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脉缭绕着云雾,从天而落的女子犹如神祇。2
温忻韫似乎是从江南地域匆忙赶来,急速赶路让她那独属圣人之上的威压毫无掩饰的覆压而出,掀起的炁浪撕扯着雨后残云,为她的降临强行破开了一片无云青空。
她的目光犹如帝王君临,向着下方众人随意扫过,最终落至下方血衫青年。
目光于空气中对撞。
因日常繁杂事物而冷却的憎恨之火,于再见初始柴薪的时刻骤然复燃。
许元曾做过于剑宗山门再见温忻韫的准备,甚至还预设了再斩她一具身外身的谋划,但可惜就现实而论,他这一次似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于镇西府的交手,温忻韫并未给予他不可力敌的压迫,哪怕在油尽灯枯之际见到对方那诡异的身外身,也只是有被算计耗空源炁落败的憋屈。
可这一次不同。
仅是这一瞬对视,许元便觉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窜后脑。
也许会死?
不对,应该说一定会死。
一旦打起来,纵使许元现在有着无数保命手段,也依旧百分百会死在被追杀的路上。
温忻韫的视线仿若来自天外,即便抵达剑宗之后,她也并未散去功法,庞然威压一波又一波的朝着四周覆压而去。
这是许元未曾见过的骇人之力。
哪怕是那一日,李君武燃尽自身生命换来的军阵伟力都不曾给予他这种感觉。5
圣人之上。
和那父亲一个层级的强者。
“与上次见面相比,你又变强了很多。”
温忻韫的视线平淡而温和,只是那圣人之上威压让这份柔和显得居高临下。
许元沉默一瞬,像是玩笑般的反问:
“这句话应当由我来说吧?”
温忻韫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摇头道:
“这本身便是我的力量,何来变强一说?”
许元眯了眯眼,轻笑着问:
“所以这便是你全部的力量?”
温忻韫不置可否,盯着许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缓声笑道:
“你可以猜一猜?或者将你脑中的想法落实,亲自动手来试一试,只要你能杀了我,便可得知我是否还有其他的身外身了。”
“........”许元沉默。
就如当初与那父亲的谈话中提及一般,在世间活动超过千载的圣人之上,他们给予再多的重视都毫不为过,但如今看来,他们的重视程度似乎还是低了。
他无法确定眼前这散发着骇人威压的女人是不是其的本体,如若不是,那他最担心的事情可能真的会发生。1
温忻韫作为千载前那位天门剑仙的挚友,其的天资即便不如许殷鹤与天门剑仙,也不会差上太多。
虽然温忻韫在过往的岁月中抹除了自身在史书中的存在,但通过一些典籍与其亲口所述的信息来看,天门剑仙陨落之时,她大概是在百二十左右的年岁,那个时节她便应该抵临圣人之上。
而若按照这个进度.....
她以身外身能积攒的修为是多少?
不过按照现在局势来分析,许元觉得温忻韫以身外身积攒力量的方式应当是存在着很大的限制。
若没有桎梏,她现在起码能够显现十具圣人之上的身外身,而有这份力量,她何须如此被动?
思绪至此,
许元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动不动手可不是我这个客人能做决定的,倒是温夫人你,江南地域最近可正值多事之秋,贸然外出来这剑宗山门真的没问题?”
江南是大炎经济最为发达的区域,但在这份经贸往来的过程中却也会带去无数的细作。
过往数十年里,皇族与相府虽然无法直接将手伸到宗盟最为强盛的江南地区,但却已经用经济手段将那边渗透成了筛子。海量的江南机密情报,随着利益的往来被送往了帝安城。
和平年代,为了保证经贸带来的庞大利益,江南地域的宗门和世家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战事将起,温忻韫第一时间必然要将内部的这些恶性肿瘤给肃清。
对于许元的讥讽,温忻韫表情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柔声笑道:
“比起那些渣滓,我更在意三公子你。”
许元眼角跳了跳,轻声道:
“怎么,不远万里特意来斩我?”
