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李元被迎入了景家内宅,入住了前几日在婚宴上他看的那间雅致宅院。
崔花阴和瑶珏也一同住了进来。
而这简简单单地入住,却代表着景系和姑系关系开始融洽。
宅院是木制的,散发着清淡生冷的香气,冬暖夏凉,且无蚊虫。
院子是小了许多,可是李元本来也不需要大院子,他的家又不大,要么大的院子做什么?
只是,他还需要演下去
于是,他一个人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那米白色的花海,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怔怔发呆。
宅子外,他能感到有人在悄悄打量他,有男有女,这里是神木殿副殿主景家的腹地,他进入了腹地,被腹地的景家人注意观察,也是常事。
而宅子里,油纸窗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瑶珏看着李元,想走出去,却还是忍住了,夫人说“他需要静一静”,瑶珏觉得很对。
痛苦,早点爆发出来,总比用某种东西压下去好。
可是小琞
瑶珏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想起两人手拉手在阳光里走,在树旁、石头边、一处风景不错的角落里摆开画架,取笔勾画的场景,双目不由也湿润了。
这一湿,便红了,然后关上窗呜咽起来。
李元听到瑶珏哭,挠了挠脑袋,真没想到这丫鬟和小琞还真处出感情来了
米白的花名为“香雪球”,于夜风中好似雪海生潮,起伏涨落,来回轻拂,风里糅杂的淡香裹着勾动气血的肉香,化作体内的力量。
便是不刻意修炼,身体也在自然而然地吸收着外界的力量,从而变强。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景半枫看到坐在石阶的李元,也并不意外,他拎了两坛美酒,也直接坐到了李元身侧的石阶上。
身为上位者,他的屁股能坐黄金椅子,也能坐泥土尘埃,这是上位者基础的素养。
“百花酿,神木殿特产。”
景半枫拍开封泥,递给李元,然后自己也拍开一坛,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喝起来,然后仰头看着天上明月,悠悠出声。
“柳露子会引出行骸,而我们会趁机清缴所有在神木殿内城的行骸,同时也救出小琞。
他们抓小琞,肯定是为了胁迫你,所以.小琞不会有事的。”
“多谢家主。”
李元回了声,然后取了酒坛畅饮了两口。
这两口才下去,他竟有些微的晕眩之感,就好似普通人喝烈酒,一口一口地闷。
景半枫笑道:“李师,悠着点,这酒是醉六品五品用的,七品武者只需一口就倒了。”
李元定了定神,道:“百花酿,好酒。”
景半枫道:“确是好酒。”
李元转回话题问:“什么时候去找小琞?”
景半枫道:“这总得计划好,就这两天吧。李师你放心,到时候我也去的。”
李元道:“我也去。”
景半枫道:“届时混乱,李师还是在此间等好消息吧。”
李元道:“不行,我必须去我,是她的父亲。”
景半枫有些沉默,又有些想笑,最终还是道了句:“都是父亲,喝酒喝酒。”
次日,晚。
“李师要去,就让他去好了,在我神木殿内城,出不了事。”
淡淡的声音响起。
而作为汇报者的景白蔻恭敬地应了声,然后又道,“其他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景白蔻身侧还有一个黑袍暗纹,如宛如毒蛇般的女子。
柳露子诚惶诚恐地上前,道:“殿主,此番我一定将功赎罪,绝不让您失望。”
“所以你探查下来,你能接触的那些行骸并不承认他们绑架了李元的女儿么?”
“启禀殿主,行骸各有分工,只有总汇之人才会知道所有事情,而那位.已经被您杀了。”
“那李元的女儿,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青瀚城负手而立,淡淡问着。
“没死,一定没死。”柳露子匆忙道,她的声音里有些慌张,她现在就害怕犯错。
而旁边说话的景白蔻无奈地扫了一眼这柳家老祖。
很显然,柳露子的心态有些崩,所以.她的智商也受到了影响。
景白蔻上前一步,打了个补丁道:“殿主,我觉得.应该死了。
黑莲教邪恶多端,行骸连人都不是了,他们带着那么一个连九品都不是的普通女孩,女孩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无论是毒素,还是阴气,只要沾上一点,李元的女儿便断了生机。”
“不,没死,怎么会死呢?”柳露子急了,拜道,“殿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去查明白,查”
青瀚城轻轻打断了她的话,道了声:“柳露子,你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属下.属下没累,属下.”柳露子属实慌张的很,百年道行不能毁于一旦啊,她一定不能犯错。
景白蔻无语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了声:“柳露子,殿主的话都不听了么?!”
