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八百三十四章 至今琼海浪淘沙,犹听青天拍案巡

类别: 历史 | 两宋元明 | 朕真的不务正业   作者:吾谁与归  书名:朕真的不务正业  更新时间:2025-02-27
 
万历维新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刘吉就听闻兵部和工部联合奏闻了火炮的改良。

大明以前的火炮,有点弱,这种弱,是相比较现在的火炮,对于火炮的五种改良,全都是格物院牵头进行的改良。

火炮改良已经持续了十四年,在可见的未来,会一直持续下去。

冶金差,大明之前的炮实在是太重了,动辄上万斤,这上万斤的火炮简直是要了野战行军的命,不仅是野战行军,城防布置,也是要运到这个城池。

但这些年,随着铁冶所的大规模铺开,大明的炼钢技术越来越强,让火器的重量越来越低。

第二火药配比没有定数,导致弹道不稳定、命中率低,而且也给火炮增加了重量,火药的质量参差不齐,质量好的火药劲儿大,质量差的火药哑火,没有足够的冗余,很容易出现炸膛的现象,导致火炮只能增重。

而现在火药配比完全确定了下来为一斤硝、二两硫磺和三两木炭,然后加水、酒、糖、地瓜淀粉等等进行颗粒化,黑火药的颗粒化,让火药终于稳定了下来。

原来的粉末火药,其实非常不便于运输,因为在运输的时候,硝、磺、炭会分层,除了分层之外就是粉末火药的吸水性实在是太强了,稍微潮湿一点的地方,火药都得晾晒。

这些问题,都在十几年的研究中,一一被克服,让火药成为真正可靠的武器。

除了冶金、火药之外,则是对于火炮膛压的研究,让大明火炮进一步减重,膛压曲线和炮身曲线,几乎完全一致,轻便的炮身,让火炮的机动性变强。

说起来也是好玩,膛压是在炮管上进行钻孔,填入圆杆箭,在火炮发射的时候,用厚木包裹炮身,入木深度绘制曲线,经过数百次试验后,绘制出的膛压曲线,膛压大的地方增厚,膛压小的地方减重。

大明军兵习惯将万历九年后制作的火炮,叫做大肚炮。

其次就是算学的进步,大明正在研究火炮的弹着点和炮弹稳定性之间的关系,一种是添加膛线旋转稳定,一种则是使用钢制尾羽的方式,这两种方式,钢制尾羽这种脱胎于弓箭的方式并没有被淘汰,因为一些特殊的火炮用得到。

比如神火飞鸦,如同乌鸦一样的木质外壳,乌鸦的肚子里填充火药和铁蒺藜,乌鸦的尾部有木质延时引信,根据射程调整,而飞鸦的底部挂两个‘起火’,就是推进器提供动力。

最新型号的神火飞鸦,最远射程是二百五十丈,落地后,肚子里的火药爆炸,但精准度极差,格物院给出的建议是以万为单位放飞,形成饱和轰炸,然后地面部队推进,这是一种极其奢侈的做法。

但大明皇帝在戎事上,向来阔绰,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赢,大明皇帝在大明军作战时,都会每天吃一个光饼,以示和大军同甘共苦。

这让人误解为皇帝勒着裤腰带打仗,大明朝廷还没穷到皇帝要勒紧裤腰带打仗的地步。

大明皇帝朱批了一百万银,营造的风洞、水洞,滑翔机改良困难重重,但神火飞鸦的射程是越来越远,威力也是越来越大。

除此之外,大明开始有意识、有目的的训练职业的炮兵和炮营,进而形成骑营、步营、炮营的全火器作战。

炮兵的训练要求军兵必须要有基本的算学基础。

冶金、火药、膛压、算学和炮兵训练,这是大明对火炮的五大改良,让火炮真正的成为了山城、营堡、要塞的克星。

火炮的九斤火炮终于降低到了两千斤的地步,能够由三匹马拉动机动,再加上三匹马拉动各种火药和炮弹,机动能力大大增加。

在没有完成以上改良之前,每少一项,都会让大明拆山城花费的时间增加一倍,也导致了大明军完全依靠火炮拆山城,拆的还不如别人修的快。

这其实也是倭人明知大明火器极强,依旧要悍然进攻朝鲜的原因,他们低估了大明火炮的威力。

重步兵是需要火炮覆盖一遍,才能开始进场,这些重步兵,都是陷阵先登,每一个都很珍贵,直接进场,损失是朝廷和陛下完全无法接受的。

如果马六甲争夺战发生在万历十六年,张元勋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把红毛番的城堡,拆的一干二净,而不是要用两年半的时间软磨硬泡,最终攻克。