“特意谈不上,但若有机会,我会试试。”温忻韫一双美眸带着意味深长:“所以希望你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相应底牌。”
许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是相府的未来,是宗盟眼中的第二个许殷鹤。
以相国府那种绝对集权的体制来看,他若是此行死在剑宗,无疑会瞬间破坏家里老爹对未来的落子顺序。甚至若是严重一些,他的死成为相国府分崩离析的开端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若能斩他,温忻韫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许元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将刚才的话还给了温忻韫:
“你可以猜猜看,或者亲自来试一试。”
对视一瞬,温忻韫轻缓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么。”
许元呢喃一声,道:“既然不准备动手,温先生你可就有些失礼了。”
说着,
他目光侧移,看向了一旁静默不语的三名剑宗高层。
按照礼节,来到剑宗山门,温忻韫理应先行与洛薇致意,但她却直接无视了在场的剑宗高层。
听闻此言,
温忻韫才不以为意的将视线投落在了一旁的剑宗三人,圣人之上的威压让洛薇三人显得极为警惕,看着这份神色,她缓声道:
“洛宗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
洛薇面色平静,眼神阴沉。
温忻韫颔首,道:
“在此时节,许长天却被允许滞留于你山门之内,此事剑宗不应当给我一个解释?”
声音轻柔,但却带着不容置疑。
“.......”
洛薇沉默。
得,现在更无礼了。
温忻韫是客,洛薇是主,客人却在主人家的地盘质问主人。
不过许元也没有插手帮腔的意思。1
虽然从情感上来讲,他很想帮助大冰坨子的师娘,但看剑宗和温忻韫狗咬狗无疑更符合他的立场。
冬日雨后的清晨寂静无声。
洛薇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
“温夫人这是准备干涉我剑宗内政?”
话落,
一旁的剑宗七长老也出声提醒道:
“温夫人,按宗盟战时总规,您来我弘农战区之前,理应先行通报我等。”
剑宗高层并未给予温忻韫好脸色。
虽然如今的他们乃是盟友关系,但以他们的眼界怎能看不出宗主的血仇是来自眼前这圣人之上。
听到这番回答,许元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很强硬的回答,但现在的剑宗似乎没有对温忻韫强硬的资本。
下一刻,
不出所料的温忻韫的话语干脆直接:
“看来我江南世家已然对剑宗提供的援助有些太多了,多到已然让你们可以拿出一部分前去资敌。”
话落,长风卷过树梢沙沙作响。
很大的一顶帽子,但洛薇等人却没有立刻反驳。
因为反驳无用。
资敌之言只是帽子,提供的援助才是威胁,只要他们需要江南世家的援助,那便永远无法反驳这话。
道理只存在剑锋之上。
许元他能与温忻韫平等交谈的底气是相府盘踞在弘农之北的四十万大军,而如今的剑宗并没有这份底气,所以他们的强硬注定只会以笑话落幕。
“为何不答?”
温忻韫俯瞰着洛薇那阴晴不定的面容,步步紧逼:“我现在需要你剑宗需要证明自己的立场。”
而听到这话的许元眉头微微一挑。
温忻韫这是在逼迫剑宗对他动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洛薇终究还是开口了,将监天阁直接拖下了水:
“温先生,如今正值天元大比,准许许元参赛是剑宗与那位圣女商议后做出的决定。”
温忻韫面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黛眉微蹙,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监天阁.....”
斟酌一瞬,神色恢复如常,温忻韫缓声道:
“如此说来倒是温某有些不知内情而冒犯了。”
“你们宗盟内部也是瞬息万变啊。”
许元在此时突然插话,笑容带着些许揶揄:“明明才与你手下的江南世家对剑宗发难,监天阁转头便与剑宗达成了合作。”
“此等低劣挑拨离间三公子可以不必多言。”温忻韫尚未回答,洛薇便直接把这话给许元怼了回去。
宗盟内部再乱,也轮不到许元插嘴。
现在危险剑宗存亡的不是别人,正是相府那四十万兵锋。1
知晓此理,许元也没有反驳,转而将话题拉回了今日的比试上,笑道:
“洛前辈教训的是,不过言归正传,为何小子今日的对手还未现身,会不会是怕了想直接认负?”
洛薇瞥了一眼身旁的二长老刘闻舟。
刘闻舟见状出声:
“比试时间乃是巳时一刻,如今时间未到,三公子还请稍安勿躁。”
许元道:“那就是还有两刻钟咯?”
