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蝗虫遮天蔽日,光怪陆离的天色都被遮掩,血气肆意横流,阴诡的气息在刹那间就已经充塞于天地之间。
巡空的火球眼见要被血气所笼罩,当即爆出沛然炎流,内中青羽红纹的单足神鸟振翅,炎流荡云,席卷无数蝗虫。
但在同时,越来越多的蝗虫聚集,于半空中聚合成了一只庞大的血色头颅,发出一声呼啸。
“嘭!”
血气成浪,碰撞炎流火云,荡出剧烈的风波,乃是平分秋色之状。但毕方妖神却是猛然振翅后退,一双朱色的眼睛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就连身周的火流也开始紊乱不定。
“你不是蝗神?你是谁?”
空中留下彼方妖神的惊呼,而血色蝗虫则是如潮水般向着前方追去。
“桀桀桀。”
半空中的血色巨出渗人的怪笑,一点都不讲反派风度,毫无解释之意,只顾乘胜追击。
血蝗破空,血气席卷,覆盖下方城池,正在鏖战的多方同时察觉到异状。
就见一个天兵身上被血气沾染,手掌突兀地出现血色的纹路,覆盖之处血肉皆腐,竟是开始化作血水。与此同时,城中各处都传来惨叫声,伴随着一连串的轰鸣,一道道妖气在消泯。
这无疑是妖修们濒死时的哀嚎和挣扎。
与之相对的,太平教的众人却是毫发无伤,他们身上缠绕着淡淡的神光,反而越战越勇,高呼着“黄天在上”,趁势反攻。
“毒?!”
钟神秀一刀斩杀数人,屏气运功,闭合周身毛孔,且战且退,“众人,退!”
无论是毒还是其他,在这股血色的虫潮出现之时,更进一步的战力就已经入场,接下来战况将更为剧烈。
然而他要退,也要问过敌人。
数道星光同时从各方杀来,拳、掌、刀、剑,罡气齐至,逼得钟神秀横刀以御,“宗经。”
刀气纵横,化作锦绣文章,横挡在前,罡气碰撞,崩地催流,截住了反攻的敌人,也推动己方后撤。
但是,也引来了血蝗。
一股血色蝗虫流应声而动,自空中冲下,就要吞没敌军。危机关头,琴声乍现,清圣不凡之音无远弗届地传荡。
一只凰鸟飞空而至,昂首高鸣,无形之音化作有形之波,血色虫潮触之则殒。
与此同时,天雷震空,音波动地,其声可传八百里,浩浩荡荡,至刚至阳,邪诡血气之传播顿时受阻。
“凤来琴,是东方师兄。”
钟神秀心神一震,“还有这雷音······夔鼓!”
太乐令东方忌,太学祭酒座下另一位高徒,乃是钟神秀之师兄,四品强者。此次,正是东方忌与钟神秀同行,为其护道。
至于夔鼓······
“夔鼓,摇光破军!”
追击钟神秀的数道星光一停,现出了披甲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姜离!他已经回返了?”