柳露子身形一颤,这才恭敬告退。
随着离开此间,被殿主覆笼于身的威压彻底散去.
柳露子的智商有一种逐渐恢复的感觉,她那狭长的眸子慢慢凝缩,显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待她离开,殿内幽静。
青瀚城没再说“小琞”的事,而是道:“共师怎么样了?”
景白蔻道:“被祝斑带出了火气,在钻研灵器之上的阵道,如今这两位铸兵师可谓是在阵前斗法.上次我见到共师时,共师的状态很不好,像要发疯似的。”
青瀚城道:“明日将梦藤木做的床榻给共师送去,让他注意休息.”
旋即,他又道:“李元的孩子好好找,找到了活着带回来。”
“是!”
景白蔻很懂。
青瀚城忽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景白蔻:???
青瀚城正色道:“白蔻啊,我们固然需要李师对黑莲教和行骸抱以血海深仇,所以无论他女儿现在死没死,我们却希望她死。
只有那叫小琞的女孩真正死了,李师才会再无其他选择。
可是,我辈行事当有担当与原则。
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那叫小琞的女孩还活着,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哪怕因此逃掉一些行骸,也没关系。”
景白蔻:???
刚才的殿主明明不是这个意思,那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种诡异的悚然之感,浮上了他心头。
这让他想起了殿主之前的出尔反尔,对祝师莫名其妙的陷害,又对自家莫名其妙的惩罚。
虽说自家那后辈不成器,可被亲生父亲砍了头再盛入盒子,陪着笑脸四处送人,终究也是一种残忍。
而每一次,殿主都很真诚。
非常真诚,真诚的让人觉得他不可能在说谎。
可偏偏,他言行不一。
这个男人站在高处,一脸正气,长袖飘飘,袖间白梅清雅出尘,好似飘然欲飞入云端的仙人
景白蔻下意识地微微抬头,却见皎洁月光,刚好从悬空楼的彩绘天窗里落下,照在那男人身上,他半张脸庞显着光明宁静,半张脸庞却又似因光线问题而呈现出一种扭曲狂躁.
景白蔻低下头,眸子里浮出一抹转瞬即逝的隐晦惊惧,继而恭敬应了声:“是!”
次日。
一架架青木抬辇从三重门后而出,每辇有两名壮汉抬着,周边还有六人庇护。
辇帘垂盖,内里传来幽幽的笛声。
随着笛声,天空掠过“嗡嗡”的猩红虫雾。
虫雾随抬辇,好似大片大片经天的红云,飞快往城外而去。
灰黑城墙上,崔无忌一袭白袍,站在李元身侧,俯瞰着那些抬辇道:“这些是虫尉,虫尉能用音律控制虫子,而这种虫子对阴气格外敏感,那些行骸是逃不了的”
“虫尉?我神木殿既有这些虫尉,为何不早早地派出去?”李元好奇地问,“若是早出去,行骸们怕也没这么猖狂吧?”
崔无忌道:“李师,各大势力,谁没几张底牌?若是动不动就掀底牌,那底牌再多也不够用吧。”
李元道:“是否是虫尉本身过于弱小?担心折损过度?”
崔无忌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也不知说什么,只是凝神看着漫天的红雾,道了句:“或许这不是关键,而是和那些虫子有关。
李师你既是天才铸兵师,又是天才驯妖师。
说不定过些日子,你就能接触到这种虫子了,到时候怕是我要向你请教呢。”
李元不再多问,显然.崔无忌对这种虫子,以及那被称为“虫尉”的“职位”理解并不多。
抬辇很快远去,而李元看到高空之上隐约见到几道黑影浮空而行
李元轻轻叹了口气。
崔无忌道:“小琞会没事的。”
李元点点头。
两人也随抬辇而行。
天有红云,飘飘荡荡,很快飘落到了一重门。
而一重门,也是绝大部分行骸们渗透的尽头。
之前,神木殿殿主青瀚城虽然入鬼街杀了数百行骸,可这杀的却是整个绵州道行骸,而神木殿已然还藏了不少行骸。
如今,柳露子也不知施了什么手段,将这些行骸统统引出,要一网打尽.
