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袄的身子香香的,没有半点乌鸦周身浮动的尸臭,柔软无比的触感通过脸颊的紧贴而传来。
抱着小棉袄,李元只觉心都要融化了。
同时,一股难言的平静在他心底浮现,所有的烦躁和压力,所有的琐事和血腥都在抱住自家女儿的一瞬间,消失了。
回廊不远处,阎娘子正和老板娘说说笑笑,小平安还被抱在老板娘怀里不肯下来走路。
两女看到远处男人抱着小女孩旋转的场景,不禁露出笑。
老板娘逗着怀里男孩,打趣道:“瞧姐姐,都已经能自己走路了。”
才一岁就承受了“旁人孩子如何如何优秀”打击的小平安虽然没听懂老板娘说什么,却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板娘急忙哄着逗着。
风凛冽,雪酷寒。
冰凌悬屋,在檐下构出长短不一的水晶长条,时而又在风里被折断“啪啪”地落地,摔得粉碎。
阎娘子靠着墙边,看着远处温馨的一幕,可目光落在自家女儿那一双全无眼黑的琉璃白双童上,又轻轻叹了口气。
乌鸦在飞,在盘旋,在雪白的屋顶漆黑的很刺眼。
那些就是她女儿的眼睛。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小琞会这么古古怪怪的?
这个问题,阎娘子已经问了自己许多遍,也许和那个梦有关。
但那个梦里,她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而窗前背对着她的那道白色身影也从未转身。
梦里的屋子空空荡荡,寂静的可怕,屋里一点光都没有,阴郁的好像笼在黑色厚布中似的,而窗外却是如同太阳近在迟尺般的可怕光明。
上一次,也就是前几天,小琞学会走路了,于是梦境的那屋子里多有几分热闹。
因为在那屋子里,小琞可以动,可以笑,还会不时地喊着“爹爹,娘娘”
梦里,她也有拐杖,她拄着拐杖“哚哚哚”地敲打着梦里小屋的地面。
她的自由,与那屋子本身散发出的安全感,令阎娘子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而远处,李元已经把飞旋的小棉袄放了下来。
小棉袄兴奋的小脸通红,可因为旋转过多,却又如醉了酒般踉踉跄跄,口中不自觉的发出类似“哎哟喂”的可爱声音,整个人往旁边倒下。
这一倒,她又忽地松开拐杖,两手一环,抱住了李元的腿,她的小脑袋刚好到李元的膝盖处。
如此憨态可掬的一幕,让阎娘子思绪转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匆匆上前,蹲下为小琞理了理衣裳,又抬头看着李元道:“孩子没影响到你吧?”
李元刚突破,心情正好着,这大抵就是他为某个事做了许多准备,就差临门一脚,而小棉袄的那几声奶声奶气的催促,让他这么一急便急地突破了。
“小琞是福星呢。”
“嗯?”阎娘子很好奇。
“多亏了她,我突破六品了。”
“嗯?”
这一声是走近的老板娘发出的。
别人不知道李元做了什么,她们是知道的。
自家相公不应该早就是六品了吗?
魏羊隐忍负重、设下阴谋,勾连孙家,冲入内城,眼见着便要大功告成,他却一力破万法,只手推平;县外清香将军如恶狼徘回在三县之间,三县皆没有办法,自家相公却一人一刀血洗了那山匪大寨,逼疯了逃亡的悍匪。
这一次外出,又不知道做了什么事。
敢情这都不是六品?
李元蹲下身子,轻轻捧着小琞的脸,那双琉璃白的眸子神秘而纯净,天空上,乌鸦也飞落在小琞肩头和李元“深情对望”。
老板娘在旁笑道:“阎姐姐,当家的可真偏爱长女呢。”
阎娘子嘻嘻笑道:“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瞧瞧,可不是嘛。”
李元笑了笑,不知为何,他确实有种很偏爱这女儿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是瞎子,惹人怜惜
或许是因为她有着神秘的天赋
又或许,是在屋嵴上,乌鸦排着队,站在珠颈小雀旁边
再或许,是在天空上,那乌鸦黏着他,又被他叫了声“回家”便乖巧地飞回去了
种种细节,构成了一些特有的父女相处的画面。
“爹爹,爹爹”小棉袄不晕头后,又伸手,仰头,一副“还要还要”的姿势。
李元笑着,抱着她,继续转起来。
转了会儿,他又把女儿抛起来,再接着。
小棉袄奶气地笑着,阎娘子在旁喊着诸如“你就宠她”、“别摔着”之类的话。
玩了一会儿,他才把小琞放下,然后目送着自家妻女离去,良久才收回视线。
这,就是他所想守护的东西啊。
“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让我看看修炼成果吧。”
李元平静下心绪,对着无名功法后的“”点了下,直接把“999”点空余点推了过去。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记忆涌上心头,同时,他体内原本是松松散散地萦绕于心脏的血沙骤然被赋予了秩序,开始以一种玄妙难言的方式转动起来。
为何如此转?
