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实与陈棠父子一战的结果,被整理成资料文书,第一时间便送到内阁、东厂、五军、神枢、神机等各大势力的大员案头。
陈实与陈棠一战,本就牵动人心。
陈实的实力很难评估,但可以依据这一战,来估测出陈实的实力。前首辅严羡之也得到一份资料,飞速阅览一遍,面色有些凝重。
「陈实的实力进步太快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公子很难取胜啊。」
他微微皱眉,陈实是元婴境,陈棠动用化神境的实力与陈实一战,双方战力不相上下。
不过陈棠虽然动用化神境的修为,但其眼界见识却远非化神境的眼界见识所能比,其实力不能用化神境来衡量。「元婴境对决化神境的陈棠,不容小觑。」
严羡之合上卷宗,不觉想起当年陈棠入京,参加会试殿试的情形。
那时,陈寅都还不是西京屠夫,正忙著四处搜寻真王时代没落的真相。陈棠背井离乡,来到西京,参加科举,惊艳了西京。
「每次会试殿试,必有十三人是来自十三世家,夺得会试殿试的前面十三个名额。至于状元,无非是姓严姓夏姓张姓李而已,轮回往替。唯独那一次,陈棠在会试中的武试中,与十三世家的十三位年轻高成平手。」
他面色有些古怪,当时会试上,与陈棠对战的所有人,都与他平分秋色,不分胜败。与一个人平分秋色不难,难的是与所有人平分秋色!
当时便有人说,陈棠迁就了十三世家的年轻高手。而这些年轻高手,很多都已经做了朝廷的大员。
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费家的费忠,如今已经是内阁十三大臣之一,位高权重,是费家这个古老世家在西京的喉舌。费忠也是内阁首辅的有力竞争者。
当年陈棠迁就了他。
但严羡之知道,当年十三人中,有一人世家未来的宗主。这个人,便是严家的当代宗主严汉卿。严汉卿今年刚满五十岁,十五年前的会试中,与陈棠战平。
那时的陈棠是乡下来的士子,带著几个从新乡来的同乡举人,参加会试,其人有分寸,懂进退,于是便成为了第十四名。他会试时写的文章,在当时传阅甚广,西京纸贵,文采之华丽,令人叹为观止。
「世家的底蕴,远非他人所能比。境界越高,拉开的差距越大。陈棠毕竟不是世家出身,他与费大人的差距,拉开了多大的距离?与宗主的差距,又拉开多大?」
严羡之低声道,「陈实以元婴境与他化神境战平,是否能与公子匹敌?」
他看向窗外,十三世家受掣肘很久了,趁著天外真神的异变,扶持真王,才能积蓄力量与之抗衡。而陈实,会是这场剧变的绊脚石么?