刘闻舟回:“是。”
许元轻声呢喃:“还有这么长的时间...”
刘闻舟面色不变:“这是规矩。”
“我知道是规矩,不过干等也是无趣,所以....”
许元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眼底骤然亮起一抹血焰看向了那圣人之上,笑问:
“..温先生你这圣人之上可有兴趣陪本公子热热身?”
“热身?”
“怎么,不敢?”
“分生死?”
“术法无眼,自分生死....”
嗡——
话音未落,
温忻韫周身毫无征兆的亮起了一片五彩霞光。
然后,
从中射出的一道光束没有猝不及防的直接贯穿了许元的大脑。1
崭新的杀招。
这猝不及防发生的变故让洛薇的瞳孔骤然紧缩,军阵伟力瞬时环绕周身,厉声喝道:
“温忻韫,你这是在做什么?!”
温忻韫却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洛宗主,你急什么?热身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边说着,
她背对着天穹旭日,瞥着下方那被贯穿大脑的青年,轻声道:
“我以为你会更加依赖你那空间术法一些。”
被贯穿的头颅并无任何鲜血流出,有的只是丝丝缕缕诡异的黑气缭绕,唇角掀起一抹笑意,许元揉着自己大开的脑洞,轻声道:
“本公子可不敢怠慢圣人之上,不过你这光线竟然能规避本公子设下的虚闪,上次不用是因为用不出来?”
...
...
“轰!!!!”
四溢的狂乱炁机几乎在一瞬之间便将周遭的阵法破坏殆尽,妖冶的血气染红天空,掀起的狂风摧枯拉朽般将下放的百丈茂林夷为平地!
看着那自天际碰撞又朝着两侧极速坠落的身影,刘闻舟皱着眉头,收敛了眼底的惊叹,瞥向身侧的被军阵伟力环绕的洛薇道:
“代宗主,我们不能容忍这场闹剧继续下去了!”
许元与温忻韫战斗的烈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两个怪物的战斗在一瞬之间便将他们为大比设下的阵法摧毁,庞然的炁机已然开始搅动天地。
他未曾想到许元能凭借蜕凡之身硬撼圣人之上而不落下风,但以他的眼力来看,许元爆发出的战力虽然让人惊骇,但这却是他以消耗源炁代价换来的。
目光扫向下方出现的两个巨坑。
断裂的树干与腾起的烟尘之中,温忻韫一席蓝衣依旧不染尘埃,而许元那边则已然浑身浴血。
许元耗不过温忻韫。
蜕凡与圣人之上之间终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两刻钟,他便会落败。1
洛薇一双眸子阴晴不定,快速分析的各种利弊,传音: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配合温忻韫将许长天斩杀于此?”
关于许元的处置,这些日子长老会一直争论不休,将其围杀于此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他们需要许元的死亡来证明剑宗的清白,更需要斩杀许元的这份威望来制衡那些世家隐宗,但洛薇和刘闻舟等人却坚持将这些声音强行压下。
因为....
“从长远来看,许元死在这里更符合剑宗的利益,但前提是剑宗得有未来。”
刘闻舟的声音冷静而平缓:“代宗主,你身为阵剑峰主应当知晓现在弘农的局势,我们在弘农这场战役中守住天元山脉的几率连三成都不到,许元现在一旦死在我剑宗山门,那条“后路”秘境也便彻底被堵死。”
“但这场“热身”是那小子自己提出来的!”
洛薇的声音带着无奈的愤怒。
她想不通许元的胆子怎么能这么大!
身处敌营,理应让自身保持在全盛状态来应对一切可能的变故,而他却主动挑衅圣人之上来削弱自己。
刘闻舟看着远处的战圈,沉默一瞬,快速道:
“许元这是想比我们出手,以我们的明面上的立场必然是想要将许元斩杀,一旦出手拦下温忻韫,这女人必然会意识到反常,甚至会猜到我们与许元之间的猫腻。”
不过说到这时,刘闻舟略微顿了一瞬,盯着那蓝衣女子诡异的五行术法,又继续低声道:
“而且,许长天估计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要获取一些关于温忻韫的术法情报。”
洛薇抬手揉了揉眉心,握着环绕着军阵伟力的剑刃,轻声道:
“真是个狡猾的小子,我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可以用大比的名义制止。”
说着,洛薇瞥了一眼天际,问:
“那也得等许元今日对手赶来才行,这场比斗不是你那故友之女拜托你安排的么?现在她人呢?”