虽然在明面上没有流传,但关注姜某人的都知道,那本该属于姬氏的夔鼓如今就在姜离手上。那一日,姜离和宗正的大战可谓是声势浩大,尤其是夔鼓之声,传荡八百里,事后各方一查,便知夔鼓的去向。
如今夔鼓响,不光是影响战局,也传达出一个信号——姜某人来了。
在打出一系列的惊人战绩之后,姜离如今的名声地位也是迅速上升,成为了一股惊人的影响力。夔鼓一响,就让一道道神念同时冲入了战场。
天空中,血色的蝗虫越发狂暴,纠缠着毕方妖神和凰鸟不放。
县城的另一边,太平教四神以及巨灵神也同时目光一凛。
“姜离果然是已经返回了,”风伯听风定位,道,“夔鼓就来自于二十里外,还有风满楼的后续兵力,也快到了。”
雨师则是有些惊疑,不着痕迹地关注着电母。
明明之前姜离还该在电母体内,此时又出现于远处,难不成他已经离开了?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就短暂的接触来看,这位后起之秀谨慎的不像个年轻人,心思之狡猾,可谓是深得天璇的真传。一面和雨师联系,另一面则是悄然离开,那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因为他在提防雨师。
心中刹那间想到诸般可能,表面上,雨师元君几乎是没有迟疑,果断道:“出手。”
如今己方已是占据优势,还有三品在两百里外等着,加上姜离已至,那无论如何都该出手。这时候任何的迟疑,都可能成为暴露的破绽。
雨师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就算人手尽出,姜离那边也未必会输。
当是时,此地的众人就要出手,却不想风伯又道:“且慢!那不是姜离,是公孙青玥。”
风带来了信息,风伯作为风神,根据信息察觉到此刻在擂鼓之人不是姜离,而是姜离的同门师姐——公孙青玥。
“都一样,”电母开口道,“甚至可以说,公孙青玥在此会更好。一旦她遇险,姜离就必定会现身,否则他可承受不起公孙家的怒火。”
哪怕某人再如何厉害,他也是靠吃软饭起家的。公孙青玥是连接姜离和公孙家的纽带,绝对不容有失。
至于这可能是姜离在行计策,试图以公孙青玥为饵来钓出己方众人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优势在我。
处于优势下都不敢动手,那干脆也别造反了,散伙吧。
此言一出,众人已是确定了要出手。不过,蝗神那边却是比这里还要更快。
几乎就是在夔鼓响后不久,血色蝗潮就向着二十里外涌去。血潮覆盖面积之大,足有数十里,甚至还有蝗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势之大,便是连琴声音功以及毕方妖神的烈火都拦截不及。
凰鸟和烈火清出了一片空白,大片的虫尸从空中落下,但还是有浓重的血色狂涌,不多时就已经接近了鼓声来源。
那是一处高耸的山峰,古老而简陋的大鼓就悬浮在峰顶,一赤衣女子正手持着大槌,震击夔鼓,打出雷音阵阵。
血色的虫潮在接近之时变化了形态,数不尽的蝗虫聚成了血色的大手,向着山峰顶部抓去,血瘟之气狂涌。
气机牵引之下,山峰之前也同步出现了磅礴元炁,形成了熊熊烈火,同样化作巨掌迎上。
“嘭!”
双掌相触,血瘟之气涌动,交织出迷乱混沌的诡奇之相,血色光晕之下,六识颠倒,血肉裂破,人世间的种种瘟病皆在其中演化,然而那火焰巨掌却是毫不受影响。
先天火炁燃万物以长,大片的虫尸化作焦炭落下,血瘟之气都成为了薪柴,被那火炁燃烧,助长火势。
掌劲轰撞之下,血色大手猛然崩溃,血潮一散,堆积出占据十里空间的血云。
密密麻麻的蝗虫在飞舞,翻涌,承载着血云之上的一道身影。一身明黄的长袍绣着龙纹,身姿挺拔,脸上戴着一张遍布血纹的黑色金属面具,既显诡谲又带着威严,万分诡异。
而在对面,火掌化作了一轮火光,翻涌着炎流,灼烧出一片火焰领域,光圈中央闪烁光芒,姜离从中一步行出。
“我该叫你蝗神,还是越王姬温?”
