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
余则成敲打着桌子,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人没有半点不耐。
这一幕,在沪上的时候已经见识过。
但最后,胜利的仍旧是自己。
只是,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着。
“葛仲俊!”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余则成开口,一旁的白玲拿着笔,脸上愤怒仍未减轻。
葛仲俊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又看向一旁的窗外。
“没有!”
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仿佛先前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是一场梦,梦醒了,再次恢复正常。
余则成盯着葛仲俊,他清楚,对方已经心存死志,这种人,更难对付。
“枪法不错!”
“子弹穿过肌肉,却没有伤到骨头,看得出,你那一枪是在帮她。”
葛仲俊微微颤抖,却是依旧沉默。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女人最后向他微笑的画面。
冷静、沉默,突然在这一刻崩塌。
心,还是乱了!
“可最后,还是你杀了她!杀了爱你的妻子,杀了给你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日夜陪着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妻子!”
白玲突然激动的开口。
“胡说,不是我,我没想杀她,不是我!”
葛仲俊同样激动的喊着,愤怒着。
那个女人,虽然腿脚不方便,却每次都把饭送到地头,而自己只捡剩下的地瓜皮吃。
那个女人,虽然很自卑软弱,却每次都把微笑留给他,自己默默承受着别人的嗤笑。
那个女人,给了他想要却不可求的安稳日子。
那个女人,一直想要个孩子,而他却害怕孩子的出现。
因为,他,不想伤害到这个女人!
可最后,他发现,那个女人已经成了他心脏的一部分。
当她逝去的时候,他的心也破了。
“不是你,是谁?”
余则成在一旁轻轻的说着,葛仲俊却是猛地停住。
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
“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杀手,我只是做自己的事,我没想杀她,真的不是我!”
这一刻,葛仲俊双目泛红,泪水滑落。
“对,你是一个杀手!”
“但,首先你要是一个人!”
余则成继续攻击着葛仲俊的心理防线。
“杀手可以没有立场,但人心是有的!”
“没有我们,她连这平凡的日子都过不上。”
“没有我们,这里的土地,都是地主老爷家的,这里的人过着什么日子,你会不知道?”
“他们已经过上平静生活了,是你,是你们,来到这里破坏她们的平静,是你,给她带来了伤害。”
“是你,害死了她!”
葛仲俊低头砸在面前的桌上,声音再也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悔恨的声音。
白玲还要继续刺击,余则成则是挥手制止。
现在,这人需要时间来冷静!
他相信,杀手也是人。
等两人离开房间,就看到外面张所长焦急等着。
见两人出来了,连忙上前。
“余组长,你们可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就敲门了。”
“什么事?”
余则成皱眉问道,张所长赶紧说道,“刚才,郝队长派人回来说,在河边抓到一个人,驾船,带着枪,说不是个好人!”
白玲一听看向余则成,“那里怎么会有人?”
“去看看再说!”
“这里,你继续审问,看来这村里藏着的小鬼不少啊!”
说完,余则成跟着人离开,张所长又想起什么,“对了,白组长,你让我们看好的那两家人,有动作了!”
“哪一家?”
“就是这村里的妇女主任家,她们做了一些面条,给村里几个老人送去。”
“我问了村里人,平常她们家也是帮衬着几人。”
白玲听了眉头皱起,多年来的办案经验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将这两家看好了!”
张所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冯伯!开门啊!”
敲门声响起,冯伯放下二胡,抬头看了眼被子,随后往院里走去。
“来了,来了!”
“谁啊?”
“我,小孙啊!”
“哦哦!”
打开门,就看到民兵队的小孙站在门口,手里还碰着一个大白碗,上面用木板压着。
“冯伯,还没吃饭吧!”
冯伯笑着,“你小子,端着个碗,莫不是来要饭吃?”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四周。
胡同口有两人站岗,其他地方没看到人。
这比先前看的,倒是放松许多。
当然,他可不认为对方是松懈了,这样做,估计是分了主次。
好在他这边没有被重点照顾。
“冯伯,您这话说的,我小孙去哪不能吃一口应付,哪能来您这啊!”
“呐,褚主任怕村里老人中午饭没着落,特意做的让我给大家带过来,这是给你送的面条。”
“杂粮的。还热乎着呢,你赶紧吃。”
“吃完了把碗放门口就行,我等会过来拿。”
说着,就将大白碗递给冯伯,然后又笑着,“要我说啊,咱们这褚主任心肠就是好。心里想着大家,替大家考虑着呢!”
冯伯端着还有些温度的面条,脸上露出笑容。
但在心里已经升起惊涛骇浪。
这面条,就是信号啊。
事情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
眼神一闪,看着面前的小孙,随即笑着,“谁说不是呢!”
“这么大碗,我一个人可吃不上,小孙,你来家里,我分你点。”
“打住了,您老。这要是被褚主任知道了,那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还指望她给我说个对象呢。”
“好好,你这挺忙的啊!”