李元也不知道。
就好像刚刚把眼睛投向天空的人,无法明白为什么群星是围绕着太阳转动的,又为什么是用这种轨迹转。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综合实力。
这实力已经从原本的“505905”变成了“6351135”。
数值变化没有体现出“跨越一个大境界”的质变,可李元并不意外,因为其一他还未修行六品技能,其二他的“六品”其实是分了两步,这两步加起来增加的数值就可以完全地达到质变的标准了。
除此之外,他的六品数值相较于古象将军和赵仙童,已经算不错了。
此时,李元只觉自己的五感瞬间清晰起来。
微一闭目,整个百花庄园乃不远处角楼的声音都清晰落入他耳中。
他听到回廊上丫鬟们的来回走动,听到酒坊里紧闭门扉之后酿酒师们的窃窃私语,听到角楼上无畏军巡视踩压雪花的吱嘎声,听到冷风吹过每一根枯枝的动静,听到不远处阎娘子她们的心跳,听到隔壁院子里自家义女在捣鼓傀儡的声音
他再睁眼,视线清晰无比,飞旋上屋,屋顶乌鸦往旁边挪了挪,让出给他坐的位置。
李元摸了摸乌鸦头,极目远眺,他的双眼好像变成了高清晰度的望远镜,就连数百米外的一片雪都能清晰看到。
这种清晰,不是只看到雪花,而是看到雪花的形状,甚至雪花上的厚薄。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各种气息汇聚而来,在他脑海里构成了一条条有始有终的延绵线条,明明他还没有使用他那八品技能《寻息术》,可却已经具备了相近的效果。
不!还差了一点。这一点就是“屏蔽气息,只留下一条气息的线索”。而这是他在达到《寻息术》圆满后才具备的能力。
换句话说,达到六品,在某种程度上便是自动地掌握了宗师级八品技能《寻息术》。
“看来像追踪术那样的一批技能,要被彻底淘汰了。”
李元喃喃着,然后继续细细感知。
除了五感之外,他情绪带来的直觉,脑海里的记忆都变得越发清晰,有种说不出来的整体变强感。
“试一下。”
略作思索,他从屋嵴上跳下,来到隔壁院子里,对着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义女喊道:“年年,帮爹一个忙。”
唐年从一个大傀儡下弹出身子,又一个翻身,站在了雪里,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上都是雪。
她现在做的这个大傀儡并不是之前李元在秋塘县看到的那个。
之前那个傀儡已经成功了,现在正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那是个没有面孔的高大傀儡,双手拄着一个铁剑匣,那铁剑匣宽大,内里显然并不止放了一把剑。
在李元眼里,那个傀儡身侧正漂浮着“259260”的数字。
这数字已经相当高了,高到能击败铁门主,能媲美最佳状态的黑侯,而且发挥极其平稳,上限和下限几乎没有差距。
这傀儡,李元是知道的,这是唐仇离去时留下的一些半成品。
所谓半成品,一是傀儡本身还未差些零件才能完成,二是傀儡最核心的“妖兽之心”并未装上。
现在看来,这傀儡已经完成了,而且心脏正是那颗魔心。
魔心和“妖兽之心”不同。
妖兽之心一旦撞入了傀儡,便无法取下再重复利用。
但魔心,因为本身是金属的缘故,可以反复取下,反复装入新的傀儡。
这也是唐年正在做的事,她在努力地做着傀儡,想做一个最完美、最厉害的傀儡好承载生父的心脏。
“义父.”唐年眼神因为长久专注于某处,而显出些凝滞和无神,顿了数秒,她才完整接收了李元的话,“帮帮什么忙?”
