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到了八月。
八月的草原一片枯黄,雍王行辕内所有的人都在日夜不歇的割草。
由于此次侯君集、殷开山、李世勣缴获的牛羊马匹颇多,但却没俘获多少俘虏,所以所有的牛羊马匹需要大唐自己来供养。
又由于草原上到了八月底就会进入到冬季,所以必须赶在冬季到来之前准备好所有牛羊马匹所需要的草料,不然的话牛羊马匹就会大批量大批量的死掉。
所以李元吉亲自带着行辕内的所有人开始下地割草,储备草料。
在割了上百亩地,割出了几座草山以后,找军司马一问,说才完成了不到千分之一,李元吉一下子就怀念起了苜蓿。
如果草原上的草是生命力顽强,生长的极快,并且还长得很高,很茂盛的苜蓿的话,那割草就不需要这么累了,一镰刀下去就是一捆,铡一铡,再混上点其他的东西,足够一匹马吃一天。
可惜苜蓿虽然已经传入中国了,但还没有被大面积推广开,所以大家只能割草原上那还不到人的腿腕处的草来储存。
“褚遂良!”
李元吉又割了一把草以后,累的实在是割不动了,当即召唤起了褚遂良。
褚遂良听到召唤以后,提着自己的镰刀匆匆的赶到李元吉近前,一板一眼的施礼道:“臣在呢!”
李元吉直接吩咐道:“传令给李靖、苏定方、王玄策、薛收、于志宁、韩良等人,让他们尽快带着麾下的从属、百姓、俘虏、奴仆,开始储备草料。
今明两年长城以北的所有税赋全给免了,让他们每人上交十捆草料即可。超过十捆者,每多上缴十捆,发一只羊,每多上缴五十捆,发一头牛,每多上缴八十捆,发一匹劣马,累积上缴一百五十捆的,发一匹上等马。
有上缴两百捆的,以上所有的赏赐都可以叠加!”
褚遂良听到这话大喜,一副早该如此的样子,躬身应允道:“喏!”
李元吉直起身,捶了捶腰,对其他还在埋头割草的人招呼了一句,“行了,都收了吧。都回去休息,往后再也不用割草了。”
说完这话,李元吉又冲不远处正在跟高侃比赛的柴令武招了招手。
柴令武当即丢下了小伙伴,屁颠屁颠的赶到了李元吉面前。
“舅舅,您找我?”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吩咐道:“你带着高侃,去一趟殷开山和李世勣那里,让他们不用再把俘获的俘虏和牛羊马匹往这里送了,让他们就近设立聚集地,就近安置,并且发动起所有的俘虏开始准备过冬的草料。
入冬以后,让他们停止所有的战事,安心经营好他们各自治下的聚集地即可。”
柴令武一边点头,一边多嘴问了一句,“那要是他们在入冬之前没准备好过冬的草料呢?”
李元吉白了柴令武一眼道:“那就让他们以牛羊为食,以牛羊皮自制过冬的衣物。”
柴令武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又多嘴道:“那要是他们吃不过来呢?”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柴令武道:“那就让他们把该杀的都杀了,能冻起来的冻起来,冻不起来的要么烧了,要么就地掩埋。”
柴令武听到这话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双眼冒着光道:“包括人吗?”
李元吉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和蔼可亲的对柴令武招了招手。
柴令武从舅舅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抹寒意,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往后跑去。
只是他还没跑两步,就被距离他最近的高侃和另一个雍王卫将士给拿下了。
柴令武被高侃倒扣着胳膊,眼睛瞪的溜圆冲高侃大喊,“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背叛我?”
高侃咧着嘴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柴令武梗着脖子喊道:“你那为我好了?”
高侃笑而不答,押着柴令武走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恶狠狠的在柴令武屁股蛋子上踢了一脚,没好气的骂道:“人岂能与畜牲相提并论?如果那一天你觉得人和畜牲没区别了,那你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柴令武一个劲的喊着不敢了,但李元吉明显能感觉到,他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当即,李元吉对高侃道:“他从现在起就是你麾下的小兵了,你帮我好好的教教他什么是人。”
高侃毫不犹豫的抱拳道:“喏!”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又道:“此次去殷开山和李世勣军中,以你为主,以他为副,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给我抽他!”
