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县,地处蜀地东南,距锦官城六千八百里。
而离幽门关外的十万大山,仅有两千余里。
县东城,某个犄角旮旯,一间简陋破败的民房里,一对穿着补丁衣裳的兄妹,正在相互配合,哥哥吹火,妹妹用木勺搅拌着吊炉的稀粥。只是里面的粥水,米粒稀少的可怜。
但兄妹俩对待的很认真!
“哥,好了。”妹妹拿召木头挖出的汤勺,盛了一点,舌头沾了沾,随即从地上拿起一个碗口有裂的灰瓷碗,将稀粥盛了进去。
接着,小心翼翼端着碗,怕里面珍贵的粮食浪费,来到了昏暗的里屋。
只见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和泥土垒起的床,然后就是一个简陋的木箱子,里面的摆设基本一眼就能看个明白。
而却见床上,此时躺着一个人,身穿着青色盔甲,右胸胸甲破碎,上面有干涸的斑驳血迹,整个人昏迷着,嘴唇发白发干,呼吸微弱地几不可察,在其腰间还挎着一把刀。
这是兄妹俩前日夜里大雨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发现这人就昏倒在他们家里门口。
看着一身穿着,明显是当兵的。
可是这盔甲,和县里守城兵士的薄甲不一样,极为厚重。
兄妹俩本着救人的心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此人拖了进来,帮忙擦干衣物,再将兄妹俩舍不得吃的米糊喂入口中,吊着此人微弱的呼吸,本来想着第二日天亮以后,去城外采些草药!
结果等第二日天一亮,还没等兄妹俩出城,县衙突然发出警示,敲响了鼓,说有一伙叛军勾结妖魔攻占了附近的县城,命令封城,全城戒严,随后公示,若是遇到了任何可疑人员,可去官府报案,有丰厚的赏银。
兄妹俩立马一惊,哥哥想去官府报案,但被妹妹拦住了。
因为,妹妹在给这位甲士擦拭的时候,发现其手中紧紧攥紧着一张绣着鸳鸯的丝巾,妹妹能认出那是一位女子所绣!
最重要的是,还发现了一块令牌!
这令牌,让妹妹回想起了几年前,自己还只有十三四岁时,去城外采药贴补家用,在山中遇到了妖怪,命悬一线时,有人救下了她,那人的人影已经很模糊,只知道那位大人自称是巡山校尉,而那块令牌她记忆犹新。
和这块一样!
“哥,你扶着!”
眼角带着一颗痣,穿着粗布麻衣,身子纤弱的少女坐在床上。
哥哥哦了一声,双手枕起那男子的脑袋,吃力地将此人的脑袋扶起,然后少女给昏迷的男子喂起了米粥。
半盏茶时间后,将大部分是米汤的稀粥送入男子口中。
这时,哥哥将男子放下,看着妹妹,眉头微皱道:“妹子,你说这人真和当初救你的巡山校尉是一样的人?”
“不会是县衙所说的叛军吧!”
“我听说,有人举报了,也是身披盔甲的,说是叛军,被县衙派人捉杀了,那人得了不少银子。”
“我不会记错,哥,这心思伱不要打。”少女有些皱眉。
“你把你哥当成什么样的人了,要这人真是和几年前救你的巡山校尉一样,不管是好是坏,我们兄妹二人都承这份情。”长得有几分圆滑,常年在市井里讨生活的哥哥,瞪了瞪眼道。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男子腰间挎刀之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还说道,“真漂亮,羡慕这些能踏上武道的人,要是爹妈.”
他刚说到这,却见这时,床上的男子突然口里嘶吼出一声,
“将军!”
下一秒,其猛然睁开眼,如做了什么噩梦,眼中爬满了血丝,如同发狂的野兽。
兄妹俩一惊,吓了一跳。
下一秒,哥哥的脖子被那男子伸手猛然掐住,然后提了起来。
“你是谁?”
“这是在哪?”
