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
听涛院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院西侧一株梅花树下,剑光一闪一闪。
十几闪之后,长剑归入楚致渊鞘内,已经施展完了大雪崩剑诀。
他双脚涌泉顿时如鲸吞,元气汹涌而上添满丹田。
随后在树下摆出一个奇异姿势:双腿微曲,左手捋右手按,如环抱某物。
正是降龙桩。
以降龙桩运转化龙诀,修炼效果倍增。
一刻钟后,在经脉将丹田内气息消耗掉十之八九后,他再次运转地元诀,双脚涌泉从大地鲸吸元气再次将丹田充满。
接着继续站降龙桩运化龙诀。
一个时辰后,感觉困倦。
于是运转天元诀。
缕缕清凉气息从天而降,落进百会穴,大脑如浸入冰泉之中,瞬间精神一振,驱散所有的困意,宛如酣睡一场乍醒。
神清气爽之下,继续站降龙桩运化龙诀。
大雪崩剑诀=地元诀=化龙诀=地元诀=大雪崩剑诀=天元诀。10
→是一个字符,=可是两个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不知不觉便晨曦微露。
他练了一夜的功却神采奕奕,毫无疲色。
这一夜不停歇的苦练,胜过平时苦练十天。
身体是有自愈能力与恢复平衡的本能,如受伤后的恢复,又如减肥的反弹。
大多数时候是好事,但凡事皆有利弊,有时候也并非好事。
对于练武之人,自愈与恢复平衡能力让自己从受伤中恢复,但同时,也是修炼时最大的障碍。
它让身体如弹簧又如橡胶,阻止着外力对自身的改变。
正常的修炼是需要休息,练上半天得歇半天。
在歇息的这半天时间内,身体的自愈与恢复平常能力会将修炼的成果消弥多半,十不存一二。
而他一口气不间断的练上一夜,一气呵成的往前推进,压制自愈与恢复平衡能力的反弹,从而保留更多的修炼成果。
破而后立则是借助身体的自愈与恢复能力,顺势增强身体,算是一种瞒天过海,便是捷径。
故他一晚的持续不断修行,胜过平时十天的修炼。
他觉得依照这修行进境,练成化龙诀第一层只需要一个月,然后就能开始练洗气诀与缚龙索。
洗气诀与缚龙索繁复却易成,对他没难度,最终练成玉锁金关诀,一口气冲破三关,踏入先天境界。1
——
四个侍女伺候他吃早膳时,邹芳轻手轻脚递上一个小册子,悄无声息的退后。
楚致渊吃过饭后往外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翻看这小册子。
待翻完之后,他直接递给邹芳。
邹芳双掌轻轻一搓,顿时化为粉末,纷纷扬扬洒落于青砖缝隙中的泥土里。
楚致渊来到王府门口。
此时晨曦初露,灯笼仍亮着,大街上安静,喧闹声隐约从远处飘过来。
玉京乃一座不夜城,白天黑夜俱是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郭驰带着八个先天高手,冯锡也悄无声息的跟上他们,一起护着楚致渊往前走。
楚致渊对冯锡笑道:“怪不得这般底气呢,这位中司主竟是白云剑宫的宫主嫡传弟子。”
冯锡道:“江司主是叶梦还大宗师的亲传弟子,注定也是大宗师的。”
“唉……大宗师的弟子,说起来我也算大宗师的弟子。”楚致渊道。
冯锡笑道:“叶大宗师只有这么一位亲传弟子,是未来的白云剑宫宫主,现在可称为少宫主。”
楚致渊点点头。
楚清风负责教导他们这些世子与皇子,但与武林宗门的师父是不同的。
武林宗门的师父关系胜过父子,而楚清风与他们这些世子及皇子的关系远没那么亲密。
“世子爷,奴婢今天再去催催。”
“不急。”楚致渊摇头:“这是故意避嫌呢,况且次数多了徒惹人笑,被人看轻。”
庆王府一直门庭冷落,无人上门,就是因为形势不明。
毕竟被封了三十年,就像刚刚刑满释放的罪犯,所有人都会有所顾忌,贸然接触可能惹麻烦,能不沾就不沾的。2
冯锡前去求见,中司主肯定知道,说需要提前投拜帖既是规矩也是不想见的借口。
庆王府是皇子王府,正常情况下是能破例与插队的,这是皇族的特权。
换了一般的官员,即使不想见也得见,这位中司主却是底气十足,不想见就不见。
如果再派冯锡过去,相当于死缠烂打,即使能勉强见到中司主,也丢了庆王府的脸面。
脸面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可有时候又很重要,尤其对于王府,是尊严是地位是名声。
名声臭了,那便会被彻底孤立,从而环境进一步艰难,比现在还要艰难。
——
晨曦之中,练武场上只有两人正一动不动站紫阳桩。
一个魁梧壮硕,一个修长挺拔。
太阳初升,紫气东来,正是修炼小紫阳诀的最佳时间。
楚致渊来到两人跟前,抱拳笑道:“九弟十弟,够早的。”1
两人睁开眼,抱拳叫一声“四哥。”
楚致渊听得出,这一声“四哥”诚心实意,不再那么不情不愿了。
这便是世情,强者为尊。
便笑道:“九弟十弟你们可知镇武司中司主?”
