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在上边人看起来都特复杂,那是因为他们需要确定性十足的证据,可对于底下人来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鬼子走私银元这件事,没有苦力帮着忙活,能干成么?
那么多银元,鬼子自己扛啊?
那既然有苦力参与了,袁闻会儿肯定搅和到其中了,所以段惊文斩钉截铁的在电话里说:“团长,你不用找什么端倪,也不用找什么线索,就盯紧了袁闻会儿,准有效果。”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办了,日本人,是在1938年之后才修的塘沽新港,拿塘沽新港当成了中转站,在这之前,用的都是大沽港,天津之所以存在,就是朱棣定都BJ之后设立了天津卫,这才有了人们的迁徙,有了大沽和北塘两个村,这就是大沽在天津人心中的位置。
大沽港实际上就是天津的老码头,大沽船厂按照如今的地址来算应该是TJ市塘沽区大沽坞路27号。
也就是说,鬼子是从他许朝阳眼皮子底下把银元给送走的!
听到这儿,坐在屋里拿着电话的许朝阳都沉默了。
是,他的确在大沽驻军了,鬼子也的确进不了大沽,可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多事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自己愣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起来这军人果然不适合执政……他许朝阳原本觉着只要挡住了鬼子,没让这帮玩意儿进大沽镇自己就算有功之臣,谁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回事!
他许朝阳又怎么可能知道每天人来人往的码头上,居然还藏着这么多猫腻!
“团长,这事儿,真跟您没有关系吗?”
段惊文总算是问出了始终压在心底的话,这句话问出来,他的热血、他对东北军的不满、他对217团驻扎大沽镇的不满也算是彻底全都说出来了。
许朝阳拎着电话笑了,随口骂出一句:“小屁孩!”说完,就给电话挂了。
这就叫灯下黑啊,这种事发生在你身边,你许朝阳要说自己不知道,谁信?可217团这群当兵的,除了鬼子来的时候在大沽镇外驻防,平时也不管码头上的事和大沽镇的政务啊,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问题是,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怨不得连李副主任都打电话来询问关于‘捣腾银元’的事,没准啊,人家还以为是你许朝阳挑的头儿呢!
这回还不管不行了。
“艹,狗日的。”许朝阳坐在屋里骂了一句后,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你不是要利用老子的港口祸害老百姓么?
许朝阳再次拿起了电话:“喂?老杨,明天我给你汇一笔钱,从今天开始,你就玩了命的多囤粮食,什么土豆、地瓜、苞米,反正是能当粮食吃的,咱们都要;另外,告诉咱们的人,从明儿开始,发薪方式改了,只发少量的钱和大部分粮食,要是有需要的,还可以兑换成布匹;还有,周围所有土地里的农作物,只要能用钱买的,全都买下来!”
你不是要折腾钱么?那老子只要保证了老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谁是爹也不一定呢吧?
说完话,许朝阳挂了电话从屋里走出来了,坐在小院的石桌旁低头吃着饭说了一句:“明儿啊,你给老杨送十万块钱过去。”
袁福珍看过来的目光仿佛都带着音效,那张小脸儿给你板的……
“用不了几天就还你啊。”许朝阳笑着伸出了手,在袁福珍脸上捏了一把,袁福珍根本不理会这个动作的亲昵性,问了一句:“干什么使?”
许朝阳端起了饭碗,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刚才你不是还问我参与不参与‘捣腾’银元那档子事么?眼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小鬼子通过沦陷区调整物价在大量收集银元,然后将这些银子都用船拉到美利坚去赚差价。”
“要是按这么看,钱,马上就要不值钱了,这要是以后钱都不值钱了,那咱们的工人吃什么?”
“我就琢磨着,先囤积一批粮食,这年月有没有钱花都是次要的,只要你能让工人吃饱,那跟着你的人就少不了。”
许朝阳眼看着袁福珍的后背从拔得笔直的战斗姿态软了下去,随后,那目光也收回了,一边用筷子往嘴里夹着三两个米饭粒一边说道:“你这是正事。”她那意思是,只要正事上用钱,绝不拦着。
许朝阳将手在袁福珍脑袋上胡撸了两下:“好媳妇。”算是夸赞了一声。
可这一下给袁福珍扒拉醒了:“刚才你说,过几天就能把钱还我,什么意思?”
“我说了么?”许朝阳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回到家里就放松了,给脑子里的想法提前许诺了出去,那个后悔啊!
“许朝阳,你要跟我藏心眼儿!”
“我啊,不是琢磨着让小鬼子辛辛苦苦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运不出去么。”
袁福珍却在这个时候立了起来:“这事你不能参与。” 这回许朝阳不干了:“再说一遍?”他给筷子撂下了,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袁福珍解释道:“急什么啊?你是天津的最后一道关,多少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这时候你下场了,真闹上了台面谁来处理这些事?”
“你那意思让老常他们去?”
“那不和你去一样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
袁福珍笑了:“这种事,咱们家又不是处理不了,谁家还没个流氓了?”
“袁可沁用咱家的药往平津折腾,都挣了多少钱了?让他们出点力怎么了?”
“哎,你是不是忘了,袁可文可是青帮大辈分,袁可沁一直跟着他,辈分也小不了,他不该出点力么?这是如果是他来做,顶天了,算流氓抢地盘,再说了,大沽码头本来就是咱们的,让袁可沁插手哪不对?”
袁家,有两个青帮大佬,一个是袁可定,极具幽默感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骑马摔断了腿、还莫名其妙的治成了永久性残废,人称袁瘸子,此人还擅长作伪,在大总统称帝之前,伪造报纸哄老爷子的事都是他干得;另外一个就是袁可文。
1919年,青帮火速发展壮大,在淞沪举行了一场派对,当时按辈分排,一共分成‘大通悟觉’四个字,可‘大’字辈儿的只有17个,其中,就有袁可文。
可这位青帮大佬哪怕成了平津地区的公司高管也不愿意管事儿,还文艺的很,干出来最违法乱纪的事,就是躺在床榻之上鼓捣鼓捣黑金,冒两股子烟儿在这个年代还真不算什么。
他不管事,却乐意看热闹,到天津时总是大摆香堂,广收徒子徒孙。
为什么这么干?
还真不好说,有人说袁可文是个没当上皇帝的‘太子’,就爱过这种文武侧列两厢的瘾,也有人说,他就是辈分太大,乐意听人叫他‘祖宗’。
不管怎么说,这个袁可文在1931年就已经没了,而他手底下这帮人,自然而然也就都归了袁可沁。
袁可沁这人呐,许朝阳之前没听说过,是他掌管了袁家之后才靠上来的,又在销售硝酸甘油上帮了不少忙,也就逐渐成了许朝阳身边的人,帮着跑里跑外……可他真没让袁可沁干过什么事,不知道靠不靠谱。
“能行么?”
许朝阳瞧着袁福珍很担心的问了一句。
“要不你派个人跟着?都是自己家人,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许朝阳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自从他接管了袁氏宗亲会,钱、他拿了,势力、他要了,但是还没怎么给袁家人出头的机会呢……也不能总这么办事啊?
“那先看看,你让可沁来一趟大沽,我给他准备家伙。”
“他要是连家伙都用你准备,我都不叫他来。”袁福珍大包大揽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了,这件事就让袁可沁去办,你就保证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
“别人家给你办完了事,官面上的人再给他抓了啊!”
许朝阳乐了,眼下的天津官面上,还有人敢管他们217团的事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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