沈一贯在陕西传来了捷报,大明重新修建好了哈密城,一个围十里的营堡,修建好了官道驿路,扫荡了沿途的马匪,扫清了前往西域的所有障碍,而且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盐泽(罗布泊),但要开发精绝盐,还需要继续西进一千四百里左右,才能抵达盐泽。

重开西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大明下一个目标是吐鲁番汗国和轮台城,就是唐朝诗人岑参《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的轮台城(今天的乌鲁木齐)。

沈一贯给出承诺,三年到五年,复设轮台城,把营堡和官道,修到西域去,就是沈一贯在甘肃持之以恒要做的事儿。

大明重开西域,西域诸番无一合之敌,主要是列装了大量火器的大明军,一个城池据点,只需要二十个人就可以完全控制,交通要道,只需要三百人就可以固守。

相比较当年大唐倾尽国力的开边,大明重开西域要便宜很多很多。

当年唐朝专门用于西域开拓的长征健儿,一次征召就要数万人,总计兵力超过了三十万人,这也给了安禄山、史思明这些反贼们可乘之机,大唐健儿在外,反贼趁中原空虚,趁虚而入。

凌云翼在朝鲜的王化非常顺利,最近招募了许多的朝鲜人成为了巡检司的弓兵,四处打虎,就是生物意义上的老虎。

这也是大明第一次了解到朝鲜的虎患泛滥到了何种地步,仅仅在凌云翼抵达朝鲜这段时间,各地上报了二十七起虎患,甚至连汉城的景福宫都有一处虎窝,万历十五年末一次老虎袭击村落,导致一百四十人的死亡。

本来,朝鲜是有虎伐队的,由朝鲜卫军担任,但李昖的倒行逆施,导致大量的底层军兵逃逸,被压制的虎患再次肆虐了起来,再加上倭寇来袭,虎患再次加重。

凌云翼组建了巡检司弓兵,除了打虎就是巡检,朝鲜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朝鲜正在从战争的阴霾中,快速的恢复着,这极大的增强了朝鲜的向心力,汉城造船厂已经营造完成,今年夏天就可以开始生产船只;釜山港的规划已经通过了工部、户部的部议,正在加速推进进程。

老挝的官道驿路,已经修通了。

对于这件事,处于内讧中的安南国,根本无力去干涉,按照礼部尚书沈鲤的说法,大明的货物不断的涌入,双边的经济开始活跃后,老挝用汉文的就会越来越多,因为只有学习汉文,才能有出路,不期数年,就是密不可分了。

大明的开拓,不完全是武力开拓,就像邓子龙愿意把自己的御赐佩刀交易给库林人,但库林人最终辜负了这份善意。

沈鲤对开拓有一句名言,若夫汉民不蕃,纵得广漠千疆,犹藩篱之野。

大意是:没有汉人成为主要人口,再大的疆域也不过是势力范围,而不是实土郡县,这是大明开拓的总纲常。

廷议结束后,刘吉站在皇宫的承天门前,感慨万千。

万历十六年,大明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这次廷议,刘吉觉得陛下有一句话说得不准确,陛下说:他人不由我,枉费亦执着。

但刘吉非常清楚的知道,陛下一句话,真的有三十余万人会为了陛下拼命,陛下觉得自己只能做好自己,但其实下面具体做事的人,比如刘吉,就非常清楚,陛下这样的君王,其实非常难得了。

有事陛下都是亲自上的,四大案,每一件都是血淋淋的大案,都是数不尽的骂名,陛下做了;朝鲜包括国王李昖在内的王室,不好处置,陛下也没让他落水,而是直接下令给了李舜臣杀人,李舜臣是奉命行事;

水师、京营、官厂,除了稳定到了不犯错可以世袭的工作之外,每年还有开工银、利银、犒赏银等等;

但凡是在水师,京营、官厂坐班,说去也很有面子,军兵和匠人的社会地位,在陛下手里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甚至连工匠出身的理工学院院生,都能捞到功名了,和国子监的监生可以相提并论、平起平坐了。

甚至婚配困难,陛下还会想方设法的发媳妇。

刘吉坚定的认为:张居正一直在奋力构建的恩情叙事是成立的。

刘吉就不会同情任何的夷人,刘吉也不会因为同情心就停止对海外利益的索取,更不会对夷人手下领情,他就是给陛下办事的一个船长罢了。

他不知道他船上的白银、黄金、方糖等等货物是怎么来的吗?他不会去思考这些,他只会把无穷无尽的财货带回大明。

这就是万历年间逐渐形成的新叙事:恩情与忠诚!

