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朱元璋已经换下祭服,重新穿上了龙袍。
他神情严肃的看着四个儿子给自己行礼,待他们起身后,先对老二老三道:“收拾收拾,赶紧回封地吧。”
“是,父皇。”两人忙恭声应道。
“你们两个回去后,不许再骚扰地方,要专心练兵。”朱元璋沉声道:“咱准备明年开始,便让你们俩率军出塞,与北元交战!”
“是。”哥俩这次声音洪亮许多,这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他们在地方上瞎搞,多半是因为旺盛的精力无从释放。
“练兵时,要爱兵如子,不准随意打骂士兵。要多多向各级将领请教,与他们拉近关系。”朱元璋意味深长的教诲道:
“我大明边军的精锐有三,正归你们俩和燕王的节制。燕王那边有徐达在咱不担心,咱担心的是伱们两个,能不能拢住各自手下那帮骄兵悍将?”
说着他叹息一声道:“要是邓愈在就好了。”
其实朱元璋也不是很担心晋王那一路,这个老三虽然不如年少时那么讨人喜欢,但智勇双全、可堪大任。有他在山西那边,应该出不了篓子。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秦王那一路。
本来朱元璋给老二配的是邓愈,凭两人的翁婿关系,陕西方面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可邓愈一死,沐英还年轻,根本压不住蓝玉那个跋扈将军。
老二能不能调和两人的矛盾,关系着他能不能在陕西边军中树立威信,成为他们公认的主帅。
对此,朱元璋一点都没谱。寻思了片刻,他沉声道:“这样吧,咱让王弼过去,跟蓝玉同任征西副将军。他当年是开平王的帐下先锋,蓝玉最服气他。”
“那他会不会跟蓝玉合起伙来,对付文英哥啊?”老三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了。”朱元璋瞥一眼欲言又止的老六,促狭道:“他已经是咱家老六的人了,只要老二善待他,他是不会跟蓝玉狼狈为奸的。”
“老六把定远侯拿下了?”老三惊喜道。
“父皇说笑了,哪有什么我的人,都是父皇的人。”老六赶忙笑笑道:
“定远侯忠君爱国识大体,在江西没有同流合污,足以说明他可堪大任……不过父皇,儿臣是想请定远侯去苏州的,你把人家派去陕西,那谁给儿臣修王府啊?”
“你净瞎胡闹,人家都是岳父去修王府,你让王弼去给你修王府,呃……”朱元璋说着上下打量老六道:“你不会看上人家闺女了吧?”
“那不能够。”不等老六开口,老四马上道:“他已经跟我岳父喝过酒,和我小姨子约过会了。”
“啊……”朱元璋有些懵:“老六你也想给天德当女婿?那你师父那边怎么办……”
“爹,跑题了。”饶是老六脸皮厚如城墙,也一阵阵臊得慌。“别忘了恁答应儿臣的条件。”
“咱答应你什么了?”朱元璋一脸失忆状,把老六差点整破防。
“好了好了,今天先不谈私事。”幸好有太子哥站出来和稀泥:“父皇派定远侯去西安不要紧,让他把家眷留在京里,老六就没意见了。”
老六捶捶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太子。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
“行吧,看在老六的面子上,咱就答应了。”朱元璋答应的挺干脆。因为按照规定,边军将领都是不能带家眷的。
朱元璋又嘱咐老二老三一番,诸如要体恤民力、体察民情之类,才放老二离去。
然后又对老三道:“今年锦衣卫要有大用处,你不在京里,总是不便。你回去后,就把锦衣卫那边的事情,全都移交给老四。”
“父皇,不是说让老六接我班吗?”老三可不愿意给老四做嫁衣。
“老六今年另有差事。”朱元璋淡淡道:“锦衣卫那边,他还可以继续给老四当副手,这样既牵扯不了他多少精力,还能帮老四出谋划策。”
“唉,儿臣明白了。”老三有气无力的应下,就像自己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要不是父皇的命令,谁稀罕接你的烂摊子似的。”老四从旁嘟囔道。
“离京之前,你抓紧跟老四交接清楚,时间不等人,咱马上就要用到他们。”朱元璋又提高声调,吩咐一声。
“是,父皇!”老三这才严肃起来。
“去吧。”朱元璋微微颔首,待老三出去后,他才对老四下令道:“你接手锦衣卫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开始,设法向所有公卿、四品以上文武家中派出眼线——”
顿一下,朱元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道:“咱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给咱掌握他们哪天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写过什么字!不容有误,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四高声应道。
“老六,你也不要置身事外,时间紧,任务重。光靠老四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朱元璋又瞥一眼老六道:“你也帮着你四哥。”
“是……”老六心中苦笑,应了一声。
如有可能,他是真不想接这破差事。搜集情报的方式有很多种,往全体大臣府上派细作的法子,却是史无前例的。
就连当年的武则天,也没想过对全体大臣进行无差别‘人肉监听’……
这要是败露了,那就是满朝文武的公敌啊。
太子也是一脸错愕,因为这事儿,父皇并没有跟他通过气。略一迟疑,他还是开口道:“父皇三思啊,此例一开,我大明的官员,就要彻底人人自危,道路以目了。”
“那不很好吗?”朱元璋冷冷道:“总比他们胆大包天、串通一气,最后全都掉了脑袋强。”
“父皇……”太子无语。这跟他理想中的开明政治,差的太远了。哪怕只是权宜的手段,也太超过界限了。
“这事儿咱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多言。”朱元璋罕见的没给太子面子,提高声调道:
“经过江西的事情你还看不明白吗?眼下这批官员已经烂透了,不能对他们的自觉有任何期待。如果只有恐惧能让他们懂得规矩,那咱就给他们最大恐惧,这是他们自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