高侃听到这话,嘴都快咧到后槽牙了,在冲柴令武挤眉弄眼了一下后,大声的应允道:“喏!”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就成他手底下的小兵了!我出仕比他早,功劳也比他多,他应该做我手底下的小兵!”
柴令武在这个时候捂着自己的屁股,呲牙咧嘴的在给自己叫屈。
李元吉冷冷的瞥了柴令武一眼道:“就凭我是你舅舅,就凭你的官我想给就给,想收回来就收回来,你有意见吗?”
柴令武当然有意见了,但是不敢说,只能捂着屁股,耷拉着脑袋,仍有高侃将他拖走了。
在高侃将柴令武带远了以后,李元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陷入到了自我怀疑当中。
到底是大唐的人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怎么大唐的人一个个都不把人命当回事,一个个似乎都把生死看淡了,把其他族类的人看成了牛马。
估计在他们心里,也不介意被其他族类的人看成牛马。
这就是封建王朝吗?
这么残酷,这么现实?
在李元吉发动了长城以北所有人开始储备草料以后,在数量庞大的牛羊马匹许诺出去以后,各个聚集地,各个辎重堆积地的草料与日俱增。
为了得到朝廷赏赐的牛羊马匹,百姓们几乎卯足了劲,带着全家人在割草。
各个聚集地主事的唐人,几乎是用鞭子抽着所有的奴隶在昼夜不歇的割草。
然后朝廷所需要的草料,仅仅有了大半个月就收集的差不多了。
据在各个聚集地巡视的李靖和苏定方说,这一次加班加点的抢割草料,足足折损了上万名奴隶。
其中大部分都是被聚集地的唐人给折腾死的。
以前是突厥人折腾他们,如今他们翻身做主人了,他们也开始用突厥人折腾他们的方式折腾起了突厥人,有些人的手段甚至比突厥人还过分。
李靖和苏定方都觉得他们这么下去不对,所以提议让中书下一道政令,让各个聚集地的唐人收敛一些,不要轻易的折辱手下的奴隶,更不能轻易的打杀手底下的奴隶。
李靖和苏定方的建议送到了雍王行辕内以后,李元吉直接转呈给了中书省。
李靖和苏定方要的既然是中书省的政令,那就由中书省去办好了,他不用多费心。
反正朝廷每年发给中书省各个官员的俸禄也没少过,该他们做事的时候,自然得把他们拉出来用一用。
不然的话,朝廷养他们干嘛。
“呼……”
当一阵清冷的冷风从西突厥吹到灵州的时候,草原上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季。
大雪毫无征兆的就落了下来。
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里面描述的场景是真的,胡天真的到了八月就开始下雪了,并且还下的很大,风更像是刀子在剐一样,冷的出奇。
李渊就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带着几乎半个长安城的勋贵抵达了灵州。
李元吉在得知李神通没阻止的了李渊,还是让李渊来了以后,很无奈,一大早就带着所有人赶到了行辕外的官道上相迎,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李渊一行才出现在官道上。
李渊一行人的队伍很庞大,站在前头,看不到后面,李渊到底带了多少人,不仔细的去队伍里数数的话,很难弄清楚。
不过那显眼的龙撵,显眼的王撵,显眼的王旗倒是能轻易的数的过来。
除了李渊的龙撵和龙旗外,还有足足三十多座王撵,三十多面王旗,还有各色行军道总管的旗帜,还有各式各样的金瓜、铜锤、斧钺、剑班、鼓乐等仪仗队一大堆。
“看这架势,这是把长安城里的人都带过来了吧?”
褚遂良年纪小,没见过皇帝‘全副武装’出动,更没见过皇帝带着一堆王公摆开了所有的仪仗集体出动。
所以他被李渊以及一众王公们所摆出的架势给深深的震慑到了,嘴张的特别大,像是吃了好几个蛤蟆,眼瞪的也特别大,像是第一次见世面一样。
“这才哪到哪儿啊,还不至于!”
李元吉淡然笑着,评价了一句。
李渊摆出来的场面是大,也挺宏伟,挺霸气,挺带劲的,但算不得是大场面,他还见过更大的场面。
比这更宏伟、更霸气、更带劲。
所以李渊摆出的这个阵仗吓不倒他。
李渊要是能招来几万的兵马,来一场盛大的阅兵式,那他倒是能小小的震撼一下。
毕竟,没有钢铁丛林的阅兵式,对他这个见过钢铁丛林阅兵式的人而言,震撼力度真的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