今日与许元比斗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出身葬村的金屏越。
刘闻舟斟酌一瞬,低声道:
“她与许长天有着血仇,所以一定会来,但具体情况.....”
“说实话!”
数十年的交情让洛薇很清楚身旁老友的性情:“二长老你应当知晓现在不是谈论个人情感的时候!”
少许的沉默之后,在远处震天的轰鸣中,刘闻舟还是出声道:
“越儿说她要突破蜕凡。”
“什么?”
洛薇下意识侧眸,眼中带着一抹不可思议:“那丫头的修为距离蜕凡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怎么突破蜕凡?”
“此番前来参与大比之人中有一名煞气滔天之人,她想以此人为饵蛊强行突破蜕凡,换取与许长天一战的实力。”
“魔蛊之道啊?那人是散修?”
“不清楚。”
“.......”洛薇。
她有些欲言又止,在这个节骨眼上搞这些邪道魔功完全是落人口实,但现在已然顾不得这么多了。
“结果呢?”
“不清楚。”
“你...”
洛薇正欲发作,却忽感天际线上出现了一股疾驰而来的炁机,正是二人口中的金屏越,但二人将意魂探查而去之时,却见其气息依旧只是源初......
...
...
天穹上的寒风卷弄着女子黑发,下方山林在金屏越的注视下极速的倒退着,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一日的记忆。
她已然忘了看到那一抹血气降临在剑宗山门时自己脑海中所思所想,许家父子杀害了她身边一切至亲之人,仇恨带来的恶意几乎将她全部的心神吞噬,但许长天降临时的那股庞然威势更是却让她不得不保持了冷静。
她需要更强的力量才能与这名相府太子抗衡,毕竟以对方的身份而言,如此落单的时候可能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也因此在那一刻,她便知晓自己得即刻对周琛下手了。
以其为饵,突破蜕凡。
然后借着这个时机将许长天斩杀于剑宗!
再然后,
她失败了。
非战之过,在许元抵达剑宗山门之后,那名唤做周琛的男子突兀的消失了。
这很巧。
巧到让人不得去深思二者之间的关系,但胸中仇恨让金屏越已然无暇他顾。
这几日她发了疯一般的寻找着周琛的身影,但其的踪迹却已然彻底消匿无形,就如同从未来过一般。
无法突破蜕凡便无法复仇,但金屏越今日还是选择了赶至这比斗的地点。
毕竟战场无绝对,
万一她赢了呢?
万一她的蛊道功法正好能够.....
“嗡!!”
一阵破空声兀地打断了金屏越的思绪,但与声音相比,先一步到来的却是眼角余光看见的血色残影。
一闪而逝。
但却极为熟悉。
虽然那一日仅是远远瞥见,但却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是...许长天?
一双美眸缓缓睁大,金屏越不解。
今日的比斗双方应当是她与许长天,为何他此刻却在与其他人的斗法?
下意识回眸望去,正好看见那血色身影已然砸落于山坡,在破坏一片密林后骤然腾起一片烟尘。
然后,
在她来不及反应之时,
犹如长虹贯日的五彩霞光突然从天而降!
轰隆————
天地变色,大地犹如豆腐般碎裂,狂风撕裂茂林。
“........”金屏越。
看着这一击造成的破坏,金屏越脑瓜有些发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祸乱的中心。
方圆数百丈的山林顷刻被毁。
这股骤然降落的磅礴术法伟力,仅是余波便让金屏越只觉自己像是暴风雨夜的一叶扁舟。
这是...什么?
谁的术法?
圣人?
许长天在和圣人斗法?
不对....
重点是许长天刚才被那术法正面击中了。
在这种术法之下,圣人都绝无幸存的可能吧?
所以...她的仇报了?