李元看着她身后的傀儡,问:“为什么把脸给磨掉了?原来我见过这傀儡,它是有脸的。”
“我”唐年低下头。
她痴迷傀儡术,却拙于言语,不知如何表达,想了想才道,“我不喜欢原来的脸,就把鼻子抹掉了,把嘴巴填了起来,只留了一双眼睛。”
李元心思一动,便大概猜到了缘由。
这姑娘是想画出老唐的脸,可她画不出来;又或者说她能画出,可是却不想睹物思人,所以宁可把脸给抹掉,只留了一片怪异的空白。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在父亲死去后怕只会留在心底,随着时间流逝而悲伤也会平复。
但唐年一来是经历过灭族,二来是随老唐辗转千里相依为命,三来.父亲的心脏就在她手上,父亲永远在陪着她。
这伤难好。
他蹲下身子,轻轻捧着唐年的双肩,想了想道:“义父知道,你心里还很难过。义父也不劝你赶紧跨过去,赶紧开心起来.只是,别累到自己。”
他温和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义父.”唐年喃喃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好了,帮我个忙吧。”李元笑着起身,然后指了指那高大无面傀儡道,“你用它来对付我,全力出手,我要试验一些东西。”
唐年愕然了下,她没怎么见过李元出手,也并不知道血刀老祖的事,此时迟疑道:“义父,他很厉害,我我怕伤到你。”
李元看了眼自己的实力数值“6351135”,温声道:“谢谢你关心义父,可义父也许比你想的要强那么一点点。”
随后,唐年行了一礼,道了声“义父小心”,便稍稍退后。
也不见她有什么启动机关的动作,那高大无面傀儡就顺从她心意的动了起来。
剑匣瞬间往两边打开,露出左右各三把剑。
高大无面傀儡双手给握一把剑,而背嵴后又突兀的伸出四只手,握住了剩余四把剑。
继而一踏地面,雪潮如遭流星坠地,掀起怒涛白浪。
雪屑迷离,一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而那朦胧中,一尊危险的轮廓瞬息而下,六道寒光纵横交错,交织成杀戮之网。
如此煞气纵横的剑光,这片区域的任何人都要严阵以待,便是初入六品的赵仙童都不能无视,因为这力量已经达到七品中的顶流水准了。
可李元却闭上了眼。
唐年吓了一跳,急忙大喊:“义父!我停不下来!”
下一刹,李元身形如纸张,在剑光和风雪里飘动起来。
一剑,两剑,三剑
每一剑都从他身侧掠过,可却无法碰到他。
就连衣角都碰不到。
唐年愕然地看着。
李元心底也感知着此时的状态。
他完全不需要多想,靠着纯粹的直觉就可以躲避危险,这是影血绕心产生了生命质变后所带来的可怕直觉。
之前古象将军也是如此,那一式摧城竟被他避了过去。
唐年最初担心,再而愕然,现在却又变成了不服气,她默然站立,好像是在用心神操纵着高大无面傀儡。
傀儡出剑越发凌厉,可却还是沾不到李元的身子。
唐年额上渗出了汗珠,她双袖一抖,滑出了六只铁蝴蝶。
李元此时只觉周围所有细节都笼罩心底,唐年的动作自然也在他意料中,小女孩的不服气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便喊道:“来。”
唐年咬咬牙,双手托起,六只铁蝴蝶“嗡嗡嗡”地闪动起薄如刀刃的钢铁羽翼,围绕着她双手飞速转出银线。
“去!”
唐年喊了声,六只铁蝴蝶相继飞起,配合着六剑傀儡,围攻着李元。
一时间剑光纵横,银光缭绕,而李元的身影则在俯仰之间拉出不倒翁的残影
他甚至没怎么走动,就只立在原地。
片刻后,李元玩够了,左手一抄,将六只蝴蝶抄入手里,右手挡住六剑傀儡的脑袋。
一切静止了下来,唐年喘着气,脸上露出小小的失落。
她以为她挺强的了,可义父却像收玩具一样,把她引以为豪的东西轻松地收了起来。
见到唐年沮丧,李元走上前,把蝴蝶放回她手里,又揉着她头发说,“不必难过,义父已是六品,你这七品的小玩意儿自然对付不了义父。”
“明白了”唐年有些不甘心地捏着拳头。
其实,老唐终究没有熬住,还是把仇敌告诉了唐年。
老唐告诉他女儿:“温家有一位老祖,乃是六品强者,在有彻底把握前,绝对不要去找他们。”
此时,唐年心底喃喃着:原来.六品强者竟然这么强吗?
如果连义父都无法击败,她怎么报仇?
毕竟义父只是这边陲小镇上的强者
“义父,我.我.”小女孩倔强地昂起头,眼里有泪光。
李元看着她眼睛,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于是正色道:“义父等你来击败,想尝试的话,随时来告诉义父。”
唐年重重点了下头,斗志.重新燃起。
李元又道:“义父入六品这事,是个大秘密,对外.义父只是”
他想了想,有些恍忽地道:“八品。”
“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的两位娘亲和你知道真相。你,能为义父保密吗?”