姜离的目光打量着诡谲和威严交织的男子,淡淡问道。
对此,蝗神只发出了一声轻笑,直接展开了攻势。
这位是一点都不讲究排场和逼格,能动手就动手,一点都没有将时间花费在言语交锋上的意思。他起手捏诀,大片的蝗虫拉出了细长的虫影,化作无数如线一般的符箓,带着瘟气和病疾,形成了晦暗诡谲的血河。
诡异的招法哪怕只是感知到都有种迷神错乱之感,精神因此而受蛊,若是换做一个人,那便是连应对都来不及,意识已是先一步趋向狂乱。
错不了,这是《九虫诀》,并且比起四皇子所施展的《九虫诀》还要高深十倍百倍都不止。
蝗神就是越王姬温。
天庭瘟部之主的道果就在其身,并且通过梁州的死难之人,此道果怕是已经臻至圆满了。瘟神的道果在和平时是绝难有晋升机会的,但在战乱之时却是完全相反,梁州之难正是其进步的阶梯。
眼见蝗神果断出手,姜离亦是目光一凝,剑光生,烈焰起。
还是先天火炁为主的攻伐,因为火正是瘟病之敌。剑光一起,初时尽是一缕,瞬息间以烈焰燎原之势扩散,无尽的剑光演绎着变化,剑气纵横,如火如荼,合火炁之意,燃万物而长。
火光,剑光,剑气,剑火燃现,绞碎了万千虫影,焚烧无数细微的符箓,姜离又将手一引,成燎原之势的剑光聚成一道,飚射而出。
极致的高温洞穿长空,空间的结构都似要被灼穿,一点黑影出现在剑光之尖,直取蝗神之身影。
血潮立时汹涌,无数的蝗虫前仆后继地冲向剑光,蒸发成一股股血气,一剑行空,轰然贯穿了血潮,嘭的一声,血浪如惊涛拍岸,卷出万千血花,数不尽的符箓,淹没了蝗神。
与此同时,风雨袭来,万千雨水拉出了凌厉的剑形,剑雨飘零,铺天盖地而来。
姜离抬头,眼中倒映着剑雨的轨,身前剑影自生,如孔雀开屏般展开,重重叠叠,剑雨落在其上,铿锵不绝。
三万六千剑!
剑雨合计三万六千剑,其剑意之凌厉,在姜离所见之剑修中,唯有广乘道人和文殊能在其上。
飘零剑雨转眼即尽,姜离立于重重剑光之后,岿然不动,但凝聚的目光却始终聚焦于天空。在他眼中,最后一滴雨水姗姗来迟地落下,斜着划过长空,打在重重剑光上。
如琉璃破碎般,重重剑光在这一滴雨水前破碎,它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最凌厉的一剑,破了剑光,万千的剑势都凝聚在这一点之上。
雨师元君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雨水之后,一双眼眸和姜离相对,各有默契在心。
她还不能揭开身份。
先前姜离没有现身,雨师才会对电母出手,如今姜离已经布下暗手,那这一口利刃可以埋得更深,刺得更深。
太平教众神不是关键,张指玄才是关键。
于是,姜离退。
他向后挪移,无数的剑光如春蚕吐丝般射出,绞在这一点雨水上,结茧一般将其包裹。而姜离则是猛地后退一步之距,一道剑指点出。
隔着剑丝和雨水,雨师元君同样是一道剑指。
剑气摧伐,针锋相对,剑丝和雨水被来自两边的剑指凝缩成一点,破天的剑气在微末的一点中碰撞。
“咔嚓——”
一道道裂纹以乍现的黑点为中心,向外扩张,姜离和雨师元君同时身形一震,气机起伏。
破分寰宇的锋芒在爆发,一点夺目的光芒从黑点中出现,眼看就要爆发之时,四面八方涌现云雾,风伯、雷神、电母同时出现,三人的气机和雨师相连,天地顿时一片苍茫,迷蒙的白雾充塞了乾坤。
九黎寰空界法!
化天地为域,拨弄空间,切割寰宇。
末法之前,九黎寰空界法可强占乾坤,隔绝天地元气,画地为牢。末法之后,修行者没了天地元气,又想到了用兵煞之气来取代天地元气,营造合适的环境。
而九黎寰空界法也是一如既往地发挥,隔断了兵煞,乃是对付兵阵之利器。而对付個人,则效果更佳。
比之上一次来,四神施展九黎寰空界法来更为得心应手,云雾翻涌,天地万力都被抽离,包括重力、地磁、风劲等。姜离如坠虚空,四周皆是不可着力之处,天地与其隔绝,寰宇将其孤立。
四神同时运功,四人之力向内倾轧,空间分割,化作一个个方块,而姜离所处的方块向内扭曲,逐渐缩小。
他们要封印姜离!
以四人之力施展《蚩尤三盘经》上的禁法,化空间为芥子,凝缩的力量让姜离的身影出现扭曲,变化,他正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缩,然后——
姜离变成了一口剑。
——大圜剑!
“怎么可能?!”
又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