刘吉认为,陛下对自己的可怕影响力,是完全低估了。

在刘吉看来,大明的皇权旁落,是大明朝廷和皇帝,在政治集体上,没有和士大夫官僚阶级相抗衡的力量,导致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薄弱,甚至连基本的税收都无法完成。

而现在农工军,三个阶梯式的力量,弥补了这一点,这也是万历维新能够成功的原因之一。

刘吉匆匆回京面圣之后,就要赶往松江府,等待船只检修、货物装卸、军兵轮换后,再次出海去。

大明皇帝朱翊钧在武英楼操阅军马之后,再次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处理奏疏。

来自松江府的奏疏。

申时行奏闻陛下,浙江巡抚的所有差事,都移交给了侯于赵,侯于赵刚到杭州府就出事了,在辽东骑了十五年马从来没有出过事的侯于赵,从马上摔了下去!

摔的倒是不重,就是摔了个跟头,侯于赵摔下马,一个丝滑的驴打滚翻滚卸力之后,并没有受伤,而跟随侯于赵抵达杭州府的缇骑,不信邪一样查了半天,还真的就是意外。

不是有人要给侯于赵下马威,在马掌、食物、道路上面下手,就是单纯因为下了一场春雨路滑。

“不是,这个阎士选这么邪门的吗?要说路滑,侯于赵当年跟着宁远侯跑去查干泡,一路上冰天雪地,也没见摔这么一下啊。”朱翊钧看着这本奏疏,对阎士选的克上,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阎士选是有点邪门的。

申时行倒霉、吴善言命都丢了、申时行再倒霉,现在轮到侯于赵倒霉了。

侯于赵的马术是李成梁教的,两个人带着近千人,跑到查干湖都没摔一次,这刚到杭州,就摔了。

“感觉就是单纯的意外吧,毕竟辽东的滑和江南的滑,多有不同。”冯保有些不确信的说道:“可以再看看。”

侯于赵在浙江的还田事,推进的比较顺利,目前杭州府、绍兴府、宁波府、台州府四府已经完全完成了还田,田土一百顷以上的豪奢户,将田契交给了衙门,衙门已经按照鱼鳞册、黄册进行了分田。

除了这四府之外,浙江还有八府需要还田,侯于赵大约要三到五年的时间,将这八府的还田推进。

“苏州府也打算还田。”冯保将苏州知府的奏疏,送到了陛下的面前,作为江右的首府,苏州府打算带头把还田这个事儿办了。

对于地方而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陛下这位主儿的性子,大家也都清楚了,弘毅至极,心怀天下,还坚持不懈,错了就改,改了继续推行,从来不为了什么圣上的颜面,不肯低头认错,导致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苏州府评估了下苏州的经济情况,决定还田。

冯保乐呵呵的说道:“苏州知府说的很明白,苏杭苏杭,杭州府完成了还田,农桑产出会有较大的提升,意味着杭州可以养更多的工匠,一两年看不出来,三五年,苏州的商贾全都得跑到杭州去营造工坊去了,毕竟杭州的匠人更多,迟则生变。”

天下的饼就那么多,杭州多吃一块,直接竞争对手的苏州,就可能会少吃半块。

这苏州府的才子佳人全都跑杭州府了,他苏州拿什么发展,他苏州知府拿什么升转?考成法一个下下评,这辈子的仕途就毁了,还被人嗤笑无能。

朱翊钧思前想后,朱批了这本奏疏说道:“那就让苏州府试一试,若是不行,就让应天巡抚李乐、松江巡抚申时行帮一下,人力物力财力,都可以。”

“还田,哪有那么好做的。”

朱翊钧批了一本奏疏后,看着冯保笑着说道:“你也找个椅子坐旁边。”

“臣不累,还能伺候陛下。”冯保打了个哆嗦,赶忙回答道,若不是陛下不喜欢跪,这会儿他都跪了,陛下这话从正面理解是关心他在御前听差辛苦,从侧面看,分明是觉得他已经没有精力继续做御前大珰了。

