棠共度晚餐
换而言之,如今的我,其实是只鬼”
灯光从楼梯间顶上投映而下,在地上投射出‘何炬’的人影。
周昌看着自己微微晃动的影子,心窝处掠过一阵冷风,后背上跟着浮起一层白毛汗!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忽而从他心底生出!
他猛地抬头,目光先看向自己的出租房。
窥视他的目光,似乎就是从出租房的方向投来的!
但周昌看向彼处,彼处除了两扇黑洞洞的玻璃窗外,再无他物。
他的目光跟着前移,一下子看到了街对面那个水果摊。
水果摊的摊主隔着半条街,与他对视了刹那,又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窥视感,来自于这个官面灵异组织负责调查自己的人
周昌心头生出些许困惑。
调查人员的目光没有丝毫恶意。
若是被其窥视,周昌不至于心头忽生警兆,后背直冒冷汗。
但他一眼看过去,除了与这个调查人员对视了一眼之外,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这忽然而生,有忽然消散的被窥视之感,打断了周昌的思绪。
周昌将那几页草稿纸叠好了,收在衣袋
他返身锁上楼梯间仓库的门,上二楼把钥匙还给了房东。
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出租房。
乍一进门,周昌就闻到了一股肉质腐烂变质的臭味。
屋子里的风扇呼呼地吹着,也驱不散此中卤肉香气与肉质腐臭交杂的气味。
周昌循着那股臭味的源头,径自走到厨房。
厨房燃气灶上,炖锅里的大块牛肉还在卤肉汤的浸泡中,被天然气烧得咕嘟嘟冒泡。
但这一整锅的牛腱子肉连同肉汤,却都已经腐坏变质!
这锅牛肉从下锅卤制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一个半小时!
燃气灶上的火都还在烧着,锅里的肉却先腐败了!
而且,就在周昌走进厨房的这段时间里,锅里的牛肉腐败还在加剧,原本还能看到块状肉质的腐臭卤汤里,牛肉块渐渐变成了脓水质,与腐肉汤混杂了起来。
那股臭味,直冲周昌的天灵盖!
“见鬼了……”
周昌喃喃低语。
他想起李晓棠前几天为自己送来的夜宵。
那些食物放在电脑桌上,不见被人动过的痕迹,却在很短时间里也腐坏变质。
而且,彼时周昌还听到了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原本以为是李晓棠这个邪祟,将那份夜宵当做供品,吸食走了供品里的食物精气,如此才导致了食物快速腐化变质。
但如今李晓棠并不在此处,周昌的卤牛肉依旧很快变质了。
这说明他的出租屋里,还藏着另一个偷嘴吃的鬼。
“会是谁呢”
周昌不漏声色,他拿起锅盖,盖住了散发着臭气的卤锅。
关掉燃起,端起卤锅,周昌穿过房屋,瞥了眼自己床头的那面墙壁。
墙上也不见有先前的霉斑痕迹。
他关掉房里的灯。
房间内一刹那变得昏暗。
浓重的昏暗里,衣柜竖在床侧,电脑桌摆在床对面,各种杂物凌乱摆放在各处。
它们在这处房间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阴影
角落。
每一处阴影角落里,都好像站着一个黑黢黢的‘人’!
但周昌的眼睛,还能分辨出那些阴影角落只是被黑暗遮蔽着,看起来像是有人或者某种东西站在彼处而已,他不至于被这些惊到,疑神疑鬼地自己吓自己。
然而,当周昌的目光梭巡过出租屋里的各项摆设,回转至床头时。
他又分明看到了
在那张床的床沿处,确实有个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指交叠,以手背托着头颅。
那‘人’背对着周昌,面朝着那个衣柜。
于周昌看向它的同时,它也缓缓转过脸来,白惨惨的一张脸上,只余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昌!
“哗!”
四下的黑暗好似沸腾的海!
腐臭的气味如同手臂,从四面八方漫灌入周昌的鼻翼!
