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良这一次,绝对算得上是名利双收了:他个人,已经获得了无数的荣誉。
在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上,许大良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都是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位置。
《驼城日报》、《驼城广播电台》、《驼城风景人物杂志》等等一系列的报刊,广播,杂志。
都在竞相报道许大良的先进事迹,和他的先进经验。
与此同时,
地区相关部门,还奖励了官庄生产队一台“东方红54”拖拉机,用于给官庄生产队的水利建设事业,添砖加瓦、锦上添花。
整个官庄生产队的干部群众们,在听到了由公社专门派去的干事,通知了这件事之后。
于是,整个庄子都沸腾了!
官庄生产队所有的社员、干部们都是满脸喜气,四处得意洋洋的去宣扬,他们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和荣誉。
尤其是当他们,面对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的时候,言语之间更是显摆的不行了...
只因为年前十里铺生产队,已经三番五次的,在官庄生产对面前大出风头。
不管去城里的抢粪大战,官庄生产队败北。
这就使得从此以后,在粪坑面前,官庄生产队只能乖乖的当老二了。
——面对满坑诱人的粪汁,别人舀稠的,官庄生产队就只能喝稀的。
太憋屈了...
这就让以前,一直稳稳压着十里铺生产队的官庄群众,心里面非常的不满!
更加可恶的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官庄生产队提前给社员们,每家每户发了一袋白面。
到了最后,等到领导视察完走了之后、生产队的干部们居然挨家挨户的上门。
把、把那些白面,给收回去了一大半!!
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事情还远不止于此。
看看人家十里铺生产队,又是组织社员们在自家的饭店里,吃九大碗。
到过年的时候又是杀猪宰羊,每家每户发那么多的肉...
要是大家伙儿都没得吃,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眼睁睁的看着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各个喜笑颜开的提着那么大一块肉回家...这,这就让人太难受了。
如今官庄生产队出了模范人物,而且还被地区有关部门奖励了一辆“拖拉机”!
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能够让人扬眉吐气机会的官庄产的群众们。
又如何不赶紧显摆一番呢?
在窦建德的家里。
刚刚被官庄生产队的亲戚,给羞辱了一顿的窦建德婆娘,忍不住摇头叹气,“唉,官庄生产队那帮子人,显摆的不行了!咱们生产队的社员们,各个心里都有气呀!”
窦建德瞪自个儿婆姨一眼,“少在生产队干部面前扯这些。他们觉悟低,你也跟着掺和啥?”
“大家伙儿心里,就是有气嘛!”
窦建德婆姨脖子一扬:“咱们生产队被官庄生产队,给压了多少年?现如今,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伸直了一回腰板。却又立马被他们,给活活打折了!”
“这不仅仅是他们有拖拉机,有先进典型。”
窦建德婆姨振振有词,“你也不想想,今年去参加县里的花车巡游。咱们那驴车打扮的再漂亮,那终究也只是驴车!
可是人家官庄生产队,拿出来的是啥?那可是崭新的拖拉机!
听说,上面还挂着大红花呢!咱们的驴车,能比得过他们?”
妇女队长汪春花叹口气,“唉,要说官庄生产队,这次获得了一辆拖拉机的奖励。
其实他们的社员,也占不了啥便宜...那辆拖拉机,和他们个人又没关系。”
民兵队长接过话头:“理儿是这个理。可他们的精神头,不一样啊!
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今年的花车巡游,铁定是官庄生产队大出风头。咱们生产队的社员,到时候...少不了会被他们奚落。”
伤势已经得到控制了的李会计,此时听的火大!
只见他勐的一拍桌子:“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和官庄生产队,一较高低!”
窦建德的性子温和。
他听到李会计这么一说,不由吧嗒了一口旱烟叹息道:“压下去?这可不像炕上翻身,随随便便就能把自个儿家婆也给摁住...人家有拖拉机!
花车巡游的时候,别人一拧油门,‘蹦嘣嘣’就跑了。咱们这得挥舞着鞭子吁…驾,吁…驾。”
妇女队长汪春花,倒是被手舞足道的窦建德给逗笑了,“还不止这些呢!
