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一葫芦骨髓,因为精炼到了极致的缘故,当中透露出了一股莫名的香气,让余列顿时津液生出,想要将这一葫芦的骨髓,都汩汩的吞下腹。
不过这样一来,此骨髓的药效,可就浪费了。
啪啪,只见余列忽然又取出了根根绿豆粗细的红线,其韧性十足,乃是他从鬼市中购买的七品妖兽经络,已经被他事先炮制过,正好用来作为此番蜕变用的器材。
他紧接着又伸出小指,咔咔就在葫芦的底部,开了多个小孔,并手指一晃,就将妖兽经络粘在了葫芦底部。
两者连接好了之后,葫芦自行上升,盘旋在了余列的头顶上,滴溜溜转动。
一根根根鲜红色的经络,垂落在他的头顶,盘旋不定。
如此准备妥当,余列深吸数口气,他又取出了许多根秘铁打造的钢针,个个也都有绿豆粗细,寒芒闪烁,任何一根都比八品血器都要上等。
他低吟着:“一切准备妥当,是时候开始蜕变。”
下一刻,便见他浑身的衣服褪去,精壮的肉身显露在静室中。
并且不只是衣服,他轻轻的在肉身上滑动,其坚韧的皮膜自行就分裂开,形成了一道道裂口。
皮膜可以自行分开,但是血肉却不行,余列只能伸出手指,分别在自己上身的多处部位,挖掘孔洞,且直达骨骼。
漆黑的骨骼就仿佛铁器一般,在光芒的照射下,散发出寒光。
余列再度以手指叩击着自己的骨骼,先从锁骨位置开始,想要敲击出孔洞,但是很可惜,静室中只是有锵锵的铜铁声音响起,其指甲虽锋利,但终究是比不过自家的骨骼。
“幸好早有准备。”他只得轻叹一声,拿出了一根锥子,上面寒芒闪烁,比悬在他头顶的钢针更是锋利。
这锥子,可是他从鬼市中上花了不少的灵石,购买得来的正儿八经的七品魂器,名为“蚀骨钢针”,乃是由古渊寒铁打造而成,不仅能够克制魂魄,受道人的神识操控,其坚硬程度在七品法器中更是数一数二。
只不过除了坚硬度之外,它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比如过刚易折,韧性不够,对敌时容易折断,一不小心就成一次性的魂器。
好在余列今日以此钢针作为“锥子”,主要是用它来打开自家骨头,深入骨髓的。
呲!嘶……
此等七品魂器,果真了得。
余列用它一钻击自己的骨骼,黑骨表面顿时出现了痕迹,且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出现了在他的感知中,让他浑身都颤抖。
此前扒皮浇骨时,还只是用药油从外面浇灌,仅仅伤及骨膜,如今蜕变,却是伤筋又动骨,非得凿出洞来不可。
特别是修道中人在几番蜕变过后,和常人不同,其骨骼当中也是布满了细小经络,感知敏锐,非是凡人可以想象的。也正是靠着这点,道人若是骨折后,自行就可以摩挲着将骨骼复位,分毫差错都不会有。
可是这种长处,现在对于余列而言,变成了他的痛处。
好在他心间早就有所准备,其冒着冷汗,一下一下的,凿击在自家锁骨上。
敲骨叮叮!
一根锁骨弄完,他再敲击向第二根锁骨。
当第二根锁骨凿到一半时,他手一抖,钢针啪的就掉下了。
只见他佝偻着身子,浑身打颤,暗骂道:“痛煞我也!”
饶是以他的道心,此举也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并且敲骨的疼痛,和血肉开口的疼痛不一样,骨头一颤,全身都跟着一抖,痛苦是持续而非短暂的。
余列微闭着眼睛,口中嘶冷着:“不行,再继续这样,不疼死我也能疼昏我。”
他心念一动,阴神当即就从肉身中跳了出来,然后化作为人形,拿起了掉在地上的钢针。
灵肉分开,余列顿时感觉痛苦减轻了不少,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勉强能让他继续在骨头上开洞了。
只可惜待会蜕变时,他还是得阴神返回,不可逗留在外,否则灵肉不合一,他辛苦准备的“腾云驾雾”之变,最多能得个“离地腾空”的结果。
若是运气不好,肉身中出了点岔子,他却没有感知到,连肉身根基也可能坏掉。
叮叮当当!