金屏越将信将疑的想着,下意识想要寻找刘叔问问情况,但念头刚起,那道温润的声音边让她如坠冰窟。
“嚯.....温先生这术法可真带劲。”1
遍地狼藉的山林之中,一道身影骤然破尘而出,血色炁海于其残缺的身躯之下绽放,犹如实质般的浸染着下方山林。
他缓步朝着上方的温忻韫飞去。
在这个过程中,那片血色炁海疯狂的污染着一切,原本葱郁的山林随着他的走过瞬时被血炁抽去生命而凋零。
与此同时,他的眼白被黑暗侵蚀,一双血瞳闪烁着妖冶的金光,被术法摧毁的残破身躯在不可名状的死亡之力下快速修复。
遥望着这诡异的一幕,金屏越呼吸开始颤抖。
因为她看清了天际上那名与许元作战之人是谁。
温夫人。
那位宗盟的圣人之上。
许长天这是在和圣人之上作战?!
还有.....
金屏越一双美眸盯着许元呢的狰狞可怖的肉身,一个骇人的念头逐渐在她心间蔓延开去。1
现在的许长天...真的还能被称之为人么?1
....
....
....
比起许元阴森可怖的黑色血潮,温忻韫立于穹顶之上,周身五彩的霞光轮照着大地,犹如为除魔而降下凡尘的仙子。
与圣人之上的战斗比许元预想的还要更加凶险,不过此番冒险倒也并非没有收获。
他试探出了温忻韫除了身外身、虚境、寄神秘术以外的第四种杀招。
对方此刻周身环绕的五色霞光并非是什么显露源炁的威压,而是一种实打实的术法。
光线。
许元不知该怎么形容温忻韫的这第四种杀招,因为其已然违背了修行公理。
涉及光的术法有很多,但大多都是用于照明,能够对敌人进行杀伤的光系术法也都是“激光”的形式,收束光能,然后以绝对的高温对敌人造成灼烧性质的贯穿伤。
但方才温忻韫所展现的那五彩光束却是不同。
她似乎为直接为那光束添加了质量。2
瞬发。
不可抵挡。
也因光线速度而无法闪躲。
在战斗刚开始的那一瞬间,这被添加了质量的光线便直接洞穿了他的大脑,而他那能够规避一切术法的虚闪也第一次失效了。
若非生死道蕴,
他可能在刚开始的那一刻便会被瞬杀。
不过经过这一番战斗,许元倒也搞清楚了为何那光线能够绕开他预设下的虚闪。
在方才的战斗之中,
他、温忻韫与天穹之上的旭日几乎都保持着三点一线,或者说,温忻韫刻意让他们三者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之上。
许元缓声的问:
“你那光束,来自旭日?”
虽不知原理,但来自旭日的光线,自不会触发他的虚闪。
温忻韫背对着旭日的身形缓缓下落,遗憾的说道:
“许长天,你的才情果然令人惊叹。”
“看来我猜对了。”
许元如是说道,眼神满是凝重:“你这老不死藏得东西还真多啊。”
见已然暴露,温忻韫却显得很是平和,声线柔缓:“我本以为能以此术法瞬杀于你,但现在看来是没这机会,恭喜你活下来了,许长天。”
许元眉头微皱起,他可还想试探出对方更多的底牌,道:
“怎么,你不准备继续了?”
温忻韫摇了摇头,道:“来日方长,许长天你我之间的争斗不会止于今日,何必如此着急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正愣愣出神的苗疆女子:
“热身已然结束,你今日比斗正主已经到了。”
许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金屏越的存在。
方才的战斗他所有精力全部投注在温忻韫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的到来。
此刻看着那误入战圈的貌美女子,许元觉得对方相貌有些熟悉,他应当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思索时,
温忻韫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一丝缅怀:
“嗯...竟然能在此见到葬村那个小丫头。”
许元闻言瞬时回忆起那女子身份,原来是他曾经的纸片人老婆,怪不得熟悉又陌生:2
“...金屏越么?”
温忻韫带上了一丝讶异,道:
“哦?你认识她?”
许元回眸,道:
“秦墨的义姐,唔...你应当不知晓秦墨.....”
