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与那男子各挥兵刃,你来我往战了七八合,一时难分胜负。
那男子初时小心翼翼,斗了几招,见周通戟法也并无惊人之处,顿时冷笑道:“说什么‘赛霸王’,法螺吹得山响,却只这般身手,原来你那功夫,都练在一条舌头上。”
周通不由大怒,按理说以他面皮,本不至于被激怒,但是对方竟敢当着乌璐说出,周通自然不肯容忍。
尤其他瞧对方枪法,虽然运转精熟,却也算不得如何惊人,偏还口出这等言语,更加忍无可忍,当即喝道:“我今日随我哥哥归家,心中喜悦,本不欲见血,只要你知难而退便罢,谁知伱这狗贼如此不知进退,既然如此,我要横尸当场,哇呀呀呀,看杀!”
要知周通,天生虽无神力,却有好一副大嗓门,这一个“杀”字喷出,那大口一张,便似晴天里炸响霹雳,那男子周身一震,心神尚未归位,便见周通满目狰狞,双手提着大戟当头猛劈下来,忙使个“举火燎天”欲要招架,不料周通这招,竟是虚的!蓦然间回身撤臂,将那戟往回只一抽,男子顿时架了一个寂寞,心中顿时大叫糟糕。
好周通,踩定马蹬,腰腰一拧,人借马力、马助人威,一瞬间腰马合一,嗖的一下,那条画戟闪电般直奔对方胸口!
这一招虚劈实刺,乃是史文恭平生绝学,悉心传予周通,翻来覆去练了年把都未练成,谁知今日仗着一口怒气,福至心灵,竟是酣畅淋漓使出,一旁史文恭眼前一亮,不由高声喝彩!
要知这一招啊,看似简简单单,其实极有讲究。
首先那当头一劈,务求凌厉威猛、全力施为,对方若是提防不及,那么就势劈落,直接便将其斩于马下,若是对方反应了过来,见这般声势,必然要使出全力招架,如此一来,招式用老,再难应对后续变化。
看官不免要问,你既然是全力施为,自家招数不是也使老了么?
原来妙就妙在这回身撤臂的分寸把握,常理而言,兵刃全力劈斩出去,若是强行变招,纵然不受内伤,也难免运转不灵、破绽大露,但他回身撤避这一下,发力极为精妙,讲究的乃是一个“拖”字诀,兵刃一拖,非但连贯,更将猛劈之力拖而蓄之,随后一刺,又将所蓄力道加上一股新力,尽数爆发出来,因此又快又猛、难御难防。
其中火候,稍差半点,便是面目全非、毫无威力。
那男子身临其境,最知其中厉害,他招数使老,见那画戟如惊雷闪电,奔心便来,不由魂飞天外,大叫一声,枪也不要了,拼命往旁一滚,抱住马脖子使个蹬里藏身,但听呼的一声,身上大氅已被画戟刺中。
周通这一招使得神完气足,满满高手风范,完颜乌璐双眼一下睁大,蹦着高拍手喝彩,手心都拍红了,心中又是惊喜又是雀跃:啊呀,我的周郎武艺竟是这般高明,原来他当日与我决斗,一直存心相让,要不使出这等招数,我又哪里敌得?这个周郎,不枉我万里相随,着实是知疼知热的良人也。
曹操眼前也是一亮,只觉难以置信,万万想不到这灵动的变化、犀利的招式,竟是自周通手中使出!
当真是:
胯下青鬃马胜龙,掌中方天戟如虹。
裂地震天一声吼,霸王今日分外雄!
周通把这百练难成的招数行云流水般使出,自家也是微微一愣:啊呀?我这是鬼上身了?了不得也,我以为这一招我一辈子练不成呢,看来我这赛霸王的名头,果是不虚啊!
一瞬间心满意足,哈哈大笑。
他这一招便似天外飞仙、突如其来,那男子虽然侥幸避过,但是枪也丢了,气也泄了,抱着马脖子悬在马身一侧,周通再补一戟,纵使不死,也非弃马不可,但是他这一乐一笑,这机会就不免错过。
那个男子的反应倒也敏捷之极,狼腰一扭,复坐于马背之上,打马就走,跑开几步,扭头就骂:“你别来追,若来追,让你化作飞灰!”
周通正得意,岂能受他这口气?当即怒吼一声:“罢了!今日不取你性命,爷爷枉叫了‘赛霸王’!”
策马就追了去,却听杨再兴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小心这厮飞石子!”
周通不以为意,咧嘴笑道:“石子算什么,便是飞金子,也奈何不得哥哥我!”
