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什么事情,都讲究“坚持”二字。
宁静平和的小河边,对钓鱼原本一窍不通的江辰多次空手而归后,终于有了收获,水面下的鱼篓里隐约可见水花翻腾。
“哧熘!”
鱼竿提起。
又是一尾白条跃出水面。
江辰嘴角轻翘,逐渐熟练的收回鱼竿,将奋力挣扎的白条取下鱼钩,放进鱼篓。
他可不是动物保护协会,这些鱼,都会成为接下来餐桌上的佳肴。
“江先生好兴致。”
一辆汽车驶来。
安在榕下车,笑容满面,看不到任何车马劳顿的疲惫。
“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江辰放下鱼竿。
安在榕确实观察力细致入微,很快注意到对方缠着纱布的左手,面露关心道:“江先生没大碍吧?”
江辰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那就好。”
安在榕松了口气。
气氛相当友好。
江辰从小板凳站起,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安在榕一圈。
“安先生没受伤吧?”
“没。”
安在榕粲然一笑,瞅了眼旁边无声而立的道恩。
“江先生的手下相当厉害,枪法很准,弹无虚发,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被检方逮捕了。江先生,多谢。”
“应该的,安先生也帮过我不是。”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皆有些耐人寻味。
“这地方不错,山清水秀。”
安在榕转头眺望远方朦胧山岳,像是来做客。
江辰也朝远方看去。
“安先生如若喜欢,可以留下来住几天。”
安在榕意外一笑:“如果江先生不嫌打扰,我当然求之不得。”
“怎么会,我一个人,还觉得寂寞,安先生正好陪我说说话。”江辰扭头看向他,笑容平和。
还真是小觑了这个世界啊。
安在榕笑容不变,可内心却唏嘘不已。
他知道这个青年不一般,哪怕他不清楚对方底细,从兰佩之对其的态度,就可窥知一二。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
不是任何男人都能被那个女人看在眼里的。
哪怕自己,做牛做马,流血卖命,也只不过是一个利用工具而已。
“一个人?崔在野不是在这吗。”安在榕不再墨迹,主动将窗户纸捅破。
江辰摇头,“来过而已。”
言简意赅。
安在榕轻笑。
“江先生把他给处理了?”
“没,只不过请他过来聊了聊天而已。”
安在榕扭头,望着这个青年的年轻侧脸。
其实从接到电话,崔在野失踪的那一刻,他就产生了一种预感。
崔在野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能够抓到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在接到电话后,他才会选择光明正大的下楼。
和车昌民的对话并不是虚情假意。
安在榕确实希望,能够和对方坐下来,“促膝长谈”,毕竟有时候落在检方手里,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强。
可遗憾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确实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生勐!
并不是骄傲自大,毫不夸张的讲,在高丽,论残酷与疯狂,就算不是第一,他也应该名列前茅。
可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神州青年,竟然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巴特雷。
反坦克火箭筒。
突击步枪。
这是在打城市战争么?!
之前的“大开眼界”确实不是客套。
经历过无数血拼的安在榕当时在公寓楼下,之所以一动不动,除了保命的直觉驱使外,确实是呆住了。
比起他们之前的黑势力火拼,完完全全是降维打击。
“看来崔在野说了不少江先生想听的话。”
“说了一些,但不算完全,所以才特地把安先生也请过来,希望安先生能为我解惑。”
“哈,江先生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在榕相当爽快,说着,停顿了下。
“只不过有个问题,我也想请教下江先生。”
“安先生但说无妨。”
安在榕看向道恩。
“这些朋友,是职业军人吗?”
道恩面无表情。
江辰摇了摇头,“不是。”
安在榕点了点头,没再多此一举的继续问下去。
这种作战素质,这般冷血。
不是职业军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为了钱,可以不顾一切的——
雇佣兵。
“安先生还有问题吗?”
“没。”
安在榕气定神闲,“江先生有什么话,可以问了。”
江辰望着幽静远山。
“安先生为什么要背叛兰小姐。”
安在榕哂然一笑,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反驳。
“江先生觉得呢?”
他反问了一句,言外之意,无疑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背叛兰佩之的事实。
大家都是聪明人。
而且都到了这般地步,根本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我想听听安先生的想法。”
江辰平心静气。
安在榕对着澹泊宁静的湖面呼出口气,然后轻描澹写的耸了耸肩。
“很简单,野心。”
“没错,兰小姐是提拔了我,没有她,我安在榕很难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她既然想在高丽搜刮财富,就应该把所有权力都交给我。可是她没有,反倒是又派了一个人过来,处处掣肘我。江先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有道理,但是不充分。”
江辰没有愤怒,声线不紧不慢,不急不缓。
“安先生是个聪明人,为兰小姐做事这么久,也应该清楚兰小姐的能力。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背叛的风险?”
“做什么事没有风险?”
安在榕笑道:“我知道神州有句老话,叫做富贵险中求,我觉得这句话相当精辟。兰小姐确实厉害,但也是人,并不是不可以算计的。而且我差点就成功了,不是么?”
江辰点头。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不假,可是安先生现在已经掌握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与权力。与其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目前的生活?”