行骸之中,罕有六品,绝大部分都是七品八品。
而这般的存在,在感知一道,相对六品五品来说,无异于瞎子,聋子。
六品五品能在数里,甚至十数里外看到他们的动静,而他们却完全无法察觉。
除此之外,行骸想要进入鬼街,也需要时间,再快也要两炷香时间,所以.当“红云”飘到一重门上的天空时,骤然间顿住了,然后于袅袅笛音里,分散开去,好似被某种特殊的气息所吸引
宁寂的街头,开始传来惨叫。
而每有惨叫,便有神木殿六品领人过去查看。
五品则悬空而立,掌控着大局。
行骸们有舔糖的,有取麻袋的,还有拿镜子的,各式各样的手段,但却都没用
只不过,意料之中的一面倒屠杀的情形并未发生。
才一小会儿,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却是神木殿一位六品弟子发出的。
这六品弟子身形悬空,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黏住了,而他的身子竟在快速地腐蚀融化
旁边有人在匆忙地拉他,可怎么也扯不下来。
那六品弟子全身影血浮现,肌肤血红,宛如被火烧过,整个人疯狂地挣扎,他往半空冲去,可身子就如大型弹簧般,弹出百余米,可竟又被反拉了回来,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这边的动静,顿时引起了某位长老的注意。
这长老飞身落地,来到那六品弟子身侧,抬手一挥,灼热的血气弥散而出
正常来说,阴物碰到这血气便会如碰到天敌一般陡然退缩,可那六品弟子却是被粘的更死了
这长老愣了下,五指虚握,催发出更多的血。
如此一烫,那弟子才似摆脱了困境,从半空落了下来,可是他身子已经被融化的差不多了。
可,六品武者的生命力何其强大?
就算被融化到白骨森森的地步,也还能救。
这弟子手指颤巍巍地画着祖箓,一下一下往身上拍着,每拍一次,那些被融化的血肉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开始重新生长。
长老扫了两眼,见没事,这才离去。
李元和崔无忌漫步在街头,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小琞”。
拐过巷角,不远处传来飞速奔跑的声音,却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在“穿墙”,他飞快地、却又毫无损坏地穿过一面面墙,往城外方向而去,但他身后的半空中,红雾却是紧追不舍。
崔无忌看的,啧啧称奇,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这种本事还真是没见过。”
李元一看就知道这行骸是“消除了诅咒,从而获得了某种能力”的。
事实上,如今的行骸实力应该是普遍增强了的,
因为,他们除了使用恶鬼道具之外,本身还具备着某个鬼物的“小能力”,就如同他能开门一般。
不过有趣的是,“恶鬼道具”是哪儿都能用,但鬼物的这种“小能力”却是只有在鬼域范围或者周边才行。
鬼域存在一个影响范围,但也存在一个外延.
譬如他吧,他在山宝县的北半边,或者在“木匠铺”所在的花陌县能够动用“开门”的力量,可再远,这力量就失效了。
花陌县,就是“木匠铺”的影响范围,而“山宝县的北半边”则是外延范围.
换而言之,这里这些在展示自己力量的行骸,都是处于某个鬼域的影响之下的。
再简单来说,神木殿附近居然也存在一个鬼域,而且看样子还不小,毕竟.他根本没察觉,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鬼域。
至于,神木殿为什么没有什么人诡异的死去,想来应该是在那鬼域的外延之中
诸多念头闪过,李元欲上前抓住那行骸,审问“自己女儿”的下落。
可他才动,就被一只手轻轻拦住了。
“我们的天才驯妖师,可不能亲临前线。”
淡淡的笑声里,一袭白影掠出,红光所至,那正在“穿墙”的行骸便整个儿倒飞出去,然后平躺下来,一动都不能动。
崔无忌长袖甩动,将周边飞至的虫子扇飞。
李元上前,看着那黑衣行骸,厉声道:“我是李师,我女儿在哪儿?!”