说到这,
许元发现温忻韫那宛若天人的眼眸中那抹似笑非笑,眯了眯眼,话锋骤然一转:
“看来你也认识秦墨。”
温忻韫微微一笑,眼帘耷拉着:
“那小家伙是我亲手造出来的怪物,为了串联天下宗盟的怪物,你说我认不认识他?”2
“........”许元。
这猝不及防的信息让许元一时有些愣神,但下一刻想起江南秦家是对方手下的一条狗后,一切也便释然。
当初在靖江府时,正是秦家那位长公子在幕后帮助着秦墨,如此一来倒也能够说通了。
想着,许元忽然对那位沧源中的主角生起了一丝叹息,低声道:
“本公子这虚闪便是源自于他的踏虚斩,以七品修为创出如此可怖的术法,他确实是个怪物。”
温忻韫不置可否,道:
“只是可惜在他未成长起来之前,便被另一个怪物给斩了。”
许元轻哼一声,道:
“既然他如此重要,当初为何不出手护他?”1
温忻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这点应当问你才对吧?”
“问我?”许元表情古怪。
温忻韫盯着许元的眼眸,一字一顿:
“不应该问你么?当初为何你会如此重视于他?”
许元笑着揉了揉头发,低声道:
“因为看他不爽可以么?一介乡野村夫也配和我这天潢贵胄抢女人。”2
“然后你就叫了许长歌?”
温忻韫自顾自的分析着:“按照常理来看,对付一介宗师实力的圣人残魂和一名铁身境的无名小卒,你当初身边那三名宗师境的护卫便已然足够,但你居然让许长歌亲自降临靖江府。”1
“你猜?”
许元轻声回。
以他如今的身份完全不需要再遮掩,前世沧源中的各类情报,他已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使用,而不需要做任何的解释。
温忻韫见状轻叹一声:
“唔...许长天你身上果然有很多神秘。”
许元不置可否:
“也许是吧,不过你既然如此看重于秦墨,为何不把亲自护他?”
“........”
温忻韫听到这个问题忽然笑了,似是在笑许元为何会问出如此幼稚的话:
“为何?你父亲当初又为何会允你冒险去往镇西府城破坏我的计划?”
“.......”许元默然。
温忻韫闲庭信步般的于空中踏虚而行,声音冷漠而无情:
“他是我串连宗盟的工具,自不可能将他培养于温室,我给予了他足够的资源都这般都死掉,那便只能说明他还不配。”1
“果然是这样。”
许元呢喃一声,低语道:“你这老不死的余裕也并非我想象中的那么多。”
“这等低级的试探可以免了,已死之人也何必再提。”
温忻韫摇了摇头并未在意对方话语,只是道:“我们现在不如来说说还活在世上的人,比如说你,许长天。”
说到这,
温忻韫一双眼瞳渐渐泛起思虑的神光:
“再比如,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剑宗山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视数息,许元眼眸微弯,闪烁着寒芒:
“也许是为了把你引过来也说不定。”
“你想斩我?”温忻韫笑了。
“四十万的兵锋不够斩你?”
“你能让他们传送过来?”
“你可以拭目以待。”许元笑着回。
“........”温忻韫沉默,眼神闪烁。3
说罢,1
许元便将视线投落在了那“纸片人前妻姐”身上,缓声道:1
“洛宗主,热身结束,咱们可以开始正赛了。”
“........”
金屏越瞥了一眼那被圣人之上平等对待的仇人,又看了看二人战斗造成的地形毁灭。
现在让她打许元?1
嗯...还是等她突破圣人之后吧。
比试没有任何波澜的以金屏越投子认负而收尾。
但结束之后,金屏越却以传音对那刘闻舟说出了一句,让许元有些心生忧虑的话:
刘叔,我怀疑那名煞气滔天之人与许长天有联系,他一来山门,那人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妈的,
这个元昊的怪癖果然会惹乱子。
但还来不及思索对策,温忻韫吐出的一句话却让他骤然瞳孔一缩:
“洛宗主,你们首徒与那圣女的比斗也是在今日,对么?”
轻柔的话语让许元的呼吸猛然一滞,骤然回首看向洛薇,他这些日子为了不给大冰坨子增添麻烦,一直恪守着客人的礼节,所以自然不知大小冰坨子俩人比斗的信息。1
观察到许元的神色变化,洛薇姣好面容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难堪。
为了保护自家徒儿,她几乎是用尽了手段。
今日是大比决赛前最后的两场争斗。
而冉青墨不会是天衍的对手,换而言之大比之后的决赛人选,只会是天衍与许元。
只要这样,洛薇便能避免自家徒儿因要与许元动手而暗自伤心,但却没想到被这温忻韫一句话捅了出来,可事已至此,隐瞒已然无用。
“是,温先生可是准备前去观赛?”