敲骨头的声音在密室中大作,犹如有人在伐木一般。
足足一天半过去,余列才在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上,都开了洞,其中最小的骨头也是不例外。
此番腾蛇骨髓充足,既然要蜕变,索性就蜕变个彻彻底底,任何一块骨头也不要放过。
其原本精壮俊秀的肉身,此刻也成了半是骷髅、半是血肉的模样。
他盘坐在静室中,周身漆黑的骨骼暴露,上面凿击着一个个孔洞,密密麻麻,甚是恐怖。
若是有凡人在此,只怕是吓也被吓死了。
即便桂叶落等一众道吏瞧见,也会被余列的手段所折服,心神骇然。
敲骨完毕,余列的阴神瞬间回归肉身,一股剧痛也是犹如海浪一般袭来,涌上他的心头,让他的脸色刷的变白。
若说先前的剧痛是一,此刻的剧痛,便是两百零六了,直接就冲垮了余列的意志,让他整个人都蒙在了原地。
这一点也正是余列一开始,打算用肉身,手动的在身上开凿的原因,其想法就是让自己逐步适应这股痛苦,免得用阴神取巧后,倒头来还是得将苦头补上。
剧痛激活了余列脑部和魂魄的自我保护,他的意志当即恍惚,即刻就要昏死过去。
“定!”
但一声厉喝在静室中轰然响起,余列面目狰狞,一根根经络在他的血肉中臌胀,显得他犹如刚从地下爬出的厉鬼。
“我准备如此之久,可不是为了昏死过去啊!!”
余列低吼着,他颤抖着手指,抓住了头顶上的钢针,猛地就往身上插去。
每插入一根,剧痛就会更甚一分,全身的骨头都在颤抖。但是他没有停住动作,更没有想着只插入一根,便先开始蜕变,逐步进行。
骨髓蜕变一旦开始,其浑身的骨头都会开始恢复,血肉也会开始弥合,若是不趁机插入钢针,刚才他吃的苦头,可就都白费了。
这一点,也是余列连插在体内的钢针,也要用灵材打造的缘故。以他现在的境界,骨骼合拢时将会产生强大的劲力,普通的铜铁压根承受不了挤压,直接就会折断,且被消融掉。
一根又一根、一线又一线。
余列恍惚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迅速至极,稳准狠。
终于,当不知多少息功夫过去,他的手指再次向上捕捉时,头顶已经没有空着的妖兽经络了。
反观他的肉身,其被笼罩在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经络中,一根根漆黑的钢针插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从骨骼上长出的骨刺,十分骇人。
余列此刻的意志,距离昏死也只差那么一点了,但是当确定所有钢针都插入完毕后,惊喜之色就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神低垂,身形佝偻,艰难的伸出手,猛地朝着自己的胸骨一拍。
只听他癫狂的吐声:
“此身非凡身,井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吼声随着他胸骨的抖动,闷闷的传递,整个静室仿佛都战栗起来:
“蜕变!蜕变!!”