话音未落,那男子已然手起,势如招宝七郎,周通急待闪时,眉心早中,莫看那石子不大,劲道却是十足,周通只觉被巨灵神揍了一拳,脑袋一仰,翻筋斗落马。
这一下转胜为败,却是大出众人意料,焦挺大怒道:“臭贼,怎敢暗算我兄弟!”舞起双刀杀来,那男子将手一扬,焦挺连忙挥刀,不料对方却是虚晃,慢了一拍方把石子打出,焦挺刀锋刚过,石子已来,嘭的打中额角,顿时眼冒金星,倒在周通身侧。
一旁早已恼了乌璐,飞身上马,挥眉间刀直杀过来,那男子眉头一皱,喝道:“慢来!好男不同女斗,你一个女人家,吃我打破了脸,岂不破相?”
乌璐恨他打翻周通,哪里理会这言语?不管不顾,咬紧了牙齿冲去。
那男子摇摇头,甩手一颗石子,正中乌璐手腕,这一下虽然不至毁容,却是入骨入髓剧痛,乌璐痛呼一声捂住了手,眉间刀当啷落地。
史文恭见他连打三人,虎起脸道:“且看他能打得我么!”牵过马正要跨上,忽听一声大叫,众人望去,却是周通跳起身,满面鲜血,大骂道:“你敢打我女人?爷爷拨了你皮!”
他也不及捡画戟,叉着两手就大步冲去,那男子呵呵一笑,摸出石头便打。
却不料周通暴怒之间,兀自还转脑筋,暗忖道:他这石子打得飞快,比时迁那弹弓更有劲道、准头,真不知如何练成,我看也看不清楚,如何闪避?干脆我胡乱动弹一番,东蹿西跳,叫他捉摸不透!”
看官听说:原来此时无论战场、武林,若要躲避敌人弓箭、暗器,都是两个法子,要么把兵刃舞得泼水不透,要么就仗着眼疾手快,盯着敌人暗器发出后,或以兵器拨挡,或以身法闪避,也是因为此时任它弓箭、弩箭、飞刀、铁莲子,速度相对总还有限,能被肉眼辨识、反应。
而到了一千年后,火器发达,子弹射出,长了鹰的眼睛也是白给,再去“先看后躲”,那就是活靶子了,因此发展出来所谓“战术规避动作”——我虽躲不过,也叫你先瞄不准!
书归正传,却说周通脑子一转,想到破他飞石之法,却不知自己的战术理念已经远超时代!那男子顺手一飞石照脑袋打出,不料周通毫无征兆地一蹲,石子顿时走空。
男子也不气馁,甩手又是一粒,却见周通忽然无缘无故打个滚儿,再次避过。
那男子再打一粒,这次却是打向周通的前上方,乃是算准他这一滚之后必然站起,一旦站起,正好打中面门,然而万万没料到,周通竟然在原地躺着没动弹。
男子这飞石之术,艺成以来所向无敌,从未有人这般轻描淡写躲闪,不由呆了一呆,随即猛地涌上一个恐怖的念头,骇然望向周通:“你、你知道我石子要打哪里?”
周通一愣,立刻明白对方误会了,以他心性,自不会承认自己纯靠瞎蒙,当家哈哈一笑,一个轱辘站起身,大模大样说道:“你这厮倒是不笨,实对你说,爷爷先前在大金国会宁府,同金国国师普风和尚比武,胜那秃驴一招,赢了他一门神通,唤作他心通……”
说话间他忽然往左移了一大步,看看再次打空的石子,得意望向目瞪口呆的男子:“没有用的,只要爷爷运转这门他心通本事,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想什么,你又如何打得到我?”
那男子惊骇道:“不料世上真有如此神通!”忽然把眼睛一闭,凭着感觉将石子乱砸,然而他石子虽打得好,又不是能够听声辩位的奇侠镇恶,一时哪里得中?
周通趁机冲到身前,扯着腿拽下马,拳头脚尖一起上,发狠道:“敢打我家乌璐,今日活活打杀了你。”
那男子抱住脑袋,心中绝望无比,长叹道:“不料我堂堂‘没羽箭’,今日死于这里!”
史文恭听了一愣,叫道:“周通且稍停,这厮说他叫做甚么?莫非他便是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
周通停住手脚:“咦,师父哥哥莫非认得这厮?”
史文恭且不答,快步上前,将张清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问道:“你同人称‘多臂人熊’、‘山西雁’、‘白眉大侠’的徐良徐老侠,却是什么关系?”
张清听了一愣:“咦?怎地?你认识我的老恩师?”
有分教:周通一怒要发飙,实刺虚劈凌厉招。没羽箭逢他心晓,山西雁传飞石镖。
今日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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