周昌眉心跳动着,眉心骨里封锁着的一团火,欲将这片腐臭的黑海点燃!
这时候,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手端着锅,一开灯。
灯光下,房间里一切如旧。
床沿处,也不见一个背对着周昌的男人。
周昌出了屋子,他似有意似无意地往水果摊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与那个水果摊主对视。
察觉到对方目光的一刹那,周昌又‘慌张’地收回目光。
他把炖肉锅放在门口,和其他垃圾堆在一块。
继而转身走向自己的那辆破雷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他已经留下种种痕迹,就是为了叫这些跟踪人员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同之处’。
希望他们不要叫自己枉费了这番苦心。
“这小子确实有点儿不一样。
好像发现我在观察他了”
水果摊上,胡子拉碴、披着件破旧蓝灰西装外套、内搭橙白双色条纹T恤、下着黑色西裤、踩拖鞋的中年男人,目视周昌开车驶出这条街道,口中喃喃自语着。
他搔了搔自己乱如鸡窝的头发,头皮屑就像雪花般纷纷坠落。
明明当下天气还很炎热,此人又将那件西
装外套穿得很板正,几个西装扣都系得严严实实。
中年男人名叫‘郑太秀’,正如周昌猜测的一般,乃是被钱克仁派来盯梢跟踪的灵调局调查员之一。
这位调查员,此时慢吞吞地翻出了西装口袋里的老式直板按键手机,播了一个号码。
待电话接通以后,郑太秀对电话对面的人嘱咐了几句:“王魉啊,这个叫何炬的年轻人,你还是再跟进一下。我总觉得他还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辛苦你了,为调查局发掘人才,也是给你们分担压力嘛。”
“好,局长。
那我待会儿换张脸,开车跟着他吧。”对面的王魉随意回道。
郑太秀点了点头:“叫搭搭平台配合一下,把何炬的每一单网约车行程都发给你。”
“嗯。”
“挂了。”
郑太秀挂断电话,忽有一阵夏风卷过街角,带来些微怡人的凉爽。
这个中年男人却紧了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跺了跺脚,头皮屑簌簌而落,落地融化不见:
“真冷啊,今晚怎么冷得这么古怪”
他双手抄进袖筒里,蜷缩着脖颈,鬼鬼祟祟地扫视周围一番,而后小跑到了街道斜对面周昌的出租房门前。
“刚才还又是刷锅,又是切姜切葱的,怎么这会儿连锅端着仍垃圾堆里了”
郑太秀蹲在周昌门口那堆垃圾旁,嘴里嘀嘀咕咕着。
方才周昌拎着一条牛腱子肉,还有些配菜回出租房的情景,他都历历在目。
他当时就猜到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要卤一锅上好的牛腱子肉。
谁知几个小时过去,卤牛肉没见到,却见到对方把锅扔到了门口的垃圾堆里
当时对方还偷瞧了他两眼,鬼鬼祟祟的,模样透着些古怪。
郑太秀吸着鼻子,裹紧了那件根本就不保暖的旧式西装外套,他感觉越来越冷,鼻子里也隐约嗅到了一股臭味。
随着他伸手揭开那还发烫的炖锅锅盖,锅中的腐肉脓汤骤地喷薄出汹涌的臭味,直贯天灵!
“哗!”
郑太秀的头皮间,骤有头皮屑如雪片扑簌簌坠落!
片片‘头屑’,落地融化,化作干燥水泥地面上的点点湿痕!
他头顶洒落的头皮屑,竟然就是真正的雪!
“好冷啊——阿嚏!”