咔咔,两百零六根骨头颤动,向上传递,玉质葫芦被晃动,当中的腾蛇骨髓开始流淌,沿着一根根的妖兽经络,往下钻去。
不知是受到了余列血肉的吸引,还是余列自身骨骼血肉弥合,向外传出了强烈的吸食劲力,腾蛇骨髓下涌的速度超过了余列此前的估量。
其仿佛就像是两百零六根虫子,疯狂的往他身子当中钻入进去。
刚才还能大喝出声,面目癫狂的余列,此刻口中便只剩下哀嚎了,身子抖动的和筛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感觉浑身骨骼中有虫子,且是忽而冷、忽而热的虫子,在啃食着他的骨髓,除此之外,还有难以忍耐的瘙痒,出现在他的全身。
余列着实是忍不住了,他伸出了双手,在浑身挠起来。
其唯一顾忌的,便是所挠部分,避开了脸、避开了胯下,以及钢针所插的位置。
但即便他将皮膜挠开,浑身血刺呼啦的,瘙痒也没有停息,反而更是渗人,让他生出了要跳出阴神,终止蜕变的念头。
好在余列心里其实知道,这是他的骨髓在和腾蛇骨髓相抗争,两者相互侵蚀,他能够坚持的时间越久,则更能将腾蛇骨髓吞吃掉。
一旦他放弃,或早早昏死过去,则其骨髓蜕变的成功率会大打折扣,能否获得“腾云驾雾”之能,便只看运气了。
且眼下他的体内只有疼痛瘙痒,而没有其他诸如杂念、魔障等的生出,已经是一种幸事。
须知寻常人以妖物骨髓蜕变,得添加多种药材,压制骨髓中的兽性妖气,而余列用青铜酒杯洗练,去掉了腾蛇骨髓中几乎所有对人体有害的东西,只保留了益处。
如此熬炼着,七日七夜一晃就过去了。
但余列的蜕变还没终止,其超过了寻常道吏蜕变的时间。
此时,余列即便想要终止蜕变,也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他的阴神已经被肉身气血牢牢的囚禁在其中。丝丝雾气从他的骨骼内生出,弥漫在静室中,让静室如处于云端。
这便是他得到了用腾蛇骨髓蜕变的大好处,骨骼已经初具腾蛇骨骼之妙,云雾自生,从此而后,就可以靠着这股云雾出行,腾云驾雾。
可以说此番“腾云驾雾”之变,已经算是完成了。
但是很显然,余列并不想蜕变就此结束掉,他继续苦熬着,一直等到了第九日,其肉身咯咯变化,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发了疯,陡然就扯掉了身上的根根红线,匍匐身子,趴在了地上,两眼变得凶厉,浑身的骨骼蠕动,特别是背上的脊骨凸起,森然无比,仿佛要扎破皮膜似的。
在此种变故中,余列的意识已经彻底的迷失。
好在当意识迷失之前,他确定自己是完成了蜕变,倒也可以将肉身交给本能,等待魂魄歇息足够后,再行接管。
于是云雾中,咯咯声音响起,一条匍匐而行的狰狞之物,出现在了静室中。
它身子修长,浑身的骨骼突出,皮肉瘦的仿佛是贴在上面似的,无角,似长蛇、似鳄鱼、似蜥蜴,浑身散发出了一股能让人发自内心臣服的气息。
“饿、饿、饿!”
此物低吼着,咬破了余列摆放在静室中的一罐罐药葫芦,将各种灵药吞下,其中包括余列修炼剩下,准备拿去交换的炼气养魂丹药。
结果这多价值昂贵、道吏难觅的灵药被它吞下后,其依旧是饥渴。
忽然,这时静室外面传来了一下又一下,试探着的敲击声。
是狰狞之物的威压,居然渗透出了阵法,弥漫在了静室外的石室中,让看门的鸦八感觉不妥,便敲敲门,看看自家主人是何情况。
结果这举动,引动得狰狞之物扑向静室大门,其张开口齿,竟然三下五除二的就咬破了阵法,且啃开了大门,扑出去。
嘎!鸦八陡然一瞧见从静室中扑出的狰狞之物,吓的毛都竖起来了。
好在它通过气息感应,可以确定此物就是余列,是它的主人。其嘎嘎叫着,当即两爪下跪,认错求饶。
但是余列此刻纯粹由肉身本能控制,认不出鸦八,“它”反而两眼通红,贪婪的看着鸦八,扑上去要吞吃了这厮。
鸦八这厮有趋吉避凶之能,有惊无险的闪开了。
嘎嘎嘎!
这厮在偌大的石室中,开始被余列追着咬,当听见余列口中的“饿”字后,此鸟一脸肉疼的,从胳肢窝中翻出了一方小巧的荷包,一抖一抖,顿时扔下一颗颗灵石、一块块血肉、一根根药材,喂养余列。
只是它这点偷着摸着攒下的家底,数量体积虽然大,但价值压根比不上余列已经糟蹋掉的丹药,只为它争取到了一点喘息活命的时间。
傻鸟惊惧着,左右忙看,忽然在静室中那悬着的葫芦上,瞧见了和余列身上极其相似的气息。
它嗖的就扑过去,叼开了葫芦,跳将进去,打算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