「十三世家此次派往西京参加会试的子弟失踪了,此事定与陈实有关。他太无法无天了。」他看著天空中的圆月,低声道,「十三世家,该敲打敲打陈棠,让他管教管教他儿子了。」三更时分,陈棠如常离开陈府,向著午门走去。
内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来到午门时,很多官员已经到了。
上早朝,也无非是老几样,批各地奏折,赈灾,魔变,然后便是大员们的相互攻讦,吵嚷,最后再由内阁首辅大臣发话,训斥文武百官,宣布退朝。
这种事情,早已千篇一律,文武百官却乐此不疲,每天都能玩出许多新花样。午门下,众多大员谈笑风生,等待上朝,三五成群,议论些朝纲朝政。
陈棠并不参与,除了在朝堂上阐述自己的分内之事外,其他事情他很少参与。朝廷也知道他的秉性,因此也很少打扰他。
谁是干实事的官,谁能动,谁不能动,内阁分得很清楚。
像陈棠这样的官,拿下他,就像是在大明的大动脉上刺一刀,只会滋滋喷血,凉得更快。但像陈棠这种脾气的,也没有多少官员愿意与他走得很近。
这人太轴,谈论公事可以滔滔不绝,但讨论私事,聊点交情,就闷声不吭。「陈大人!借步路说话。」
陈棠看向来人,躬身道:「夏大人有何指教?」
夏沧海满面笑容,请他来到午门一侧,笑道:「陈大人,天变想来你也注意到了吧?如今黑夜提前了四刻了,天变提前各地气候也变得异常,灾民众多,邪祟也变得异常活跃。」
陈棠轻轻点头,道:「下官此次要在朝堂上说此事,请朝廷削减今年的赋税。」
「削减赋税之事且容再议。」
夏沧海正色道,「我寻你有另一件要事,此次会试殿试,让令郎陈实不要争状元了。这个状元是公子的,他就算争,也争不过公子。公子要状元之名有大用,天变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朝廷不能再一盘散沙了。」
他意味深长道:「陈大人,你该知道,西牛新洲需要一位真王。」陈棠道:「下官不知。请夏大人赐教。」
「你!」
夏沧海动气,压低嗓音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公子的来历?公子,姓朱!」陈棠道:「他不是姓任么?」
夏沧海甩袖,气道:「你给我装糊涂是不是?你叫你家陈实,不要与公子争这个状元。此乃大义!」陈棠面色不改,道:「夏大人莫非不记得了?朝廷还欠我儿一个状元。」
夏沧海皱眉,知道他说的是孩秀才事件。当年割陈实的神胎,十三世家都有份!
「陈棠,旧事不要提啦,你们父子,好自为之。」他拂袖离去。
陈棠正欲回到午门下,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笑道:「陈大人留步。」陈棠看向来人,是严家的内阁大臣严叔和,道:「严大人有何要事?」
严叔和来到他身边,笑道:「适才夏大人的话并无恶意,若有得罪之处,请陈大人海涵。只是今年的状元之位,便不要让令郎争了。」
他微微一笑,道:「我也知道朝廷欠令郎一个状元,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想嘛。作为补偿,你让令郎再等三年,三年后再考,他还是状元。至于今年的状元,便让给公子了。」
陈棠面色肃然道:「严大人莫非要科举舞弊?你可知科举舞弊是何罪?」严叔和动怒,甩袖离去:「你这人,油盐不进!」
他前脚刚走,崔折桂崔大人便来到陈棠身边,笑道:「陈大人留步,今日我来做个说客。」陈棠以礼相待。
崔折桂也是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无非是劝陈棠让陈实今年不争状元。
陈棠道:「我儿已经决计要争状元,此刻不争,别人不知他不争,只会以为他不如公子。以我儿之名,成全公子,我为人父,岂能容忍?崔大人休要再提。」
之后又有蒋、翟、费、马等内阁大臣前来相劝,也都是劝陈棠,让陈实放弃状元之争。陈棠一概拒绝。
内阁十三大臣之中,只有首辅张甫正没有前来相劝。
终于,朝会开始,文武大臣各自移动脚步,向太和殿走去。「陈大人。」
兵部尚书任器落后一步,来到陈棠身边,不紧不慢的向前走著,抬头看向前方,淡淡道,「我儿今年参加会试殿试,要这个第一,请令郎让一让,不争状元。」