在这短短一瞬间,冯保把能想到的事儿,都想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出什么差错才是。

“你看你,多心,朕就是看你辛苦。”朱翊钧有些无奈,一看冯保的神情就知道他多想了。

“这个,就这个就好。”冯保左思右想,搬了个四方凳过来,坐到了陛下的身边,整理着陛下批好和要批的奏疏,朱翊钧本来想让他换个椅子,四方凳坐的难受,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作为皇帝,他的威权越来越重,一句话,都让人浮想联翩,他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深意。

朱翊钧拿着一本奏疏,笑着说道:“绥远也有个好消息咧,农学博士柯延昌,把去年罗斯国使者送来的紫根草培育成功了,好事一件。”

紫根草,耐寒,抗逆性强,对土壤要求不高,有点水就能活,罗斯国进贡,是优质牧草的一种。

农学博士柯延昌是大明牧草的顶级农学博士,算是和大明皇帝同门师兄弟,就学于大司农徐贞明,柯延昌带着人把榆林荒漠地给种绿了,弄得榆林绿草茵茵。

可以说没有柯延昌,大明找到的那些牧草,恐怕很难形成规模种植;没有柯延昌,就没有现在的定牧和畜牧业,柯延昌还是个兽医,深受当地牧民爱戴。

万历维新的成功,不是朱翊钧一人之力,而是大明上下一心,万夫一力,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陛下,海总宪要致仕了。”冯保将一本奏疏放在了陛下的面前。

大明骨鲠本骨,海瑞海刚峰,年纪大了,心力枯竭,筋骨已衰,七十四岁高龄的海瑞,已经无力继续主持都察院之事。

李幼滋在万历十五年致仕,若非一直要寻找合适的人选,海瑞去年就该致仕归隐了。

“加少傅,赐蟒纹冠带,加赐银五百两、纻丝十表里、宝钞三万贯、国窖三十瓮,北大营营造的清勤园赐海总宪。”朱翊钧对海瑞进行了恩赏,他面色复杂有些犹豫的说道:“再恩荫海总宪养子海中适为尚宝司卿。”

海瑞有三个儿子相继夭折,他有一个养子海中适,这个养子不好学,读书不好,但也算是有人继承了海瑞的荣光。

皇帝之所以犹豫了下,是因为海瑞和这个儿子的关系不好,海瑞一生极其清廉,但是这个海中适反而钻到钱眼里去了,仗着海瑞的名声,四处招摇,又是养子,一来二去,父子关系就很僵硬了。

朱翊钧拿起了笔,思索再三写道:“铁面龙图本布身,琼崖栝柏铸精神;碑林铸恶三千字,素衣追赃百万钧。三分南衙清鼎鼐,孤旌北向扫贪鳞。”

“至今琼海浪淘沙,犹听青天拍案巡。”

铁面龙图说的是包拯,都是百姓的父母官;碑林则是海瑞设立在朝阳门外的快活碑林;素衣则是海瑞建立的素衣御史;三分南衙是海瑞在万历十三年随皇帝南巡时候的功绩;扫贪鳞,则是说的海瑞作为大明神剑反腐抓贪。

朱翊钧送给了海瑞一首诗,告诉了海瑞,他的功绩,大明不会忘记。

“快活碑林,改名叫醒世林吧。”朱翊钧将海瑞设立的快活碑林,改了一个新的名字,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海瑞要离开朝堂了,希望海瑞离开朝堂,这个碑林,依旧可以警醒世人。

皇帝朱批的圣旨送到了内阁,而后徐爵带着皇帝的圣旨,赶到了海瑞的住处,海瑞现在住的宅子,也是皇帝御赐家宅,徐爵来过几次,海瑞是真正的清流,他的家中没有任何奢侈之物。

徐爵等下正厅,只等到了海瑞一人接旨,海瑞的妻子、继室、妾室皆相继病逝,三个女儿已经嫁人,养子海中适,似乎不在家中。

“都察院总宪海瑞接旨。”徐爵甩动拂尘,两个小黄门拉开了圣旨,徐爵大声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缵承鸿业,夙夜兢惕,惟赖刚正之臣砥柱中流。览卿沥血之奏,朕心怆然。”

“十六载风霜,卿以杉松之骨,擎我大明纲纪;数万里山河,卿持神剑之芒,涤尽腐恶浊流;今闻卿疾,如折朕之肱股,然念卿忠恳,岂忍以君臣私谊误卿颐养?”

