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见自己主人能够切身体会他的愤怒,甚至还拿了它喜欢的吃食来哄它,顿时喜不自胜。
原本耷拉下来的嘴角重新上扬了起来,叫声也变得更加欢快,更是绕着夏明月转了两圈,拿大脑门去蹭她的手掌。
接着便到了它的瓦罐盆前,对着那些肉丸子和烤土豆,大快朵颐起来。
大约是因为这些东西太好吃,乌金甚至发出来了欢快的“呜呜”低鸣。
夏明月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毛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了。
而吃货属性的毛孩子更是如此。
夏明月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陪着乌金,直到它将瓦罐盆中的吃食尽数吃完,这才带着它到院子里面日头最足的地上晒太阳。
而夏明月则是在旁边的廊下继续做她的针线活。
吃饱喝足,此时又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乌金觉得浑身都舒坦无比,眯着眼睛打盹儿。
期间偶尔醒来一两次,抬头看见夏明月仍旧在不远处做针线活时,忍不住咧了咧嘴。
有这样的主人,狗生无憾啊。
而殷陵游和毛三里逃回自己院子里之后,便进了屋子,关紧了门窗。
殷陵游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坐立不安,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毛三里看得有些头晕,张口劝慰,“师父,您就别担心了,府上的人那么忙,很快就把这件事儿给忘掉了的……”
就算忘不掉的话也无事。
毕竟人这一辈子,很快也就过去了,忍一忍嘛。
殷陵游仍旧是忧心忡忡,“我不是担心这事儿。”
“那师父是担心什么?”毛三里不解。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夏娘子肯定是知道这事儿了,咱们拿乌金的肉丸子吃,夏娘子肯定不乐意,要是因此生起气来,往后更加减少了咱们的饭食怎么办?”
本来就感觉这吃食就不是很够,若是再少一些……
天都塌了!
毛三里,“……”
到了这个时候,师父竟然还在担心这种事情?
但这话又说了回来,是得担心才行。
毕竟夏娘子真的要克扣的话,肯定是直接针对他们师徒两个人的,他也跑不掉。
这般一想,毛三里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尤其是刚才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夏娘子还没有过来看一看他们师徒二人的状况,想来肯定是已经生上气了。
克扣饭食的事儿……
板上钉钉了!
毛三里也惶恐不安地开始踱步,跟在了殷陵游的后面。
师徒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在屋中待了小半日,终于等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
饭食是被院中的小厮送来的。
蒸笼面,菠菜汤,分量与平常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殷陵游和毛三里因为心中担忧惶恐的缘故,这会儿疑神疑鬼的,只觉得这分量不但少了,而且少了许多。
至少有三成那般多。
师徒两个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默默低头吃那香喷喷,用黄豆芽和五花肉片做出来的蒸笼面。
蒸笼面属于干面,吃上几口,再来上一口清香可口的菠菜汤,绝佳享受。
而后的几天,为了防止饭菜继续被夏明月克扣,殷陵游和毛三里师徒两个人都十分老实,大部分时间在屋子里面待着,即便是闷了,也只敢在院子里面溜达一下。
乌金对此十分得意。
这就是偷吃它肉丸子的下场!
夏明月这边,开始忙碌了起来。
太后和皇后接连召她入宫,什么宫中宴席,太后喜欢热闹,皇后新得了几株花木,五公主想向夏明月讨教厨艺……
由头各种,但目的却十分一致,就是怕夏明月在京城烦闷无趣,变着法儿地给她找寻些乐子。
再来,便是要告诉其他人,夏明月是皇家十分看重之人,其他人莫要起任何想要打压的歪心思。
这样的动作频繁,京城为官之人皆是人精,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夏明月这里,自然也就是毕恭毕敬。
而这恭敬的原因,除了因为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态度和举动以外,更是因为陆启言和夏云集。
夏明月的夫君和弟弟现如今正在为整个大周国的安定而义无反顾,她现如今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夏明月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牵扯,面上只字不提,但在夜晚之时,想到这其中的关键,便忍不住想起陆启言和夏云集。
自两个人从京城出发,现如今已是有半个月的时间。
按照正常状况来推算的话,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和李君诚一起领兵进入了金卫国中。
也不知道,眼下他们状况如何,是否已经抵达了金卫国的都城,一路是否平安……
夏明月越想,越觉得睡不着,干脆也不再睡觉,拿起了平时做针线活的笸箩,就着烛火继续绣花。
烛火摇曳,夏明月屏气凝神,细小的针在指尖挥舞,动作娴熟,待这个颜色的丝线用完,夏明月吐了口气,十分满意地端详自己成果。
不错,今日没有扎手指,而且绣得十分平整,大有进步!
照这个进度下去,等到陆启言和夏云集事情忙完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做好这身夏衣,外加一人一双鞋子!