冯伯看小孙要走,连忙问了句,“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小孙刚要转身,听到冯伯问话,又看看左右胡同里没人,这才小声说道。
“冯伯,你不知道吧,那老程家的上门女婿,葛仲俊那家伙,就是敌人。”
“抓起来了,现在正审着呢。”
“唉,老程家的闺女也是可怜,为了这男人自尽,真是不值啊!”
“啥?老程家闺女自尽了?”
冯伯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他不是震惊葛仲俊被抓,而是震惊女人的自杀。
虽然平日里葛仲俊一副冷漠的样子,跟以前没啥两样。
但在他眼中,这两年跟女人在一起,已经有了感情。
看女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如此情况下,女人的自杀对葛仲俊将是致命的打击。
若是对方抓住这个弱点,很可能,顶不住啊。
心中一紧。
‘看来,小姐的选择是对的啊。’
小孙看了认真点头,以为冯伯是被葛仲俊的消息气的,也没在意。
“是啊,多可怜的人啊!”
“您老赶紧回去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冯伯回过神来点头应下,目光扫过胡同口,迅速关上门。
回到屋子里,将大白碗放在桌前,看着灰色的面条,与白碗泾渭分明。
整个人愣愣出神。
良久,才从架子上摸出两根筷子。
“一碗送行面,奈何桥上,断红尘!”
“小姐啊,保重!”
等余则成跟人来到小河边上时,就看到郝平川正坐在一块木桩上,对着身前坐地上的驼背老人询问着,只是看对方那模样,不像是好说话的!
“郝队长!”
余则成上前看了眼对方,然后询问情况。
“余组长,你来了。”
“这人是村里小鬼的交通员,来这里应该是接应人的,就是嘴硬不说话,我问了啥也不交代!”
郝平川愤闷的说着,余则成看了眼对方,却是满意点头。
“郝队长,你这次可是立了一功。”
听了这话,郝平川立马笑起来,“哈哈哈,运气好,运气好!”
“这人嘴硬的厉害,一声不吭,嘴里还有这东西!”
说着手心摊开,里面是个白色小豆豆。
余则成只看了一眼就心里明白,随即走到那人跟前,仔细看了看,随后问道。
“现在说不说的没意义了。”
“看来,村里的人对你们很重要啊,竟然大白天的就来接人。”
“你不知道村里有多少我们的人吗?还是说,你们有把握人会来到这里?”
老人抬头看了眼余则成,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郝平川就要发火,余则成却是拦住了他。
“紧急交通员都出来了,看来村里的那些人压力不小啊!”
余则成笑着。
“你带人在这一块布置好,不管谁来,先抓了再说。”
余则成让人将老汉带走,随即嘱咐郝平川。
“放心,这种守株待兔的事,我拿手!”
能够再捞一份功劳,当然好了。
“对了,杨小涛呢?”
“他啊,在那边钓鱼呢!”
郝平川一愣,随即指着远处模糊的人影,然后又认真说着,“您还别说,这杨组长钓鱼的本事,真高!”
说着伸出大拇指来。
余则成早有预料,“行,你看好他,别出啥事。”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得今晚还能吃一顿大餐。”
“放心,绝对是大餐。”
等余则成回到村子里,白玲刚从审讯的屋子里出来。
“郝队长那里抓了敌人的交通员。”
“看来,敌人压力不小啊,昏招迭出,咱们的机会来了!”
“那就再添一把火!”
白玲眼中透着兴奋的光。
“开门开门!”
大门处传来敲门声,褚楠面色一紧。
另一边,单权民听着大门处传来的声音,看了眼屋子里握着手枪的哑女,脸色紧张。
而在两家不远处,余则成与白玲各自带着一队人,隐藏在街角,静静看着。
“谁,谁啊。”
单权民站在家门口喊着,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开门,单权民,赶紧开门,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门外的人嚣张喊着,单权民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办?”
“肯定是葛仲俊这杀才供出我们了。”
“这混蛋,一天都没顶住啊,怎么办?”
哑女握紧手枪,双目盯着门外。
“接我们的人到了没?”
单权民急不可耐,大声问着。
哑女摇头,伸手在一旁比划着。
信号已经发出去了,但对方会不会来,谁也不清楚。
“不管了,都到这份上了,不能犹豫了。”
回头,冲进屋里,将哑女的手枪夺过,然后顶着哑女的脑袋后。
“别怕,坚持到天黑,咱们就能跑出去。”
哑女点头。
两人走出屋子,此刻大门外的喊声还在。
只是还没开口,街角突然响起一阵爆裂的枪声。
“哪打枪?”
单权民一愣,而后就听到枪声不断响起。
突然更剧烈的声音传来。
“是冯伯,冯伯!”
单权民直接跳起来,“走,咱们跟冯伯汇合,冲出去。”
哑女从后腰上掏出一把小手枪,上膛,跟在单权民身后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