遇到了小毛驴驴脾气发作了,咱还吁不动!若是遇到那小毛驴,一会儿屎一泡尿一泡的...那就更麻烦了。”
十里铺生产队,各项建设事业才起步。
大家伙儿对于未来,才刚刚升起来一点点的希望之光。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可不能让这点微弱的火苗被掐灭了。
“那就买拖拉机呗。”
罗旋想了想,最终开口道:“既然拖拉机,事关提振我们全体社员的信心、关系到给我们生产的社员们长脸。那我们也买拖拉机...一次性买俩台!”
“买拖拉机?”
众人大惊:“还买两台?我们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罗旋问李会计:“上次我听你闲谝的时候,记得当时李会计你说,在脂米县、在我们公社,一直都有闲置的拖拉机购买指标?”
李会计点点头:“拖拉机厂对于我们这种老区,它是有销售额度指标倾斜的。只可惜...咱们穷啊!光有指标,却没钱去买。”
此时窦建德的婆娘,她心里不顺气,早已经不在屋子里呆着了。
罗旋让汪春花去把房门关严。
随后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希望大家务必要保密。”
说着罗旋用冷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现在上级号召所有的生产队,都要向官庄学习。
大家伙也知道的,以我们十里铺生产队的现实情况,如果学官庄那套方法,将会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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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旋语气严厉:“但我们又不能明着违反从上级的命令。”
“因此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变着法子的绕过这个号召。”
罗旋开口道,“发展农业,可固本。而发展工业,则能带领乡亲们致富。因此,我决定和别人联合办厂。”
“办厂?”
李会计首先担心的是资金来源,“那得投资多少钱呢?我们又如何去筹措,这笔启动资金呢?”
罗旋解释:“我办的这个厂,其实严格的来说是个小作坊,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效益会很高、而且见效非常的快。”
“民兵队长同志,麻烦你到房门外面去站岗。”
罗旋开始下令:“从现在开始,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间窑洞!”
紧接着,罗旋便详细的向大家伙儿,透露了自己的设想。
屋里的人,
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罗旋的话,不敢放个任何一个字。
等到一个多小时以后,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正在站岗的民兵队长扭头一看,忽地觉得所有的人,都变了一个样:生产队长窦建德的脸上,泛着骄傲的光芒。
原本他脸上的沟沟壑壑,此时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好似年轻了10岁一般。
而妇女队长汪春花的脸,则像一个马上要出家的大姑娘一样,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再看此时的李会计,他则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只见李会计昂首挺胸,再也不以正眼看人了,而只是用他眼角的余光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从此以后,整个天下再也没有人,会被他放在眼里一般!
又像是争夺配偶成功了的小公鸡:就是这么骄傲!
接下来,众人分头去召集社员们:今天大家伙儿,都聚集到生产队开办的饭店里去。
揉白面、捣苹果冻梨白糖弄馅。
所有社员们一听这架势,大家顿时明白过来了:生产队里,这是打算给大家发果馅呢!
塞北的果馅,是用白面粉加猪油、胡麻油还有鸡蛋,然后包上糖馅儿做成的一种、类似于广式月饼的东西。
这可了不得呀。
这种果馅里面含有糖、又有油,还有白面鸡蛋...连城里人都舍不得吃。
顶大也就是那些行政单位、和事业单位上的“公家人”。
他们逢年过节的时候,单位上才会给他们发上那么3,5个果馅,让他们拿回家里,给一家子人分享。
果馅这种高级食品,要是哥在生产队里。
社员们谁家出嫁女子的时候,如果遇到有城里当“公家人”的亲戚,前来上礼。
假如这个亲戚,能够送上两个果馅、外加1块2毛钱的话,那都是了不得的大礼了。
现在这一份大礼,重重的砸在十里铺生产队,全体社员的头上!
这简直就是喜大普奔了。
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们,个个都高兴坏了!