男子的声音发嘶,但那随时能杀人的眼神,令兄妹俩一颤。
“这是我家,我们发现你时,你就昏迷在我家门口。”少女急忙开口。
这一声似把发狂的男子拉回了理智,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手臂上的力气松了一下,随后眼眶迅速泛红,嘴唇发抖,痛苦地抱着头:
‘将军,卑职无能啊.’
而那兄妹俩中的哥哥差点一屁股落地,摸了摸差点被扭断的脖子,大喘了几口粗气,先是拉着妹子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没好气开口: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妹子坚持说你是巡山校尉,我早就把你送去官府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叛军?”
少女赶紧拉了哥哥一下,目光投向似乎受到了很大冲击,表现显得很痛苦的男子。
小哥瞅见一个大男人这样,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空气沉默了半晌,床上的男子似车从沉浸中的情绪慢慢恢复了过来,然后目光看向这对瘦弱,脸色虚浮的兄妹,虚弱地张了张口,眼神却异常慑人:
“你们刚才说什么叛军?”
少女倒不怕,只是看着男子的眉眼,轻声细语道:
“江安县衙昨天天一亮,响起擂鼓,并四处发了告示,说是有一伙叛军勾结妖魔,攻占其他县城,全县现在戒严,封城!”
男子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一变,“他们还是不是还发布悬赏,悬赏像我们这样的人?”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座县城,已经被妖魔控制了。”男子声音充满了寒意。
兄妹俩枯黄的脸色,有些发白。
“大哥,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其中的哥哥,嘴巴嗫嚅了一下。
床上男子正要说话,耳朵突然一抖,随即目光朝房间外看去,随后看向这对年纪不大的兄妹,低声快速道:
“有人来了!”
“是两个衙差。”
说着,他似乎感应着什么,接着从少女的怀中招来了自己的搬山虎符,飞到他手中。
接着,只见男子朝着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吹了一口气,瞬间此物变成了一扇能捏在手里的铜镜。
随后,将这把一手能握住的铜镜扔给其中的哥哥,眼睛中有隐晦杀气:
“等会你去开门,用这把铜镜对着那两个来的官差照一下就知道了,”
哥哥想反驳,觉得这事荒谬,但却又鬼使神差地接住铜镜。
就在他要开口时,
“砰砰砰”
外面传来大力的敲门声。
“开门”
“开门”
“衙门巡查。”
兄妹俩一惊,果然被这男子说对了,真是两个官差的声音,一时想起男子说的话,不禁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
“我去开门。”当哥哥的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巴掌大小的圆形铜镜,遮在袖子里,用手势挡着,然后走出了里屋,去开门。
“吱呀”
透着门缝的木门被打开,果然只见门外,两个身穿红色圆领,青色皂袍的衙役,站在门口。
两对阴冷的眼神,瞬间将这位哥哥激的身子一激灵。
而两位衙役没打招呼,直接就进了屋,两双眼睛巡视着屋内。
“差爷,您二位有何贵干,这屋子就我们兄妹俩住,平时相依为命,寒酸了些,没有茶水。”哥哥脸色不自然地讪笑了两声。
“例行巡视,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一个衙役脸皮有些僵硬,直勾勾地盯着小哥。
小哥心里一紧,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你妹妹呢?”衙役又问,小哥正准备喊妹妹出来,却见两位衙役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里屋。
“那人还在里面!”小哥心都跳到嗓子眼里来,赶紧冲上去,想拦一下,却已经来不及。
却见,等两位衙役走进去后,房间里此时只有小妹一人。
床上那位男子居然不见了。
“小妹是女子家,不方便出门迎接差爷。”小哥赶紧笑嘻嘻地解释了一下。
那两位衙役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然后什么也没说,僵硬着一张脸,就这么出了门。
小哥在门口舔笑着,说了一句恭送的话,随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微微抬起藏着那支铜镜的袖子,露出一角,朝着两位衙役的背影一照。
下一秒,小哥的眼睛猛然睁大,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只见铜镜一角中,那两位“衙役”背上,赫然有两驼犹如白色皮毛一样的东西,趴在上面。
这时,在那铜镜中,那衙役背后的两团皮毛猛然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珠,看向小哥的位置。
那一瞬间,小哥如触电般缩回袖子,浑身汗毛炸起,心中的恐惧翻滚而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床上那男子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不要和这东西对视,保持自然,转过头,进门!”
