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空荡而寂寥,荒芜而肃穆。
似是混沌江海的烟雾之中,沉睡着一道朦胧的身影。
庞大而巍峨,看不清,看不真切!
唯一能够窥见,是那天际之中,孕育着紫蓝色的雷浆。
漆黑如墨的锁链贯穿天际,纷乱无穷,渺渺茫茫不知去往何方,似是缠绕住了那庞大之影。
陈休走近两步,看那浓郁烟云之间,有着近乎无穷无尽,似是天穹星辰般的浮光飘荡。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的浮光闪烁。
每一抹浮光之间,皆似是蕴含着一方天地,光影斑驳,演绎着世间的无穷故事,悲欢离合,恩怨情仇。
它们似是那过去的历史,又似是未来的画卷,讲述着当今天地之间的光怪陆离,过去与未来交织,岁月和空间在此间似是被模糊了。
陈休的面容之上有着光影变迁,明灭不定,似是他心底起伏的万千情绪,几多激荡,几多怒火,几多疯狂,几多隐忍,百味纵横。
抬起头,望着那庞大浩荡的身影,陈休最终藏住了心中的桀骜,掩住了燃烧着的火焰。
手中的圆月弯刀掠过脉搏,有着点点鲜血如梅花般绽放于大地,沁润于第七层的泥土之间。
眉心的金色竖瞳缓缓绽放。
殷红的因果之线飘飘虚无,糅杂于漫天的斑驳之间,连着自己,以及那方大地。
此时,光影变幻。
陈休的眼前,是一个披着八卦阴阳道袍的年轻人。
面容清秀,但他的眉梢眼角却是有着无穷的疲惫,似是对于自己,对于人世都充满了疲惫,有着难以言喻的奇怪魅力。
他的脊梁之上,缠绕着一道漆黑无比的铁索,一化千千万,浩浩荡荡没入那烟云的深处。
陈休的眸子为之一凛。
倘若,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便是缠绕着祂的漆黑锁链!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人到往了此地。”青年轻声开口,话语温和而沧桑。
陈休正欲开口,掌心之间有着淡淡光影流转。
八卦悬浮,似是有着星辰显化。
“原来,你是这一代的天罡星啊。很不错,那我可以放心了。”青年的语气中,是欣慰是萧索是疲惫。
陈休双手抱拳,话语间有着几分尊崇:“前辈是?”
“我是第三代的天罡星,郭璞。当年我假死至今,怕是已然有着两百载了吧?如今,终于得见后人,也算是不负诸位的交代。”青年很是艰难地笑了笑,双眸黯淡了几分。
“前辈,那是?”陈休轻声开口,意有所指。
青年微微抬手,话语慎重而平静:“凡有提名,必为祂所知。你只需要知晓,祂便是天!”
陈休的眸子略有几分变幻:“猜到了。”
“你能够以如此修为到往此间,我很惊讶。”青年轻声开口。
“我还能封印祂二十年。这二十年间,祂能够玩弄天机,修改命数,降下天罚,但终究无法亲自动手!二十年后,祂会彻底苏醒。自古人皇颛顼帝至今的一切封印,都将彻底消失。那时,祂会行走于大地,执掌一切权柄和法理,重现上古之时,神人行走于地,人族是为附庸之景。你,只有二十年的时间!”青年的话语低沉,语气平静。
多年的时光和苍劳,似是将他的感情彻底剥夺殆尽。
陈休微微点头,轻声道:“晚辈明白!祂是为苍天,也是历代帝王,纵然法身足以亘古不朽,千秋不败,依旧七十而亡的罪恶之源。”
无关风月,无关江山社稷。
只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如果不愿意死去,那唯有与天争斗!!
“你明白就好,我不会多言!不迷茫,不退缩,不害怕,比当初的我,好多了。”青年的眼眸之间是浓浓的疲惫,即使他此刻嘴角勾起,似是而非的笑容之间,亦显露疲惫苍劳。
“将如此庞大的担子交付于你,我很抱歉。只可惜,如今的我,也再没有力量传授于你了。昔年行走天下的修炼经验,以及所见所闻所感,作为前辈的一点指点吧。一切,只能靠你了。再你成就无量法身之前,切莫再过来了。”
青年话语低沉而疲惫,大手一辉,混沌席卷。
陈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空洞。
无穷无尽的字符,图文,甚至是画卷,似是宇宙大爆炸般轰鸣于意识之间。
最后一眼时,他看到了庞大无比的身躯,躺倒于烟云之间。
混沌之间,似是一方天地,是大隋,以及诸多海外疆土!
啪嗒——
龟甲坠落于地。
陈五凌乱着发丝,两鬓斑白,七窍鲜红不止,他凝视着天际,忽得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苍天,原来亦如我辈一般啊!陈休所言,实属为真!!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我辈,原来皆是棋子!!”
“历代术师,无论如何挣扎,如何盗取天机,依旧于棋盘之内,还是棋子!!哈哈哈,跳出棋盘,以天下为棋局,这才有意思嘛!!”
混沌般的烟云吞噬了他,唯有狂放的笑声回荡于虚无之间。
光影浮动,陈休的身影坠落于一方稻田之间。
他感受着记忆之中,那浩荡无比的信息,微微揉了揉太阳穴。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荒古异兽,诸多宗门之绝学,古老流传至今的神兵,以及众多隐秘,纷乱而杂。
这是郭璞这位第二代天罡,近乎百载岁月习得一切。
换为卷帙典籍,怕是有着近乎数十万厚本之多。
即使陈休如今那不逊色于逍遥天境第六重天的元神之力,也需要消化好久。
一股极致的沧桑无力之感,游走于经络之间。
罡气,此刻尽数无有!
陈休挣扎着站起,眸子落于一旁的溪水之上。
两鬓斑白,略有几分沧桑。
“一百年的寿命,就这么没了。这么说,我应该还有两百年可活吧?”陈休略有自嘲地调侃了一句。
走出稻田时,已然是深夜。
他的步子很慢,那股虚弱之感,依旧残存。
每一步走的,都是摇摇欲坠。
“孩子,你的身体,不要紧吧?”略显温和的声音响起,赶着牛车的老大爷扶住摇摇欲坠的陈休,关切问道。
“多谢,无妨。”陈休轻笑一声。
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无力感了。
“海子,我看你身体这么差,以后怎么取媳妇儿啊?不如,随我一起去见过上师吧。说不定,一碗符水,你的身子就好了。”老者很是担心地开口道?
上师?
符水?
陈休微微抬头:“哪个上师啊?”
“还能有哪个啊?当然是无生教的上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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