“昔包拯知开封而悬青天,今放卿归隐而遗剑芒,汲黯卧治犹佩银章;放卿依亲更添朱绂。”

“九重阙下少铁面,千秋史中多丰碑,朕命内署待诏制「风宪垂勋」匾额赐之,悬于清勤园。”

“累朝成宪,布德施惠,诏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臣叩谢陛下隆恩。”海瑞再拜,接过了圣旨。

徐爵将圣旨交给海瑞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陛下的亲笔御书,交给了海瑞,笑着说道:“除了圣旨外,陛下额外写了一首诗赠于海总宪,内署勒石铭记,送到清勤园去。”

“令郎不在家中吗?”徐爵问起了海中适,海瑞有痰疾,不能久立,病情加重已经一年有余,连陛下都时常派遣大医官诊治,按理说海中适这养子,该在家里照顾海瑞才是。

但徐爵来宣旨,居然都没看到海中适。

“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海瑞连连摆手说道:“他最近和闽南商人走的有点近,要做行商,我不让他做,他就一气之下,和我大吵了一架便出门去了。”

“咱家知道了,自然会如实禀报陛下。”徐爵宣旨只宣了一半,恩荫海中适的正五品尚宝司卿这恩赏,没能宣读,而且看这个架势,怕是给不出去了。

海瑞这种情况,养子就是亲生儿子,父亲重病,儿子却不在身前,这就是不孝,朝廷是决不会把恩荫官给到海中适了,哪怕海中适是亲生的,礼部那群保守派是不可能答应的,不孝是罪过。

按照大明祖制,这恩荫的正五品尚宝司卿,是可以世袭三代的,不视事儿,陛下还赏赐了一个大厝豪宅,这清勤园给了海中适,那才是白瞎了。

海瑞做了一辈子的官,若是他有意给海中适,不会说的这么详细,显然这个儿子海瑞不太想认了。

“陛下问海总宪,这总宪之位,海总宪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徐爵询问起了都察院总宪的人选问题,海瑞在致仕奏疏中,并没有推荐。

海瑞面色郑重的说道:“并无可靠人选,若说有,那就是王次辅的独子王谦了。”

“咱家回宫后,会如实禀报陛下。”徐爵拜了拜离开了海瑞家中。

海瑞知道不合适才没有写在奏疏里。

王谦的举人身份是有问题的,王崇古乡试舞弊,给王谦搞了个举人身份,都察院总宪是极其清贵的,这个污点,就是强行任命,也不会获得都察院同僚们的认可。

徐爵回到了宫中,并没有直接去通和宫,而是去了东厂,又派了一些番子仔细调查一番海中适的情况,才前往了通和宫,将海瑞家里的见闻一五一十奏闻给了陛下。

“王谦其实挺合适的,下章文渊阁议,若不行,廷推便是。”朱翊钧也清楚,王谦作为素衣御史之一,领都察院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这都是王崇古坑儿子挖的坑,也是他们家父慈子孝的原因。

“这个海中适是什么情况?”朱翊钧面色变得冷厉了起来,他本来就对海中适不是很满意,这父亲病重,海中适居然不在病榻之前!

徐爵拿出了一页纸,递给了陛下俯首说道:“禀陛下,和海中适走的很近的那几个闽商,以前是走私白货的。”

白货,主要指棉花棉布,而后逐渐引申到了大宗商品,棉、茶、铁等大宗商品,大明调整关税报关的流程,在所有的市舶司设立了海关衙门,做了一站式报关,缓解了白货走私泛滥的情况。

“海中适这个蠢货!愚不可及!这几个闽商看重的不是他这个人,他有什么本事被人看重?闽商看重的是海总宪的清名!”朱翊钧嘴角抽动了下,他不管,海瑞一辈子的清名,怕是要被这个养子给毁了。

徐爵低声说道:“陛下,恐怕这海中适未尝不知,臣觉得海中适是很清楚闽商们到底找他做什么,他时常打着海总宪的名头,四处招摇。”

徐爵这话已经很客气了,番子们探听到的情况更恶劣一些,这海中适曾经在酒后大放厥词说:清名无用,不如换钱。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让琼州海家,再遴选一个德才兼备之人入京来,过继在海总宪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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