黑衣行骸:???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一边咳嗽一边道:“我我告诉你,咳咳,你能放过我吗?”
李元看向崔无忌。
崔无忌居然点了点头,道:“我以心魔起誓,只要你提供了有关李师女儿的有效信息,我们一定放你离开。这是殿主亲自下达的命令,你不必担心。”
李元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那黑衣行骸这才道:“今天午间,我.我看到龚九围抓了个女孩跑到一片荒原里,说要为那些死去的同伴报仇。
我.我知道,龚九围他的弟弟在之前的鬼街杀戮中死了,所以他想报仇。
我听到龚九围喊着‘小琞’的名字,又说着什么‘你爹要是早早地投奔我们,我们也能早早离开,我弟弟也不会死’,‘要怪就怪你爹吧’之类的话。
那个小女孩哭着喊着,之后.我看到龚九围生了火.”
李元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又询问了一番那女孩的模样之类,这一通问下来,发现这女孩竟然和小琞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自己有两只黑鸟正蹲在小琞肩头看着小琞,他真以为是自家女儿了。
可此时,他闻言后的却只有愤怒。
他冲上前,一字一顿道:“带我.去.”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处荒地。
荒地里有一团烧焦的黑炭,且早已被踩碎,只是地上的一些小首饰却未碎,而那小首饰正是小琞平日里戴在手上玩耍的玉珠子。
嗯.同款的。
李元冲上前,捧起珠子,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哀嚎,紧接着双目发红,内里透出无比的仇恨之色,心里却凛然无比。
神木殿可以啊为了留他,居然真就杀了一个无辜的女孩,真是.
他心头黯然。
却又旋即更加警惕。
若是他不曾早早地安排小琞离去,那作为玉骸的小琞在进入神木殿三重门的核心之地后,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十有八九也是被那虫子活生生咬死吧?
就算不咬死,后续也不会是什么好的下场。
他边想边嚎着。
崔无忌微微侧头,不忍看这一幕。
而远处,柳露子似是对此间有所察觉,待倾听到李元痛苦的哀嚎时,她才轻轻舒了口气,这一次事情总算没办错。
茫茫夜色,红云飞舞,袅袅笛音在这怪异的黑暗里空灵剔透.
虫尉们与辇中吹笛,壮汉抬着,护着这些特殊力量,于交错的街头窜行。
一夜.
一重天后,被诱出的行骸,全灭。
即便还有行骸藏着,那也只不过是两三只小猫了。
可是,除了行骸,还有些普通人也意外地遭遇了虫雾袭击,甚至是惨死。
数日后。
黑莲教。
一处殿中。
面色肃然,披头散发,眸子因过于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男人正快速地踏入殿中。
人未入殿,嘶哑的声音却已响起。
“彭弥!!”
“你!”
“为何!”
“食言!?”
一字一句,如风箱里火焰的嘶吼,带着咆哮从腹腔里冲出。
来人冲入殿中。
而殿中座位上,一个裹着黑莲衣袍的笑面男子缓缓收敛了笑,即便他看起来还是像在笑。
这是一个眉眼天生带笑的男人,他周身就连手指都透着亲切,只不过,他用毒,还信佛。
他是黑莲教的副教主————彭弥。
有人说这位黑莲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教主,早已入了四品,又有人说他依然卡在五品,但没人能真正弄清。
至于来人,则自然是祝斑。
单从祝斑给彭弥铸造了一样残阵,便可看出两人关系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亲密好友。
即便过去不是,现在也是了。
果然,彭弥也不摆架子,直接起身,下椅,苦笑着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祝老弟,这事老衲是真不知道。
特么的,这下面的小子居然抓了李师的女儿,而且还杀了。
要不是他已经死在神木殿了,老衲特么地要活活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去除他今世罪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彭弥慈眉善目,满面歉意。
祝斑指着他道:“李元你别动,我女儿更加别动!
我知道你怎么想,也知道你们的目的!
但我提醒你一句,心急,只能把好事变成坏事!”
彭弥呵呵道:“阿弥陀佛,祝老弟,哪儿能呢。你说哪个傻子会傻到去伤害李元,伤害你女儿?这不是是找死么?”