“三公子想去么?”
温忻韫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许元问道,只是在许元尚未回答之际,洛薇已然率先开口道:
“三公子身为参赛者,不能窥视其他参赛人员的比斗。”
温忻韫倒也没有坚持,只是盯着许元遗憾的说道:
“这还真是遗憾,监天阁圣女与剑宗首徒的比斗想来应当会很精彩,毕竟术法无眼啊。”
“........”许元。
洛薇看着那垂首不语的青年,他知晓对方愿意给剑宗后路完全是因为青墨那丫头,所以也知晓对方必然不会如此安分的回到居所,沉声道:
“三公子,您身份特殊,现在该回居所了。”
许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了眼帘:
“抱歉,小子恐要冒犯了。”
洛薇闻言军阵伟力瞬间环绕周身,朝着许元覆压而去,但许元的身形却骤然消失原地,以踏虚斩朝着另一侧的比斗场所瞬移而去!
而在军阵伟力的加持之下,洛薇也在一瞬间便拦在了许元的身前,但可惜踏虚斩能够挣脱一切负面状态,只要他想逃,寻常手段根本拦不住他。而洛薇也不敢真的以军阵之力直接轰杀这留给剑宗后路的相府嫡子,二人便这般一前一后朝着冉青墨与天衍的比斗之地疾驰而去,而剑宗剩余两名高层在与温忻韫倒了一声别后,也紧随其上。
遥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温忻韫波澜不惊的眼底悄然闪过了一抹思索。
她来到这剑宗山门的目的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斩杀许元的可能,更是为了想要借许元之手来试探一些东西,而以刚才他展露出的实力来看,对方应当是能够如她所愿。1
想着,
温忻韫逐渐的收敛了自身的炁机,犹如幽灵一般的向着众人奔去之地悄然尾随而去.......
但也就这时,
一股违和感让温忻韫下意识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静止了。
山林中原本的虫鸣鸟叫,落叶沙沙之声不知何时都悄然陷入了静止,甚至就连天穹之上那轮旭日的光芒都变的肃冷。
静默一瞬,
温忻韫缓缓的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金瞳少女。
对视一瞬,
天夜笑意盈盈的问:
“温小姐,你这么着急去那边是准备做什么?”1
温忻韫看着对方身上那繁芜的阁主长裙,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凝重:
“...监天阁主什么时候换人了?”
天夜踏虚而立,双手环着丰盈的胸脯,打量着下方的圣人之上,轻声道:4
“之前那人觉得自己胜任不了,就暂时把这位置交给我了。”
在天地无声的静默中,
温忻韫盯着那胜似妖女的金瞳少女看了一瞬,道:
“可据我所知,每一任的监天阁主都是无情之人,但你似乎不受神无之态影响?”
天夜理所当然:
“因为我是天才,所以和他们不同。”3
温忻韫没有理会天夜的碎言,迟疑着问道:
“你...是当初在那圣女体内之人?”
“好眼力。”天夜笑眯眯的给对方点了个赞。
温忻韫却是摇了摇头,道:
“当初我便有所猜测,但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夜对此言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所以温小姐你方才追过去是准备做什么呢?”
温忻韫眼神清冷,声线如旧温柔:
“自然是去观摩天元大比。”
“你这丫头可一点都不诚实。”4
两万岁老女人的淡定从容
天夜摇了摇头,轻笑着点破了温忻韫的目的:“你是为了去探查“天衍道法”吧?许元那家伙去那边必然会和天衍一战,以现在他实力来看,必然是能够将天衍逼到那一步的。”
“.........”温忻韫。
“看来我猜对了。”
见对方沉默不语,天夜轻叹了一声,纤手拂过耳畔碎发,金眸弯成月牙:
“不过‘天衍道法’暂时可不能让温小姐你知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失望,如果你实在想要探查我监天阁的“天衍道法”,也可以来找我试试。”1
说着,
天夜一双金瞳散发出令人不可直视的神芒:
“毕竟,2
“我也是天衍,来自两万年前的天衍哦~”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