他身躯高大,肩膀厚实宽广,头发花白,相貌威严,声音厚重,掌管天下兵马,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度。他此言一出,便仿佛理应如此,倘若陈棠不让,便是与天下为敌。
「任大人父以子贵啊。」
陈棠看向前方,目不斜视,道,「十三姓之外的姓氏,做到侍郎这一步,已经做到顶了。任姓不在世家之中,任大人却做到兵部尚书,官居二品,实属罕见。你能坐上二品大员,主要是靠令郎的脸面。「
任嚣看著太和殿的门户,与众人一起亦步亦趋向上攀登阶梯,道:「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带怒,让四周的官员不由加快脚步,避开两人。
陈棠道:「你姓任,你儿子却姓朱。任大人有没有想过,公子不是你儿子?你给别人养儿子,倒是大度。」
任嚣握紧拳头,突然哈哈笑道:「陈棠,我掌管天下兵马,重权在握,修为已经臻至炼神巅峰,半步跨入还虚境。我统领百万修士,剑锋指处,一切灰飞烟灭。我长刀所向,群魔伏首。如今我儿公子要这个状元之位,为他二十四岁寿诞做贺礼,合情合理。你,让不让?」
此言一出,朝廷文武百官听得分明,却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有说有笑的向太和殿走去。「不让。」
陈棠道,「我儿子也想争一争,大家凭本事便是。」「不让」
任器突然斜身,重重一靠,撞在陈棠身上。
夏沧海、严叔和等人各自皱眉,却没有回头。
他们知道兵部尚书任器是个暴脾气,此次陈棠触了他的霉头,肯定要吃大亏。不过陈棠油盐不进,吃点亏也好,省得他们浪费口舌劝说。
任嚣是公子的养父,乃是负责保卫皇室血脉的将军,对皇室忠心耿耿。
公子名义上是他儿子,但实际是皇室血统,先住在任家,后来送到浴都郑侯爷府上寄养。公子成年后,联络十三世家,将任器提拔上来,掌握兵权。
任器修炼的是公子传授的功法,曾在五营前显圣,修为实力高深莫测,强横霸道。
两人相撞,太和殿前仿佛有雷霆在虚空中滚动,声音沉闷惊人,又似两个太古庞然大物身躯碰撞,震得每个人脚步都有些虚浮,气血随之而浮动。
「嘭!」
任器噗通一声,从墙壁上栽倒下来,砸在地上,身躯抽搐两下,昏死过去。文武百官心中悚然,纷纷回头向陈棠看去。
陈棠依旧站在通往太和殿的石阶上,身躯纹丝未动。
适才兵部尚书任器撞在他的身上,便像是撞在铜墙铁壁上,把自己重伤,弹飞!文武百官惊疑不定。
陈棠,到底是什么修为?
炼神境大圆满,距离还虚只差半步的兵部尚书,在他面前像是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陈棠抬步,继续向上方的太和殿走去,淡然道:「迁就别人,是我心善。别逼我动粗。」严叔和与夏沧海等人对视一眼,各自皱眉。
这时张甫正回头,向陈棠微笑道:「陈大人,请。」陈棠欠身:「张大人请。」
文武百官凛然,悄悄对视,默默地进入朝堂。
外面有神机营的将士匆匆赶来,将兵部尚书任器放在担架上,匆匆抬走。
清晨,陈实来到长安街三道口胡同,听雨楼下,正要上楼,这时只听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喂——,你是来找陈武的么」
陈实循声看去,是那个经常跟造物小五玩蹴鞠的孩子,好像叫做原小野。「是的。」陈实点头,「他人呢?」
「他走啦!」
原小野夹著球跑过来,道,「他让我跟你说,你打败陈棠,他很开心。西京不好玩了,他要去寻找一些秘密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原小野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巴掌大小,正是那面藏有小诸天的狐狸葡萄镜。陈实怔住,心中空空落落的。
他抬头看去,天空中不知何时丢了一朵云彩。那朵熟悉的云彩不翼而飞,不知去往何处。「他有没有说他要去何处?」陈实询问道。「不知道。」
原小野把球放下来,用脚颠球,道,「他只是说,让你放心大胆的考,考个状元,把失去的夺回来。若是考不中,那就自裁死了算了,免得丢姓陈的脸。状元这么容易考么?真奇怪,我爹累死累活,只考个秀才。「
陈实笑了起来。
「状元,很容易考啊,有手就能考上。过几天,我便考一个状元回来!」——月底最后两天啦,兄弟们翻翻帐号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