“能!”唐年感到了一种信任,心底暖暖的。
李元测完了直觉,又抓了本书看了看,翻了一遍后,发现虽说没有达到“过目不忘”,但却也七不离八了。
再看了两遍,他已经能一字不落的把书全背出来了。
做完这些,李元吃了个午饭,然后继续思索。
“现在剩下最后两个测试了
可这两个测试,都需要祖箓。”
“祖箓是大脑得到增强后而自然会见到的一种神秘图纹,以自身影血书写祖箓,有两个作用。
其一,辟邪。
万人坑鬼域里,我亲眼看到赵仙童用祖箓击退好几个鬼仆。
其二,恢复。
无论是赵仙童还是古象将军,他们明明被我长枪刺穿,受伤颇重,但只要以影血祖箓按在身上,伤口便几乎会在瞬间恢复。”
“可问题来了
我,为什么没看到祖箓?”
当天下午,李元是找了又找,想了又想,却都是徒劳。
没有就是没有。
“难道就因为这功法是我自创的,所以我就没有祖箓?
还是说,我在某个地方又出现了偏差?”
入夜,老板娘哄着小平安入睡后,便悄悄交给了阎娘子。
如今她和阎娘子若是想了,便换一人带孩子,一人和相公行事儿。
因为有注意保养和恢复的缘故,孕后的老板娘越发迷人。
此时她月兜半露,白肌雪峰,香韵迷人,臀儿好似压枝蜜桃,去到屋里便自家男人一阵激烈。
而因为李元已入了六品的缘故,在收尾的时候便不需要为了特别注意,故而夫妻之趣更增一筹。
这种美好而安宁的日常,抚平了李元心里的一丝烦躁,也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一天,他取了把锋利匕首,压着左臂,抬手一划。
顿时,一道血痕浮现出来。
浓郁的血液一瞬间飞速流出,覆盖了伤口。
紧接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那伤口因血覆盖,便瞬间恢复了。
李元继续尝试。
可每一次,他只要出现伤口,影血的逸出便会将伤口直接愈合。
就好像,他直接跳过了“影血画祖箓”这个步骤。
李元的尝试越来越深入。
他轻轻片下了自己一小片肉,那肉却又瞬间粘合在了他身体上。
他用匕首尖刺穿了手臂外侧,那被刺穿的伤口又瞬间愈合,甚至连疤都未留下。
李元明白了
他可能真的跳过了“影血画祖箓”这个过程。
可为什么呢?
难道说,别人的六品都是通过祖箓才发挥作用的?
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和旁人不同后,李元的心安定了下来。
下一步,他要编写属于自己的功法,同时在编写的过程里寻找到后续的道路,无论是功法方向,亦或是修炼资源。
小半个月后
风雪弥漫,铃铛的轻响从山宝县的北门而来,又拉载着货抵达了银溪坊,这是福临商会,也是钱大原本的老东家。
钱大资质不好不坏,这些年里已经突破到了八品,如今正过着“工作”、赚钱买九品肉、修炼的规律生活中。
他与人聊过,那些人都在说“李长老也还是八品,八品已经不错了”,可钱大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李元,李哥,小李爷,李长老,尤其还是个不用做什么事实的李长老,这让钱大感到特别的古怪。
那个男人,他越来越看不清,心里剩下的只有一阵朦朦胧胧的敬畏。
“钱哥,今年捎带了些新玩意儿。”商会的管事呵呵笑着,从马车上跳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递给正坐在坊头武铺里的钱大,然后又悄声道,“玉京的新品,敛衣斋的货,限量的,专门给钱哥带了一份。”
熟人做地头蛇,管事也开心。
钱大打开一看,一股胭脂味儿扑面而来。
他嗅了嗅,只觉闻着非常精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特香味,嗅了一口,好似灵魂都被洗涤了一翻,显然不是便宜货,便不客气地收了这东西。
如今天香楼搞了些新花样,彷着中原那些顶尖的勾栏青楼,而推出了花魁。
彷是彷着,但却也没那么金贵,这无非就是个搏男人兴趣的噱头。
而他手上这玉京敛衣斋的胭脂,就算掰不开花魁的腿,也足够掰开其他美人儿的了
“玉京不是在打仗吗?
你们怎么还绕那边去了?”