“这或许就是我这个人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吧。”
安在榕脸上流露一丝无奈。
“我性格就是这样,不甘寂寞,爱折腾。”
“喜欢挑战。”江辰轻声接话。
安在榕话头一顿,继而哑然失笑,饶有意味的瞥向江辰。
“这句评价我很喜欢。”
江辰望着远山。
“安先生,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想应该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选择背叛,是你的权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可是你应该不是一个不给自己留余地的人,多一点时间,至少多一些准备。你选择在这个节骨眼背叛,想必,是有一定的底气。”
江辰平静道:“我想知道,这个底气,是谁给你的。”
安在榕笑容灿烂。
“江先生,你我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了解我的为人?你知道别人都怎么形容我吗?他们说我是疯子。”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江辰轻声道:“一个疯子,会去怜悯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会主动离开,避免她被波及?”
安在榕的笑容缓缓收敛。
江辰扭头。
他一直坚信,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任何人心里,都会存在阴暗面,以及柔软的地方。
所谓的好坏,只不过心中的光明与黑暗,缩小放大了而已。
面前的安在榕,显然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对于那个服装导购来说,这个满手血腥罄竹难书的犯罪头目,却是她人生最灰暗时刻,照进来的一束光。
“江先生,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你和我不一样,不该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类似的话崔在野也在这里说过。
只不过安在榕的话,比那句冠冕堂皇的“祸不及家人”要坦诚多了。
“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我们之间的谈话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去打扰那个姑娘。”
“我相信。”
安在榕咧嘴一笑,“毕竟要是我,肯定早就顺手把那个多事的车昌民给干掉了。”
江辰不置可否。
安在榕呼出口气。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见得比崔在野多。想必江先生已经从崔在野那边知道了不少。没错,我挑这个时候反水,是因为有人承诺,会帮我。”
江辰并无意外。
对付安在榕这样的人,得讲究策略。
他和崔在野性格截然不同,一昧的威胁,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有时候越是对待看上去毫无感情的疯子,越是得打感情牌。
“是神州人?”
安在榕神色如常。
“没错。他告诉我,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将兰小姐的犯罪事实落实,其他的,他来处理。”
“兰小姐被崔在野的人围杀,也是你通风报信?”
安在榕若无其事的点头。
这种幼稚的问题,现在这种情形根本没必要否认。
“你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江辰微微皱眉,不解道:“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敢相信他?”
“兰小姐在神州势力那么大,敢对她下手的人,自然不同凡响。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兰小姐被成功限制出境,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江辰沉默。
“对了,我有他的联系方式。”
安在榕突然道,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自始至终明白,从头到尾,他的定位,都是利用工具。
在兰佩之那里是这样,反水也是如此。
富贵险中求。
他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当一次工具,总比当一辈子工具要强,为什么不搏一把?
当然。
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没人不怕。
安在榕也是一样。
如果偏要去形容,大抵应该是不太在乎而已。
此时此刻落在这个年轻人手中,他确实没有多少畏惧。
这些年栽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即使现在丢了性命,也可以说是稳赚不赔了。
甚至。
还可以挑拨欣赏一出这些神州人狗咬狗的好戏,何乐而不为?
“你有联系方式?”
江辰眼神闪了闪。
大费周章将这个家伙从大邱弄回来,确实是有价值的。
“那劳烦安先生,打一个电话。”
安在榕很配合,看向道恩,“朋友,手机。”
道恩看了眼江辰。
江辰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道恩转身,走向汽车。
彼此相距不到三米,又没有任何人保护,如果铤而走险,不是没有控制住江辰、从而绝地翻盘的希望,可不知为何,安在榕选择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道恩从车里拿回手机,递给安在榕。
“谢谢。”
安在榕客气道,接过自己的手机,然后拨打了一个号码。
“都…都…都……”
十几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没人接。”
安在榕放下手机。
江辰心平气和,“不着急,待会再打。”
没等安在榕第二次拨打电话,也就一分钟不到,他手里的手机主动响了起来。
安在榕接通,按下外放。
“我是安在榕。”
“说。”
江辰挑了挑眉。
“现在警方到处在找我,你得帮我解决掉。”
安在榕语气冷硬,惟妙惟肖。
那头沉默了一会。
“你不是已经被人救走了吗。”
安在榕看向江辰。
很显然。
他和崔在野确实没有说谎,这个远在神州的黑手,的确神通广大,居然对高丽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江辰走过去,从安在榕手里拿过手机。
安在榕没有抗拒。
“喂。”
那头安静下来,然后,传来一道轻笑。
“江辰?”
江辰面色平静。
不知为何,或许是错觉,他隐约觉得,电话里的男声有些耳熟,貌似在哪里听过。
“是我。朋友,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不着急,多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先玩一局。”
江辰不动声色,正要开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忙音。
电话被挂断。
“这个人势力可真大,官方肯定会想方设法隐藏这场冲突,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安在榕自言自语,扇风点火。
江辰没有尝试继续回拨,放下手机,若有所思。
玩一局?
敢拿兰佩之当棋子,整个高丽做棋盘,究竟谁有这么大的底气?
而且听语气。
对方貌似还认识他。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