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足足四五百米，枝干更是铺天盖地，刹那间仿佛要把整片天地遮蔽，引得云层四溢。
“阿娘，有…神树落在菩萨天！！！”
男孩无比兴奋，“学堂里的张先生提到过，佛祖就是在菩提树下悟道的，这棵一定是菩提树！”
“会不会菩提树的顶端，连通着活佛们住着的……”
男孩话还未说完，身旁的妇人连忙一把捂住其嘴巴。
妇人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在不住的颤抖，“别胡说，我们只是下界世世代代供养佛陀的信众而已，而且…它哪里是神树啊。”
人群骚动。
他们看清楚榕树的真容，不由吓得惊恐万分。
相比黑白两色的地府世界，榕树色彩鲜艳，本来是一种吉祥的象征，但榕树实在诡异莫名。
在榕树的根须处，竟然满是密密麻麻的干尸。
干尸的数量数以万计，五官保留着死前的狂热，尾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有部分干尸留有生机，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诵经。
但没过多久，干尸都沦为榕树的养分。
男孩瞳孔微缩，随即才后知后觉的认出干尸。
“佛仆！阿娘，是生活在云层里的佛仆！！”
他知道活佛每隔十年才会降世一次，点化信众后，凡人就能同样变为长生不死的佛仆。
结果却有至少十万的活佛吊死在榕树底。
神树？
分明是魔树才对！！！
妇人呢喃道：“狗娃，切记要时刻念诵燃灯二字，不可对佛仆不敬，不可对灵山不敬。”
狗娃一句话都没有听见，心头生出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树底的佛仆当真好丑，如同黑夜里鸣叫的虫子，即将死前也是那样狰狞、急促的声音。
在众人不知所措间，山间回荡敲锣的声响。
妇人转头看去，只见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者前来，望向榕树的目光中同样充斥着恐惧。
老者一现身，便镇住在场的数百村民。
与村民的衣衫褴褛不同，老者浑身穿金戴银，样貌特征非常接近他们口中的佛仆。
也就是燃火鬼。
同时因为老者四肢萎缩的缘故，行路全靠四人抬着。
众村民面对老者的态度，宛如老者是燃灯的化身，而老者也非常享受投来的崇敬目光。
“此乃天降灾祸的预兆，是燃灯古佛对我们的警示。”
“两年后便是永夜，如果我们放任自流，子子孙孙都将永世不得飞升，必须尽快完成佛像！”
老者环顾四周，见到无人有异议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知榕树的来历，但也明白绝非灵山相关的事物，唯有趁着永夜成就佛仆之身才是正理。
只要我飞升灵山，哪管人间的旦夕祸福。
有壮汉从人群里走出，“岳老，您说该怎么办？”
“抓紧时间！虽然神像的香油已经足够支撑完永夜，但此番灾祸，我们必须付出更多！！”
岳老说完，人群眼神都有些闪烁。
“放血！！！”
岳老一敲岩壁，人群迟疑片刻后陆续朝着山顶走去，包括惶恐不安的男孩也紧随其后。
佛像仅仅雕刻轮廓，但已经能看出端倪。
神态庄严，透着几分慈悲，两手皆是拇指与食指相触，袈裟细节精美，衣袍偏袒右肩。
若是沈炼在场，一眼就能分辨是燃灯古佛。
众人来到燃灯古佛的头顶。
佛像脑袋中空，里面是冷却的蜡油，虽然呈现黑灰色泽，蜡油却有种极为妖艳的错觉。
古怪的是，蜡烛芯竟然是由人筋编织而成。
岳老低头一瞧，蜡烛油只有三分之一，“阿弥陀佛，都放血吧，不要担心，你们因此缺失的寿元自会得到活佛赐予。”
他呼吸急促，什么活佛赐予都是贪心作祟胡说的。
说罢，便有人划开自己的脖颈。
血水流淌而出。