说到“找死”两字,他眉眼里又有一股煞意涌现,与他慈悲的模样形成一种古怪的对比,就好似有两个人在他体内时刻变换角色,而显得喜怒无常。
祝斑道:“可是你们的人去做了。”
彭弥道:“从上到下,参与此事者,皆有罪.老衲亲自为他们洗脱罪孽,且今后再不针对李元,祝老弟可还满意?”
祝斑道:“心气不畅,铸不了灵器。”
彭弥起身,从怀里取出个名录,勾勾画画,丢出去道:“把人立刻都带来。”
顿时,有两名黑袍绣莲的男子走出,恭敬应了声:“是!”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李元并不知道。
如今的他,只是个死了女儿的父亲。
他取了小琞的衣物立了座衣冠冢,此时站在冢前默然神伤。
这冢,他在得到了景家同意后立在了米白色的花海之间。
花色摇动,渐迷人眼。
李元紧闭上双目,眼睛发红,抬手撑着石碑,一副极其哀恸的模样。
这张面具对他来说刚刚好,这让他能够立在最安全的地方,更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然后他可以伺机将妻儿带离此地.
一旦脱离,便是天高鸟阔。
只不过,他的妻儿都需要神木殿的后续功法才能突破后续境界,而他也想从神木殿多获取些力量,毕竟许多技能并不是在外面能获得的,再有钱也不行。
李元正神伤着,远处忽地传来奔跑的身影。
却见一个大男孩从远跑来,口中大喊着“姐”
男孩扑到墓碑前,跪在地上,双手直接抱着石碑恸哭良久,然后又转身看向李元,满脸泪水吼道:“你为什么不保护好你的女儿!?为什么?!!”
后来的姑雪见小声呵斥道:“平安,这是你父亲!”
男孩吼道:“你教我小心,教我谨慎,可你自己呢?你的女儿死了,你害死了我姐!”
李元:.
这小子.
算了,现在不是揍他的时候。
他扫了一眼自家儿子身侧的“220235”,算是个不错的七品,而且应该是已经偏向圆满了。
先天影血,恐怖如斯。
李平安哭着,嗓子都变得嘶哑,道:“报仇!我要为我姐报仇!杀!杀!杀啊!!”
李元:.
他看着自家这冲动的傻小子。
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也怪不了他。
“我娘呢?我娘呢?!”李平安忽地又看向李元,大吼着问,同时又道,“你把我娘接过来!我不想她也出事!!”
李元愣了下,心里震惊地喊了声“卧槽”,然后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的姑雪见,道:“姑殿主,能给我父子一点独处时间吗?”
姑雪见点点头,道:“只要李师不把平安带出去,便是在这内城逛上一天,也是可以的。”
说罢,她又道:“李师莫要误会,平安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可不能轻易离开。”
李元道:“外面危险,我也不会带他出去,姑殿主放心。”
姑雪见轻声道了句“节哀”,然后才走开了。
而李平安则吼着:“你还知道外面危险,你知道危险还把我娘放在外面,你害死了你的女儿,你不能把你妻子也害死!”
李元也不废话了,直接起身,抬手去抓儿子腰间的刀。
李平安愣了下,居然想反抗。
可却被碾压性地击溃了.
李元抓出他的刀,将他压在地上,道:“你姐说你是哭包儿,你今天来了还哭,这让她怎么安息?今日,我便打了给她解解气。”
“呵,你打,我叫一声我就不是李!平!安!”
啪啪啪!
“呜呜呜”
“老师救我!”
“呜呜!”
“欸”
“爹轻点”
“爹我只是太痛苦了.呜呜呜.”
父子言归于好。
李元摸了摸他头发道:“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突破,其他的,什么都别管。你有天赋,又得神木殿看重,不能浪费了。”
“可是,可是”李平安嘴唇一歪,又哭道,“姐姐,姐姐,她死了啊.”
说罢,他又仰天恸哭起来。
“阿嚏!”