钱大接过货单,一边叫杂役查验着,一边扫着货单,又一边随口问着情况。
福临商会管事道:“钱哥你是不知道,我们商会的会长换人了,和敛衣斋扯上了关系.敛衣斋关系好像挺大的,红莲太子和其他势力都不管我们。”
“这么厉害?”
钱大有些发愣,“敛衣斋到底是做什么的?”
“卖衣服的呗,其他的小老儿也不知道了。”
“卖衣服能卖出这么大名堂?”钱大满脸诧异,啧啧称奇,可他越发的感到怀里那胭脂是个好东西,便握了握紧。
而两人谈话之间,另一边的货也查好了。
钱大一挥手,福临商会的牛车缓缓入了县子。
待车走后,钱大再掀开匣子闻了闻,然后长舒一口气,感慨道:“这就是玉京的香气吗?好东西啊.真的好东西啊”
他正喃喃自语着,忽地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经过
杂役们并没有拦车,因为谁都认识这车。
这是李长老的马车
钱大眼睛一亮,急忙交代下周边杂役,便跟着那马车跑远了。
马车停在湖边的孤冢前,李元掀开帘子。
他自从消化了六品力量后,便开始尝试着编写自己的功法。
九品,八品,七品的还行,可到了生命图录,却又卡住了。
自己练出来容易,可想要完整地绘出生命图录却非常难。
想了半晌,李元觉得这应该是需要多看才行。
他看了《吐魄功》的生命图录,又找了铁杀,看了《地火周游功》的图录。
两份有形无魂的图录,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但他却琢磨出了点东西,可还不够,他还需要借鉴。
那么,这种无魂的生命图录还有哪儿有?
三家盟里,还有另外两家有。
这两家分别是霜剑门,橙花门。
除此之外,与霜剑门联盟的还有浮月庵。
橙花门的麾下,又有另外三个小势力。
那四家里或许都有。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接触过生命图录,但却没有能参悟,而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无法再接触到生命图录,只留下了有形而无魂的一份份图录。
铁杀已经给霜剑门、橙花门传了信,说血刀老祖想借阅生命图录。
有形无魂的生命图录,虽说是门派机密,但本就没什么用,无论是霜剑门还是橙花门都不想因此得罪这位可怕的老祖,便都回信表示同意借阅。
于是乎
就在铁杀在想着怎么安排李元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悄悄去往两县的时候,李元却说:“我的身份不用瞒了。”
铁杀当时就愣住了,没整明白这位老祖是怎么想的,可还是同意了。
老祖露面,有好有坏,好处是有助于增进凝聚力,扩大势力,合理地占有更多利益;坏处是少了在暗中的神秘感,或许威压不足
李元的想法却很简单。
这是他一以贯之的想法:藏七露三。
当初他灭却孙魏联军,屠杀清香将军残军时,实力只有“305455”,所靠其实是“摧城”那一式。而这个实力,其实已经是一个正常初入六品的存在该有的数值。
而现在,他的实力却已经达到“6351135”。
既然血刀老祖的实力是“305455”,那么,他还隐瞒什么呢?
他就是老祖。
至于为什么这么年轻,赵仙童和古象将军不年轻么?
这叫六品不显老。
此时,钱大看到马车停在湖边时便往前跑,他不想掰天香楼的美人腿了,而想借花献佛,把这玉京敛衣斋的限量胭脂赠给李长老,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可当钱大真正来到此处后,隔了几百米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
为何?
因为湖边竟站了许多袖边泛白的玄袍身影,以及一袭显目的白袍。
这是内门弟子,还有门主铁杀。
钱大眼尖地在内门弟子里看到了方剑龙,方成豹这般天才,也看到了最近有些落魄、始终停滞在八品的赵存心,以及其他一张张熟悉的、高高在上的面容。
顿时间,钱大感到了一丝不妥。
因为,这许多内门弟子,甚至是新长老,门主都站着,而李长老却不提前下车,而是大大咧咧地让马车驶入了其中。
这.这有些失礼啊。
怎么回事?
李长老不该如此啊。
钱大是和李元一起运过野猪肉的,自然知道李元的谨慎,可转念一想,莫不是李元地位高了后就忘乎所以了?