地府凡人看似没有区别，但血液却有明显不同，仔细观察竟然是蜡油，并且不止如此。
血肉与白银类似，头发是制作袈裟的上好材料，骨骼闪烁黄金光泽，五脏六腑则是各类宝石。
除去孩童外，其余人把血液流尽才填满佛像脑袋。
他们倒没有身死，只是一下子衰老了二三十岁，发根处已经沾染雪白，寿元几乎枯竭。
岳老舔舔嘴唇，待到活佛降临，差不多他们也已经死亡。
压根不用担心活佛知晓。
“继续修建佛像，燃灯古佛会保佑我们的！”
燃灯古佛的佛像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变得无比真实，特别是眼眸中，充斥着悲天悯人。
塑造的是佛像？分明是再造真佛。
狗娃愣神间，阿娘已经垂老将死，后者非但没有难过，反而像是得到赎罪般兴高采烈。
他不懂，为何信众就必须为佛陀付出一切。
狗娃余光再次望向榕树，其根须已经扎入土壤，原本只有黑白两色的地面竟然萌发绿芽。
脆嫩的青草显得与众不同，点缀着色泽各异的野。
榕树内。
沈炼眉头微皱，一动不动的盘坐在闭关室。
他已经数不清解决掉多少头燃火鬼，但肠胃中堆积成山的丹果能证明，绝对赚的盆满钵满。
还有数万丹果已经在由鬼葫芦酿造。
砰砰砰。
闷响络绎不绝。
六腑在烙印经文的同时，金刚不坏之身也在不断推进。
“呼……”
沈炼仅仅是吐出一口气，就像海啸撞击在墙面，韧性十足的树干猛地外凸，差点撕裂。
“仙脏圆满可期啊，什么有助修行的酒方，在足够多的丹果面前，完全是不值一提。”
他沉浸在消化药力中，修为简直一日千里。
六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烙印，当脏器和经文融合，都生出类似仙骨慧根的玄妙变化。
由此可见，常规手段根本杀不死天仙。
“嘿嘿，继续钓鱼。”
沈炼修行之余，暗自施展垂钓神通，榕树不断有根须没入云层，时不时就拉来几头燃火鬼。
他也注意到塑造佛像的地府凡人。
凡人雕刻时，会把先祖的血肉骨骼填充进佛像体内，燃灯佛像总感觉随时都会苏醒。
“先把药力消化掉再说，目前还搞不清楚地府的状况。”
有一点可以肯定，沈炼暂时还未看到能威胁自己的存在，凡人连基础修行法门都没有掌握。
他也没有找到宵烛真经的线索。
“或许宵烛真经和未雕刻完成的佛像有关。”时间流逝，燃火鬼带来的资源逐渐耗尽。
因此孕育的丹果都足以堆积成山峦，但对于沈炼来说，也就刚好把六腑烙印上经文。
待到六腑烙印后，脏器竟然化作经书状。
能看到里外有经文在涌动。
沈炼睁开眼睛，晃动着空空如也的鬼葫芦，略显惆怅的控制榕树根须垂钓燃火鬼。
“接下来的肝脾肺肾应该都不难，关键是四颗心脏。”
“必须在到达灵山前，踏足地仙的最后一境，然后为晋升天仙找寻脱胎换骨的仙品灵脉。”
“咦？”
沈炼抬头注视天空，地府的云层特别厚实，也不知为何，透出的光亮在日渐减少。
再看山间村落，燃灯古佛的佛像已经雕刻完毕。
人群携带着食物跪倒在佛像脚底，通过他们的议论得知，地府即将迎接暗无天日的永夜。
永夜降临，被他们称为佛仆的燃火鬼就能落入地面。
“有点意思，搞不好还可以再收获一波资源，借此能把四心以外的器官烙印完毕。”
“只是得小心巨型燃火鬼。”
沈炼关注着外界，没过几日天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而真正的永夜降临时，更是混沌一片。
“永夜降临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正在蔓延，所过之处还能听到，燃火鬼发出的诵经，以及同类相食的动静。
“快快快，把佛像点燃！”
佛像脑袋上的蜡烛芯随风飘荡，由村民点燃后，散发出的光芒才勉强笼罩周遭十几米。
狗娃呆呆的看着永夜，上回降临时自己才刚出生，记忆早已模糊，如今直观的感受到恐惧。
面对榕树没有恐惧，反而永夜让他恐惧。
“食光！！！”
有燃火鬼的身影一闪而过，其爪子抓着残缺的尸体。