郑太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锅里的腐肉脓汤,不敢再吸鼻孔,只是喃喃低语:“魉象……这个年轻人,真的遭鬼了啊……
十有八九是怀有某种灵异体质的。”
郑太秀站起身来,隔着窗户观察周昌的出租屋。
出租屋里灯光未灭。
亮堂堂的屋子里,并不见有‘魍象’浮显,郑太秀随便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明月万年无前身,照见古今独醒人,公子王孙何必问,和光也同尘……”
轿车里,飘扬着悠扬的乐声。
王魉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方向盘上,操纵汽车穿行于城区车流之中。
他的车子如游鱼一般,在密集车流里灵活穿梭,几次变道,见缝插针之后,已经将原本与他同列的车子甩开一二里地了。
这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也是常事。
城市街道上,各种车灯汇集成长河。
在这道车流之中,王魉汽车的前方,亦有一辆汽车在拥堵车道间灵活穿梭着,以极顺滑的‘身段儿’,驶出了这条拥堵的道路。
那辆汽车看起来毫不起眼,是一辆有些年头的破雷凌。
“车开得倒是不错。
以后进了局子,可以给那些人当司机!”
王魉咧嘴笑了笑,对那台始终将他远远甩在后头的雷凌车的司机,给出了如此评价。
他内心大抵是有些不服气的。
一阵阵虚幻昏黄的光影从他身上掠出,铺陈在这辆崭新的电车内。
电车的座椅迅速变得发黄破旧,整辆车的内部,在一瞬间被那些昏黄光影覆盖过后,就浸满了岁月的气息。
王魉小小地做了个弊,正要以此来反超前头那辆破雷凌
这时候,架在中控台支架的手机里,忽然传出‘哒哒’两声:“已自动为您接单——乘客距您一公里,请您在顺昌街道中段明仁超市门口等候该乘客……”
“日!”
王魉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只得悻悻地将那些昏黄光影收回。
电车内部的环境又变得崭新。
他转过街口,看到那辆破雷凌亦在往前走,跟自己所要接送的乘客目的地是同个方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王魉掰转方向盘,穿过一条巷道,便进入了‘顺昌街道’。
明明与此相隔不远的另一条街上,车流如织,密密匝匝,然而王魉只是转过一个巷子,进了顺昌街以后,此处却稀稀拉拉地不见几个行人。
路边的梧桐树飘坠黄叶,掩映着一间间蓝绿招牌的药店。
一间间药店簇拥的明仁小超市门前。
昏黄路灯下。
有个看不清脸儿的高瘦青年低着头站在那。
其看到王魉的车辆临近,扬手朝王魉挥了挥手。
王魉摇下车窗,向那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路灯映照着,所以看不清脸儿的高瘦青年问道。
这人体型和那个何炬倒是挺像的。
王魉一边问,心里一边还在转动着些有的没的念头。
明明他先前已经快跟上何炬的车子,就为了演的像一点,接个单子,就令对方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窜远了。
一想到这些,王魉心里不禁有些焦躁。
“是。”
他听到那个年轻人似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将对方载上了车。
而后一脚电门,汽车无声息地穿过街道,路边黄色的梧桐树叶随风起卷,在昏黄街灯映照下,让人恍惚间有种深秋临近的感觉。
王魉摆在中控台支架上的两台手机屏幕浮出导航地图。
两副导航地图里,显示出一模一样的两条路径。
只是左边这台手机里的导航地图上,标识的是王魉当下的位置,当下行进的路径。
右边的手机里,标识着周昌当前的行进路径。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儿”
王魉喃喃低语。
他当下载着的这个乘客,与把他远远落下的何炬当下搭载乘客的目的地完全一致!
汽车穿过一条条路灯明亮的街道,渐渐驶入郊区。
街道两边,渐渐现出大块大块的稻田。
此处亦不再有路灯映亮街道。
路越走越偏。
王魉却渐渐追上了前头那辆破雷凌。
他已经能看到前头何炬那辆车的车尾灯。
他心情微微放松,瞥了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青年低着头,昏暗空间里,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儿。
“兄弟,你这么晚了,跑东四环外干什么
那边可是什么玩儿的地方都没有!“王魉没忍住向那青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