有着瓷器娃娃般雪白肌肤的大女孩打了个喷嚏,鼻涕泡居然鼓了起来,看得一旁的老板娘薛凝忍不住掩唇而笑。
鼻涕泡破了。
大女孩也因此从梦里醒了过来,她看了看窗外的风景,神色里有新奇,有兴奋,可也有伤心。
“二娘,我爹说如果突然打喷嚏,可能是有人在想我,也可能有人在骂我。”
小琞一本正经道。
薛凝笑道:“小琞这么可爱,哪个傻瓜会舍得骂你?”
小琞道:“爹什么时候来呀?还有弟弟?还有瑶姨,和三娘”
她问了这个问题,似乎没有准备去等到回答,而是静静看着窗外
越往西,天色便越冷,便是明明已到了七月的夏日,却依然热不起来。
薛凝搂住小琞,道:“他们会没事的。”
小琞道:“我不担心爹,我担心弟弟。弟弟.好傻,而且还爱哭,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子。”
薛凝也不生气,笑道:“这一家子里,总得有个傻的吧?”
一个月后。
近乎于烈阳般的刺目肉田之上,一株巨大的不知名古树穿岩而上,又从岩石里穿出,黑沉且带着几分金属泽光的枝丫如一只只坚不可摧的巨手,悬浮在这四品肉田之上。
而巨手上,则是挂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楼,这等小楼恰好置于四品肉田之上,乃是修行练武的极佳之地。
若是四品肉田很大,那这种建筑倒是不必。
可事实上,四品肉田很小,甚至比血刀门那块肉田还要小
小楼挂在这般的肉田之上,可以使得其间血气不会产生丝毫的浪费。
白色的小楼,宛如一根根纯洁的白竹.
这里,便是神木殿的核心之处————白竹吊钟楼。
李平安每天都在楼上修炼。
崔花阴和瑶珏,则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处六品肉田附近修行。
崔花阴突破了六品,此时在巩固境界。
而瑶珏,也是托了李元的福,可以任意参阅神木殿的生命图录,如今正在勤奋苦修。
至于李元,则在两者中间的一片五品肉田处的花园里。
这花园,是神木殿的底牌之一,内里藏了诸多隐秘,甚至虫尉也是从此处而来。
树影摇曳,李元靠在一棵老树下,手握一本古册正在翻阅。
这是六品驯妖术中偏向植物妖精的驯术,名曰《木妖驯法》。
这《木妖驯法》里包含了不少东西,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御虫术”。
因为“虫子”和“木妖”往往是分不开的。
驾驭“木妖”,一定程度上也需要驱使木上的虫子。
而这,就是“虫尉”的由来。
只不过,驯妖师的要求过于苛刻,且需要无比的天赋,所以“虫尉”就只是“虫尉”,而无法成为强大的驯养妖魔的驯妖师。
李元扫了一会儿这《木妖驯法》,又放下,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入门了。
既然入了门,他完全可以快速圆满。
可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便每天加个几点。
做其他事多了,就加五六点;修行《木妖驯法》的时间长了,便加八九点
不过,随着辛勤的修炼,他开始发现这《木妖驯法》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有一名“虫尉”从远处走来。
这“虫尉”瘦瘦小小的,便是夏日犹然穿着漆黑的皮质连裤长衣,头上也戴着厚重兜鍪般的帽子,双目前则戴了了一个“水晶”制成的长片。
这可谓是严严实实了.
虫尉走到李元面前,用有些紧张和颤抖的声音恭敬道:“李师,我.我是景家景水香,我.我.”
她嗓子好像有些哑了,又好像是过于紧张。
“我我.咳咳咳.我带您看看这花园,带您认识一下这里的草木。”
李元合上书,起身道:“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名叫景水香的虫尉踮脚,指着远处介绍着,“李师,那里,那里的白花叫八瓣仙女木,这种花会跟着太阳的方向移动,所以花的中心会一直维持较高的温度,从而吸引一种怪异的红虫子,这红虫子便是我们吹笛驱使的虫子。
哦,对了,这这红虫子只会在五品肉田这边生出,其他地方便没有了。”
李元细细看着。
良久,一圈下来,景水香又道:“李师,您.您需要的时候,可以叫我教您吹笛子,因为只有掌握了音律,才能控制虫子。而这也是驯妖术的一部分。”
李元点点头,这几天他已经发现了,随着《木妖驯法》的提升,一样新的需求开始浮现,那就是“吹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