尸体并非同类，而是来自附近另一座山村，眼睛瞪大死不瞑目，很快就被成群燃火鬼撕成碎片。
“不……”
狗娃连退几步，迷惘的注视黑暗。
哪里是什么活佛降临啊，分明是百鬼夜行！！！
大量燃火鬼飞蛾扑火般飞向佛像，贪婪的吸食着光亮，随即尾部的瘤状体越来越炙热。
佛像的蜡烛芯燃烧加剧，供养着无数燃火鬼。
燃火鬼陆续飞升，消失在云层中。
不过没飞多久，隐藏在暗处的巨型燃火鬼便开始进食，不止是一两头，数量也有近百。
当然，巨型燃火鬼的道行有高有低，大多数只是堪比人仙。
地府形成一套怪异至极的生态链。
狗娃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难以的作呕涌上心头，同时也注意到岳老兴奋到扭曲的五官。
是我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狗娃下意识想要看清楚榕树的近况，发现榕树枝头也有淡淡的微光若隐若现。
微光同样引来成群燃火鬼，统统由榕树根须贯穿后，枝头孕育出色彩各异的丹果。
“狗娃，莫要在张望了，小心活佛取你性命！”
妇人担忧的拉过狗娃，后者却中邪似的目不转睛，随即忍不住喃喃道：“树下有人……”
“什么？”
“燃灯古佛在上，外邪退散外邪退散。”
妇人焦急的重复着，岳老不喜的冷哼一声。
狗娃补充道：“阿娘，我没看错，树下有人，是不是学堂先生所说的释迦牟尼？”
妇人捂住狗娃的嘴巴，依旧让岳老听去。
“那是灾祸！你们若是再冥顽不灵就滚出村子！！”
“此方地界是燃灯古佛的佛界，我们皆是燃灯古佛的信众，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
岳老眼底流露威胁，示意旁人朝着狗娃靠拢。
“别杀我儿，他只是外邪入体一时得了癔症……”
妇人护住狗娃，结果话还未说完，有无量光芒从榕树的方向而来，刹那间黑暗消退大半。
她顺着狗娃的目光，却见到此生难忘的画面。
沈炼暴涨到二十米出头，手持骨刃，因为施展提灯法，脑后有一轮璀璨光晕升腾。
紧接着，三头异兽出现在榕树附近。
妇人只感觉怀里的狗娃浑身发烫，自然而然的做出个怪异动作，呼吸也变得有节奏起来。
吞吐气血间，狗娃已经踏出武道的第一步。
岳老没心思找麻烦，感受到沈炼的杀意倒吸一口凉气。
闷响过后，沈炼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
他通体的肌肉收缩，力量得到成倍的增长，两步就来到最近的一头巨型燃火鬼处。
一拳打出。
巨型燃火鬼不过人仙修为，哪能抵挡千锤百炼的肉身。
拳头毫无阻力的打爆脑袋。
沈炼抓起尸体扔给榕树，职业面板显露提示。
消化成佛燃火鬼，无界灵根经验0.19
武道真经经验0.01
沈炼眉头一挑，泥丸宫内多出一个陌生的经文，字体由燃烧的火焰构成，却又像是亮点。
武道真经想要吞噬掉经文，诞生新的篇章。
沈炼压制住武道真经，反而主动进行简单的炼化，有莲台坐镇，此经文不可能影响到根茎。
真经：宵烛（小乘1.67）
“桀桀桀，不错嘛，逼着我大开杀戒是吧。”
沈炼隐晦的扫过头顶，自从来到地府，莫名的有股窥视，永夜降临后才确定窥视的真实。
窥视与巨型燃火鬼无关，是西方灵山来的存在。
“是燃灯座下的诸佛？先看看其态度再说。”
沈炼多少有点忐忑，但想到沙悟净也选择通过地府前往西方灵山，说明燃灯古佛不一定有恶意。
他不懂如今西方灵山的势力构成，但三世佛很可能存活着。
“不管了，兄弟们开饭，把所有燃火鬼一网打尽，能不能渡过仙脏期就看你们卖不卖力！”
饕餮仰天长啸，体积来到五十米出头。
石卵变化无常，以龙虫的形态虎视眈眈。
谛听趴在地上，但挂有邪月三心洞、五庄观牌匾的殿宇大门打开，沈炼的师兄弟们列阵而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