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黄子澄家的庭院。
在大明京师当官,不必担心住宅的问题,普通一点的官员可以住官舍,重臣也有御赐的宅院。
黄子澄早前住的是翰林院统一分配房,不过当了东宫伴读后,就在内城边上,分了一个三进的宅院。
然后黄子澄就把老家的妻子,还有四个儿子,全部都接到京师居住。
“老爷,你怎么这般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黄子澄的妻子徐氏,沏了杯茶给黄子澄送来,看着其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担忧的问道。
女以夫贵,能够在京师住上这般三进的宅院,徐氏最为夫君担忧,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夫君东宫伴读,相对而言要安全许多。
尤其是近些日子,听说皇孙朱允炆被定位太孙,每天夫君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今天突然愁眉苦脸起来。
“去去,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帮我准备更衣,我要去一趟大内。”
黄子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就对妻子徐氏催促道。
徐氏闻言,连忙去帮忙准备夫君的官衣。
黄子澄坐在堂屋里,看着远方的夕阳,突然有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
“如今只有太孙殿下方可救我一命了。”
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从还有儿子,黄子澄心中暗道。
他没想到,自己这才刚刚叫人去打听,转眼人就被抓到锦衣卫大牢去了。
虽然抱着侥幸的心里,两个同乡的仆从不见得会出卖自己。
但他也得先找一条后路再说。
他知道锦衣卫很强,很严密,但也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
心中后悔莫及。
其实黄子澄派人出去,最初也只是准备意思一下,然后就跟太孙殿下说找不着。
想来太孙殿下哪怕有些不爽,也顶多算是办事不利,算不得什么大罪过。
只是没想到这意思意思,就给意思出大问题了。
“朱公子抱歉,我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有些失礼了。”
徐妙锦面色微红的说道。
之前谈论过后,没多久朱英就招呼大家吃糕点。
绿豆糕,红豆糕这些,在大明,尤其是徐府这样的勋贵人家,算不得什么特色,很是常见。
徐妙锦也没多想,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
然后只是一口下去,那种细腻,入口即化的感觉,就将她完全征服了。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终究是人,没有谁可以抗拒美食所带来的诱惑。
连着几口,徐妙锦就将手中的绿豆糕吃完了。
下意识的,她就准备伸出手去,再去拿一块新的绿豆糕。
就在这一刻,徐妙锦突然发现,朱英和朱高炽两人并没有吃,而是同时注视着她。
“哈哈,英哥儿,我就说吧,小姨肯定会被你这糕点的味道给迷住的。”朱高炽大笑着说道。
就在方才糕点刚刚送来的时候,朱高炽和朱英,已经完全了眼神之间的沟通。
在朱英面前有些害羞的徐妙锦,这才说出那番话来。
“怎么整得跟个大姑娘家似乎的,你还只是个孩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在我这里没有外人,不必顾忌太多。”朱英笑着对徐妙锦说道。
同时对大明的女子有些感叹。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大家风范,这是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才会如此。
朱高炽闻言,嘴角微微抽动。
他看着朱英略带怜悯的眼神,心里一顿尴尬。
他的小姨徐妙锦,平常哪里是这般模样,这是还没放开,要是真的放开,怕是英哥儿就扛不住了。
朱高炽不由看向小姨。
徐妙锦感受到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偷偷的瞪了一眼朱高炽,哪还有什么娇羞的模样。
只是转到朱英这边的时候,脸颊又红了起来。
而后声音清脆的说道:“朱公子莫要如此说,小女子再过两年就能出阁了。”
朱英微微顿住,这才想起大明的女子,一般像这个年纪,都差不多可以订婚了。
很多等着年龄一到,就立即完婚。
这话朱英没法接,好在没过多久,饭菜就送了过来。
招待朱高炽,徐妙锦的菜式,显然算是比较丰富。
早有心里准备的徐妙锦,再吃到的时候,已经没那般惊讶了。
只是美目流转间,似乎不经意的落在朱英身上。
朱英则和朱高炽谈论着大明火器。
聊着聊着,两人就越发起劲了。
朱英缺少很多对于火器的基础知识,毕竟前世接触得少,今生也接触不到。
朱高炽则是被朱英天马行空的想法所感触,尤其是新颖的作战方式,和搭配使用,是他从未想过的。
徐妙锦刚开始还听着有些意思,到了后面,就有些无聊起来。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对于火器是完全不懂,也就乏味起来。
“咳咳...”