小哥照做,努力抿着嘴。
等进了屋,他将门“啪”地一下关上,然后如脱了力般,靠着门瘫坐了下来。
这时,那道男子的身影从空气中凝现,一张符篆也脱落下来。
小哥见了男子,终于相信了男子的话,惊恐地睁大双眼,哆哆嗦嗦地开口:“大大哥,真真是妖怪!”
“我说了没骗你!”男子语气很淡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些衙役都.”小哥说不出来,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这地方已经沦陷了,妖魔把你们圈养了!”男子说到这,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今天晚上,我带你们离开。”
“也不知道,我们失守的消息,有没有人带回去?”
夜色降临,江安县中,隐约可以听到人们的不安低语。
“这封城要到什么时候?”
“到底哪里来的叛军,县衙也没说清楚,稀里糊涂的。”
“今天衙门的人来巡视了,我见到了老杨,不过我喊他,他怎么感觉不认识我了一样,冷着张脸,吓死人,妈的,亏老子当初还帮衬他过。”
而在这时,县城东边的一间屋顶上,一个惊奇的声音响起。
“谢大哥,这符真神奇,竟然能隐身。”
“闭嘴,不要说话。“
“记住,不要乱动。”
接着,只间几声瓦片晃动的声音,接着,一股风卷起,一股清风呼啸的声音,朝着东边城墙飞去。
而此时,东边城墙,静谧无边,犹如和黑夜连在一起。
城墙之上,黑漆漆的,一盏灯火都没有。
突然,一股风吹过,城墙上,一抹明黄色的光幕突然亮了起来。
接着,一声惊呼,在城墙上空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上空,突然火光一闪,三道身影从空中显露了出来。
符咒失效,谢天豪,和那对兄妹,被迫现形。
与此同时,黑暗城墙上,一双双绿色的眼睛亮了起来。
“桀桀”
“抓到大鱼了”
“是一位巡山校尉!”
谢天豪脸色难看,看来这座县城果然沦陷。
他呼喝一声,“蹭”地抽出长刀,朝下一斩,十数道三尺长的白色刀光,凛冽而下。
接着,脚下一激,手中一拂。
“走!”
带着这对兄妹冲出城外黑夜。
而后面,一声声咆哮,或是跳下城墙,或者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三人追去。
谢天豪本来就受了重伤,眼下还带着一对兄妹,驱使神通流光驾驭,飞了十数里,很快就要驾驭不住。
后面,有两道黑云穷追不舍,里面闪烁着幽绿色的寒芒。
就在这时,
“轰”
“轰”
高空之下,两声霹雳,朝着那两团黑云,犹如流星赶月,轰然击中。
两声咆哮起。
却见下面咻咻咻地钻出几道黑影,接着朝着两团黑云狂斩。
紧紧只是几个呼吸过后,
两团黑云在一声惨叫后消散。
谢天豪面色一惊,停下身子,转头望去。
只见三道流光飞来,现出了同样的青色盔甲身影。
“你们.”
他一时有些激动失声,脸色迅速红润,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走,带你去见我们将军!”
十几分钟后,三道青甲身影带着谢天豪三人飞行了上百里,最后坐落在一片山谷中。
只见,山谷间,森然铁甲。
一道银色身影,正站在山巅上!
三道青甲身影率先落下,单膝跪地。
“参见将军!”
后面,一人赶紧行礼,
“谢天豪,原第十山领军校尉,参见第九山中郎将!”
说着,此人忍不住哽咽低头,“对不起,我们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