“江司主?”楚致霆点点头:“四哥没见过这位江司主吧?”
“缘悭一面。”
“这位江司主是叶梦还大宗师唯一的亲传弟子,注定是要成就大宗师的。”1
“九弟见过?”
“见过两次,挺好的人,挺和气的。”
“嗤!”
两人扭头看去。
楚致川俊美脸庞正收敛笑容。
“老十你笑什么?”
“我笑九哥你天真。”楚致川冷笑:“和气?竟然觉得江秋戈和气,嘿!”
楚致霆皱眉。
楚致川哼道:“这位江司主可是傲气得很,根本没把我们放眼里的,所谓的和气只是戴着面具罢了。”
楚致霆道:“十弟你太过苛刻了,论迹不论心,不管他怎么想,看他怎么做的便是。”
“一眼便看得出来的傲慢,九哥你也够迟钝的!”楚致川冷笑一声道:“白云剑宫未来的宫主又如何?大宗师又如何?有什么可傲气的!我们可是皇祖父的嫡孙,是楚氏血脉!”
楚致霆摇头:“大宗师是有资格傲气的。”
楚致渊道:“十弟,这位江司主除了傲慢,品性如何?”
“……倒没什么缺陷,高傲,虚伪,但伪装得很好,没什么可挑剔指摘的。”楚致川哼道。
楚致渊慢慢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江司主恐怕会见自己一面,不会直接不给庆王府脸面,会维持表面的尊敬。
三人说着话,陆续有其他人抵达,打过招呼便摆开架式,练起了小紫阳诀。
最后到的十八皇子楚明轩左腰佩刀,右腰挂剑。
他到了楚致渊跟前,直接将腰间长剑连着剑鞘摘下来一抛:“老四,你的了!”2
“多谢十八叔。”
楚致渊笑着接过,低头端量这柄长剑。
墨绿剑鞘布满了藤枝花纹,宛如无数藤支缠绕,古朴沧桑之气扑面而来。
银质剑锷则是云纹隐隐,银光流转,隐隐透出华贵。
长剑缓缓出鞘,剑身明亮如一泓秋水,剑刃处闪烁着一缕缕寒芒,森森冷气迅速扩散开去。
楚致渊左手捏剑诀轻轻抚过剑身,体会着森冷、坚硬、柔韧,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沉静,心神仿佛迅速安宁下来,心静神宁。
楚致渊剑眉一挑。
这有点儿古怪。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
这既是兵器的本性,也是人的本性,当兵器与人相合时,便会激发内心深处的暴力冲动。
可触摸到这剑刃,恰恰相反。
练武之人一旦开始与人厮杀,顿时肾上腺素分泌,变得亢奋,血液沸腾。
这般情况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这般亢奋会无所畏惧,不知疼痛,奋不顾身。
坏处是头脑难免失去冷静与理智,多数是凭着本能在行事,不是想去做再做,而是身体抢在脑子之前。1
这柄剑能静心宁神,持剑之人能在厮杀之际保持冷静与思考,仅凭这一点儿就无愧于宝剑之名。
他抬头笑道:“好剑!”
楚明轩道:“这剑到底有什么玄机,我是没弄清楚,老四你自己研究吧。”
楚致渊缓缓点头。
即使研究不出别的玄机,仅凭能够静心宁神这一点儿就已经是极罕见的宝剑了。
他左手捏剑诀抚摸了数遍剑身,才不舍的还剑归鞘。
现在人多,不适合细细研究,待回王府之后再慢慢研究也不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