就是……
夏明月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绣绷放了下来,抬手招呼守夜的丫鬟,“天一亮便吩咐人备好马车,我吃完早饭便入宫。”
“是。”小丫鬟连声应下。
交代完这些,夏明月继续去拈了新的丝线。
月亮渐渐西沉,原本明亮的月光渐渐黯淡,天上的星星因此显得更加耀眼。
此时的陆启言,夏云集和李君诚三人,此时正披着满身的星光,急匆匆赶路。
身后是一队急行军,是由西陲军和金卫国的兵卒共同组成的精锐,一共两千人,可以一当十。
兵卒训练有素,此时骑马同行,表情肃穆,双目坚定,动作干练整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陆启言,夏云集和李君诚三个人此时的表情也渐渐沉重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金卫国的都城城下。
高耸的城墙,坚实无比,城墙之上灯火通明,巡逻的兵卒来回走动,看守看起来十分严密。
但李君诚并无任何惧意,反而是领着所有人抵达城墙下之后,将手中的信号弹发了出去。
声音响亮,火光四照,将原本就亮堂的城墙照的恍若白昼。
而对于这样的情况,城墙上的兵卒仿佛并不曾看到一般,只依旧按班次巡逻。
而一小队兵卒在看到这个信号弹之时,快速地从城墙上小跑下来,将原本紧闭着的城门打开。
城门坚实厚重,需要十来个人才能勉强推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不必完全打开,在城门打开三分之一宽窄时,李君诚便带领陆启言和夏云集以及身后的兵卒策马奔驰进入都城。
待两千人陆续尽数进了城门之后,那队兵卒又十分艰难地将大门关上,放下沉重粗大的门栓。
城墙之上仍旧是灯火通明,兵卒来回巡逻,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
陆启言等人一路往皇宫而去。
马匹驰骋,但因为所有的马蹄上都包裹着棉布,哪怕是踏在青石板上,声音也十分轻,连大街两侧居住的居民都没有吵醒。
也有因为需要早起的百姓,此时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人影幢幢,却也不敢好奇地探头张望,只赶紧将窗户关紧,吹熄房屋之中亮着的油灯。
毕竟眼下整个金卫国都动荡不安,都城之中更是如此,新国主也并不如老国主那般仁善,一个恼怒之下,屠杀百姓都是有的。
这个时候,断然不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也正是因为都城百姓此时皆是战战兢兢,加上李君诚早已联络好了都城的禁军,因而陆启言等人可以说十分顺利地靠近了皇宫。
此时此刻,皇宫之中的李君昊,此时还没有歇息。
殿中灯火通红,摇曳的烛光,越发将李君昊的面容映衬的红中泛紫。
而李君昊也是气愤难当,将手边的杯子哐当一下砸了个粉碎。
可恶,可恶!
金卫国现在,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金卫国了,全国上下,再没有什么勇士,皆是懦夫!
什么金卫国现在国库空虚,再难以承受长期战事。
什么金卫国眼下民怨四起,最要紧的是要休养生息,安抚百姓,让百姓吃饱穿暖,百姓富足。
什么议和之事,虽眼下有些失了面子,但对金卫国长久发展却是十分有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些言论冠冕堂皇,面上口口声声为金卫国考虑,实际上不过是胆小鬼的小计言论。
不过是这些人早已被李炎旸和李君诚所谓的和谈换和平的言论洗了脑子,早已没有了任何判断能力。
再来,便是那些个私心颇重的个人,到了这个时候,不过只是一味想着个人地位和手中的钱财,根本没有在意过整个金卫国的未来。
这些人,都该杀!
还有那个李君诚,是最该杀之人。
胆小如鼠,此时躲在西陲军的军营之中,连面都不敢露上一个,却暗地里煽动金卫国上下,制造舆论,污蔑他是谋朝篡位的恶人。
呵,他谋朝篡位?
他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本就是他的,国主之位也是他的,他所做的,不过就是把这件事情提前了而已。
李君诚,根本就是觊觎国主之位无果,便要肆意污蔑他,想要将他从这国主之位上拉下来,李君诚好登上这国主之位。
真正想要谋朝篡位的,根本就是李君诚!
偏生整个金卫国上下皆是被李君诚那一副伪善的面容欺骗……不,不是欺骗,是那些人愿意相信李君诚,那便说明他们心里面想的和李君诚十分相似!
这些人,都该死,该死!
李君昊越想心中的怒火越盛,干脆坐到了案几后面,拿起了纸笔,唰唰写了起来。
他写下的,尽数是人名,待写个差不多时,张口传了人进来,“吩咐下去,即刻将名单上面的人尽数解决掉!”
上面的那些人,尽数是与李君诚沆瀣一气,穿同一条裤子之人,要将这些人尽数都处置掉,杀一杀李君诚的威风,同时也让底下人明白一个道理。
他李君昊现在才是整个金卫国的国主,所有忤逆他这个国主的人,他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底下那些人才能消停下来,知道怎么拥护他这个国主。
杀伐决断,是人立足于世的基础。
尤其是对于一个国主而言。
李君昊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更是泛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这个表情让底下人不寒而栗,接过那份名单之时,心中亦是沉了又沉。
从前只以为李君昊不过就是狂热好战,一心想要与大周国开战,但目的不过是为了整个金卫国的颜面和得势,虽手段狠辣,但心中到底装的是整个金卫国。
但现在看来,李君昊党同伐异,残杀朝中忠厚的老臣,甚至许多时候无端生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要了许多人的性命……
其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整个金卫国,无外乎就是想要捍卫他的国主之位而已。
这样残暴之人若是继续担任金卫国的国主,往后金卫国前途难料,只怕要成为人间炼狱!
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下一个丢了性命的人,会不会是他。
底下人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但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地接了名单过来。
李君昊却不忘叮嘱,“事情做的干脆漂亮一些,莫要令人起疑。”
“是,国主。”
底下人领命而去。
李君昊这才吐了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神情。
时候已是不早,此时的李君昊已是身心俱疲,伸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走到了早已收拾好的床榻跟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连外衣都顾不得脱,李君昊只将鞋子随意地脱在了床边,而后便躺了下来。
更交代身边的侍从,务必要在寅时三刻时,叫他起身。
这般算的话,李君昊只能睡上一个半时辰而已。
侍从有些不忍,“国主属实太操劳了一些,不如多睡一会儿,奴晚半个时辰叫您?”
“不必。”李君昊拒绝,“寡人素日皆是这个时辰起身,早已习惯了,一个半时辰,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