眼看天快黑了,饭菜都已经吃完,两人还在高谈论阔着,徐妙锦不由轻咳两声,提醒朱高炽。
聊得火热的朱高炽,当然是忽略了。
徐妙锦没得办法,只得加重又咳嗽了两声。
“徐小姐,怎么了,是嗓子里有些不舒服嘛。张伯,去将绿豆汁拿来,给徐小姐盛上一杯,用水晶杯。”
朱英吩咐着说道。
这一刻,徐妙锦的心中,突然感觉到很是温暖。
他,好像很是关心我呢。
低着头,徐妙锦都不敢看向朱英了,刚才想着出去玩的想法,荡然无存。
唯有朱高炽顿时惊醒。
明白了小姨的意思,听着朱英的嘱咐,还有小姨的神色,不由轻咳一声说道:
“英哥儿,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去秦淮玩吧,我怕太晚了,秦淮花船上都没位置了。”
朱英笑着说道:“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张伯包下一条花船,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早在朱高炽之前提出夜游秦淮的时候,朱英就向张伯使了个眼色,安排好了一切。
听到朱英的声音,徐妙锦这才抬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十里秦淮,在如今的大明,因为京师的缘故,当是最为繁华的地段。
这里商贾艺妓云集,最是出名的烟花风月之地。
还未上船,便能听到阵阵歌声,这是各方艺妓如同比试一般,暗中较量着技艺。
若是落败者,便往偏远处避开。
经过二十五年的休养生息,京师的富户多了起来,秦淮河上,大大小小的画船不尽其数。
张伯带领着众人,来到一处极为奢华的楼船边上。
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楼船舱前的顶上,悬挂着灯彩,甲板很是空旷,摆着红木雕刻而成的桌椅。
上面还沏着茶水。
“英哥儿,你这实在是太过于破费了。”朱高炽见此,不由感叹着说道。
秦淮这么出名,在京师长大的朱高炽当然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明白包下如此大的画船价值几何。
秦淮这等销金窟里,一夜豪掷几十两银子的富商,大有人在。
“难得让我请客一次,还能让大王子和徐小姐丢了颜面,无事,直管放心玩耍便是。”
朱英笑着说道,而后安排大家登船。
就在朱高炽想要上去的时候,徐妙锦悄悄的拉了一下朱高炽的衣袖。
朱高炽回首望去,只见徐妙锦示意了一下后面跟随着的燕王府的侍卫。
朱高炽顿时明白,对着侍卫吩咐道:“你们便在这岸边候着吧。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吓坏了别的姑娘家。”
说完,朱高炽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丢了过去,说道:“自己找地方乐乐,别跑远了。”
接过钱袋,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抱拳躬身道:“谢过大王子。”
楼船随着水流缓缓游荡,画船上除了船仆外,还有几名伺候的婢女。
徐妙锦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夜景。
天上是漫天星光,水上是灯火辉煌,耳边悠悠歌声,眼前是如意郎君。
还未饮酒,坐在甲板藤椅上的徐妙锦,已然有了几分醉意,眼神有些迷离。
“如此良辰美景,英哥儿何不作诗一首。”没过多久,朱高炽打趣着说道。
“算了吧,我可不会作诗。”朱英笑着回绝。
其实对于跟秦淮有关的诗词,他还真记得两首,不过对他来说,没必要靠着诗词混什么名声。
徐妙锦听到这话,身子微动,也想着作诗一首。
然而脑子里不知为何,全是朱英的身影,对于平日里信手拈来的诗词,此刻好似全忘记了一般。
无奈之下,唯有走出窗纱掩饰尴尬,于甲板边缘,看这秦淮夜景。
朱英的楼船,在整个秦淮河中,极为惹眼。
毕竟二楼的画船,承包的价格极为高昂。
倒也不是独一份,那些艺妓的所在,也是以楼船居多,周边是文人士子的小船跟随叫好。
不过朱英这般的楼船上,灯火明亮,足以承载数十人的画船不到十人,显得有些冷清华贵,受到了大量文人豪客的注目。
“那是哪家的楼船,竟是比本公子还要来得嚣张一些。”
一个画船上,某位大家公子左右搂着艺妓,对着旁边的好友说道。
三位好友正在饮酒作乐,听到这话,笑着道;“说不准又是哪个富商不懂规矩,来这秦淮显摆来了。”
说完又道:“周公子管他作甚,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冷落了身边的美人儿。”
“来嘛,周公子,和奴家喝一杯交杯酒可好。”
“周公子,奴家也要喝呢。”
周公子左右两边的艺妓,紧紧的靠在周公子的身上磨蹭撒娇。
感受到左右的火热,周公子心中微动,就想着抽回目光,尽情享乐。
恰是此时,那楼船上,一名女子从甲板中间的窗纱里面走了出来。
绝美的容颜,顿时就让周公子愣住了。
“周公子,你怎么呢。”
右边的艺妓,见周公子突然僵住,顿时有些疑惑的问道。
面前的周公子,可是豪门贵族,类似于她们这样的艺妓,哪怕能做个小妾,都算是攀上枝头当凤凰了。
便是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已然无用,恨不得直接入了洞房。
最好是怀上骨肉,怎么也算是脱离苦海,进了豪门。
秦淮河上,这样的例子可不要太多,况且周公子的长相,也还算是俊俏。
“给本公子滚开,一群庸脂俗粉,莫要脏了本公子的眼。”
被打扰到的周公子,突然暴怒,直接将左右两个女子推开,呵斥着说道。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对面一人更是说道:“周骥,你这是干嘛,怎得突然发怒,平白坏了我等的兴致。”
周骥看了眼对面的好友,没有搭理,而是对着船仆吩咐道。
“给本公子加速,追上前面那条花船,快。若是迟了,仔细你的脑袋。”
听到这话,数位公子不由朝着之前那花船看去。
只见甲板上,一名女子,身上的衣裳随风摆动,闭月的容颜,和天上的星光,混为一体。
众人顿时明白周骥突然发飙的缘故了。
有前方那等倾城女子,身边的庸脂俗粉,自然是黯淡无光。
“周骥,不要冲动,这里是京师,可不是江夏,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之前那位公子,出言提醒说道。
周骥闻言,冷笑着说道:“常森常公子,我可不像你,凭我父的名声,这京师虽大,却也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说完,看向楼船,带着一丝垂涎说道:“今日那小娘子,何该为本公子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