塞北人爱闲话家常,它这种风气,比别的地方要浓厚很多。
因此十里铺生产队的这种做法,传到别的生产队里,就是一片非议了:
“嘁,十里铺生产队瞎搞!”
“就是,吃光喝尽,这日子...能维持的长久?”
“还不是十里铺生产队,那个插队知青罗旋骚情?那个家伙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胡求弄咧!勤俭持家才是长久之计。挣两个、吃三个,迟早得倒灶!”
大家伙儿纷纷在鄙视,十里铺生产对这种做法。
但也有人不认同。
“你们这是吃不上沙枣,就是说那枣里面有虫吧?要以我说呀,人家十里铺生产队,干的不赖。”
大家都有从众心理。
现在大家都在对十里铺生产队的做派,进行口诛笔伐。
人群之中,忽然冒出来这个不和谐的声音,顿时就引起了大伙儿的不满,“他们干的好啥嘞?
你看看他们填沟壑,前前后后投进去那么多钱,那么多人力,弄出来个球名堂了?”
那人面对别人的指责,尤自不惧,“至少人家开了饭店了吧?少人家十里铺生产队的社员们,过年得到了实惠了吧?
咱们天天在家里啃着玉米窝窝头,却去说人家吃九大碗的生产队社员,他们过得不好...酸不酸啊你们?”
听到这么一说,官庄生产队的队长不乐意了,“永强,你在那里胡咧咧甚了?他们这属于什么猫,吃什么粮?”
旁边,官庄生产队办小学里面的代课老师,赶紧补充:“叫寅吃卯粮。”
“对!就是这个因吃猫粮。”
官庄生产队长大手一挥,来个一锤定音,“那样过日子,是不行的!那就好比母狗爬灶台一样...它后脚不得劲。
像十里铺生产队那种吃法,是坚持不长久的!”
有了生产队长发话,社员们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闻着远远传来的果馅香、听着十里铺产对社员们的嬉笑打闹声。
官庄生产队的大家伙儿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儿!
唉,恐怕得等到正月初四。
到时候去县里参加花车巡游的时候,官庄生产队,才能在十里铺生产队面前,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吧?
社员们去饭店里,欢天喜地的做馅儿饼去了。
此时的罗旋,则回到了自个儿的“知青安置点”。
等到推开院门一看,好家伙!
今天官庄生产队的知青黄萱、甘水利,还有朱赶超,连同彭勇、张晓丽。
全都聚集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干嘛呢这是?”
罗旋笑着问,“怎么,今天晚上还准备来上一场酒局?”
黄萱娇笑:“要喝也是浅尝即止吧?我担心这么喝下去,用不了三天,就得把罗旋你喝破产。”
“就是,天天咱们海吃胡喝,罗旋同学你恐怕扛不住。”
朱赶超也笑:“一会儿我打算去民兵队那里借支枪,咱上山上去,打两只野鸡、野兔回来吃吧?要是天天这样吃罗旋同学,我都不好意思了。”
罗旋摇摇头,“不至于吧?我们过年分的肉不少,足够吃了。
至于五粮液酒嘛,虽然说我供不起那么多,但这边本地产的老榆林,这种酒我还是可以给你管够的。”
“不能那样喝,罗旋同志。”
甘水利站起身来,满脸诚恳的着罗旋开口道,“罗旋同志,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点憋屈、有点不顺心。”
“或许...你是想借酒浇愁?”
甘水利语重心长的劝慰罗旋:“许大良同学,虽然说他暂时取得了一些成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
但我信你只要转变思想、认真汲取教训。然后抛开成见,好好的向许大良同学学习,互相帮扶互相督促。”
甘水利脸上,泛起阵阵圣洁的微光:“只要罗旋同学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相信,你很快也会取得很好的工作成绩、得到老区群众认可的...你说,是吗?”
罗旋一愣:我是你个头啊!
刚才我不过就是商量着,晚上聚在一起吃点饭、喝点小酒。
大家新年里团团圆圆,开开心心的...
咋还被甘水利同学,给我上了一堂莫名其妙的思想品德课了呢?
猫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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