正想着,车帘掀开,李元踏步而下,帘布后隐约见到还有一道高大僵硬的轮廓。
“铁门主,赵赵姑娘.”李元打着招呼。
而诸多内门弟子都用复杂且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然后齐声道:“见过老祖。”
钱大顿时就懵逼了,张着嘴,合不拢了。
赵纯心也矮下头,心情复杂,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家那师弟是血刀老祖。
李元看着这位满脸横肉、嘴角刀疤的胖师姐,走到她身侧抬手骤然拔出她腰间鬼头刀,抬手一抖,强烈且高频的震荡传来,震荡好似赋予鬼头刀以灵魂。
歇斯底里的尖叫从低到高,渐次响起,最终化作了一声冲天的妖异尖鸣。
赵纯心的回忆被勾了回来。
那一天,在内城里,她听到过这尖鸣。
此时再听,恍如隔世。
她顿时想半跪下来,拜服在老祖面前。
李元单手托住了她,道了声:“此式名为摧城,赵姑娘想学吗?”
赵纯心面露愕然,旋即道:“想”
李元道:“我教你。”
紧接着,他又拍了拍赵纯心肩膀道,“血刀门的七品若是破不了,便先别急着破,到时候我给赵姑娘一个惊喜。”
众人看了那一声尖鸣,感受着其上的压迫感,心底最最后一丝疑惑全被扫尽,此时都羡慕地看着赵纯心。
李元踱步上前,铁杀早准备好了祭拜的香火,快速送到他手上,然后随着他一起在湖边李爷的衣冠冢前行礼,祭拜。
赵纯心见这一幕,心中的复杂和敬畏里又多了几分暖意。似乎.也不全是伪装?这位血刀老祖对她和李爷的感情都是真的
祭拜完李爷,铁杀斥散众人,然后道:“老祖,去往两县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有门中弟子已经提前去了,您到了那儿后自会有人出城相迎。”
“辛苦你了,老铁。”李元拍了拍他肩膀。
这一切,显得极度自然。
而这时,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钱大,又喊道:“老钱,干什么呢?”
钱大急忙跑来,矮着身子道:“老祖,叫小钱就可以了老钱太折杀我了。”
李元哈哈一笑,看向铁杀道:“今后还是叫门主吧,我叫你老铁,旁人都不敢应了。”
铁杀也不在乎这些虚名,跟着哈哈笑道:“老祖随意。”
钱大在一旁冷汗直流,也不敢说话,但他心底的震惊始终凝滞在那儿,一时半会儿甚至都难以消化。
“老钱,不信我是老祖啊?”李元笑道。
钱大笑得比哭还难看,“哪儿能啊.”
李元拍拍他肩膀道:“你是跟我一起的,不必拘谨。”
“是!”钱大深吸一口气,站的笔直。
李元道:“找我有事儿吗?”
钱大本想摸出那胭脂匣子,可此时.铁杀也在旁边,他却没有两个胭脂匣子,便道:“见老祖入城,钱大心生向往,故而情难自禁,追随老祖脚步而来”
李元和铁杀相视看了看,都笑了起来。
李元看向钱大道:“好好练功。”
“是!”钱大急忙道,然后又说,“老祖,我那边还有活儿,先回去忙了。”
在李元点头后,他匆匆离去。
而玉京敛衣斋的胭脂匣子.依然还在他怀中。
李元重新上了马车,车里,唐年和收敛了六臂的高大无面傀儡一高一矮地端坐着。
李元看这孩子性格有往孤僻发展的趋势,就决定带她出来走走。
“义父.”
黑暗里,大女孩轻声喊着,声音里藏了几分敬畏。
李元揉了揉她脑袋,道:“想要击败我,首先就把敬畏收起来。”
“嗯,我会努力的。”唐年轻声道。
马车启程,转道,出城,不一会儿又颠簸起来。
漫长的旅途,窗外枯燥的苍白与忽高忽低的风声,以及寒冷,总容易让旅人昏昏欲睡。
唐年颠着颠着,便迷迷湖湖地倒向了李元,将他的大腿当做了枕头,可躺了一小会儿,她似乎不习惯这种温暖,便又歪向了另一边,靠在了傀儡身上。
傀儡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唐年睡得很沉,很香
李元没有纠正她的睡姿,也没有叫醒她,而是从侧边取了个小毛毯给她盖上,之后便托腮,思索起功法的事来。
两只白雀还在羚羊口和万人坑待着,看家的那只珠颈小雀却意外地冻死了,李元埋了它,又换了只新的矛隼。
矛隼,又名鹘鹰,海东青,是稀罕的白鹰,不知怎么飞到了这边,正好被李元驯服了,并产生了神魂联系,此时正神骏无比地蹲在雪屋嵴上,俯瞰着四面八方。
它的周围围着乌鸦。
一共.四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