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峰上,左神隐正在洞府之中阅览一卷图册,这是庶务长老士孟秉承其意,请雒都的营造匠师绘制而成。
左国宫城营造图,一切依照诸侯之礼而制,三门五闾、宫墙、议事殿、阅武场、高台、祭台、寝宫、苑囿、驾阁库等等,应有尽有。图卷绘制耗时两年,其间讨论过不知几稿,如今也只差命名了。
“此为宫室秘图,臣不敢据有,请君上珍藏,开工时再行赐图。雒都丝绢,周室所用,与临淄学宫上等法符所用丝绢相同,极为珍贵。”士孟道。
阅览良久,又摩挲了片刻绘图的丝绢,果然与上等法符类同,左神隐满足的叹了口气,将其收入储物法器。抬头望向如今所处石室的洞顶,暗道终于可以筹划起来了,再过几年,就可以搬去宫城居住,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分开国气象?
十多年来,左神隐省吃俭用,为自己积攒了一笔财货,就是为了开国之后兴建这么一座宫城,宫城的地址也已经定下来,就在莲铺集扩建的左城之北,只待天子册封一至,便可开工。
国先不求大,以鸿水环绕的狼山为中心,北至颍水、西至大泽、东至砀山、南至左口亭,纵横二百里、人口上万便足矣。有天子册封,有学宫支持,先将国祚立稳,务求于楚、蔡、陈、宋诸国夹缝中生息以存,待十年生聚之后,再见机行事,或背靠大楚以伐蔡、陈,或联吴伐楚南拓土地,都是不错的选择。
当今乱世,诸侯大争,正是我辈崛起之时,左国,必将屹立于颖水之畔,据此形胜之地而霸天下!
畅想及此,左神隐忍不住有些呼吸气促,心潮起伏。
压住自己的激动和兴奋,他缓缓点头,道了声:“可。”
已被内定为司徒的庶务长老士孟微微躬身:“宗门大库中,尚存金五百镒,但复国之后,用钱处比比皆是,左城城墙尚有三分之一没有完工,再添设大阵,耗金无算,再有人吃马嚼,这五百金怕是撑不过半年,修建宫城,可否暂缓一年?”
左神隐道:“宫城之钱,需要多少?”
士孟回答:“此城规制不小,可媲美陈、郑、蔡、徐诸国,耗费绝不是小数,千金怕也难以完成,若要今年开工,可否分为十年,今年先建议事大殿,此殿耗金二百镒。”
左神隐沉默片刻,道:“我另给你三百金,先将议事大殿和宫墙修起来。”
士孟点了点头:“如此也可,我明日便让各堂捕捉野人。”
左神隐道:“以野人营建,需谨记两处,其一是不可轻易伤残凌虐,其二是捕得越多越好,这些野人,将来也是左国国人之基。”
士孟答应:“君上心系万民,左国能不兴乎?”
左神隐最爱听的就是话,当即眉头舒展,只觉满身的疲倦和忧虑都一扫而空。
正热谈时,有门中执事在外禀告:“左使从临淄回来了。”
所谓“左使”,是左神隐一位远房子侄,修为虽然只是炼气,却因口齿伶俐、见事明白而深受左神隐赏识,且因其名为“使”,刚好合了吉兆,左神隐干脆让他充任使者,往来临淄和狼山之间,协调和催促子鱼大奉行有关立国之事。
左使被派往临淄已经数月,和子鱼大奉行就左国立国之事已经谈到了最后关头,上次最后一封发回来的书信说,商谈即将成功。此刻左使忽然回来,当即令左神隐呼吸为之一促,招手道:“让他快些进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左神隐坐着没有动,强行缓和语调,问:“怎么忽然回来了?子鱼大奉行怎么说?”
却见左使恭恭敬敬行了环拱之礼,然后双膝跪倒,伏拜于地——这是极为正式的朝拜之仪,只在国君承位、祭祀天地或丧葬之时使用!
见他如此行礼,左神隐脸颊上顿时一阵潮红,只觉口干舌燥,一时间怔怔着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士孟急问:“此行临淄,究竟如何?学宫同意了?”
左使再次叩首:“臣恭贺君上,学宫同意了!臣离开临淄时,子鱼大奉行也离开了临淄,亲往雒都,将面见天子。罗奉行则自临淄而来,行船已至狼山,于独照潭登岸。臣恐失礼,先回一步告知君上。”
左神隐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霍然起身,来回踱步:“同意了,终于同意了......同意了啊......士孟,他们同意了!”
士孟叹了口气:“是啊,恭贺君上......是不是先由臣去独照潭,引罗奉行至神隐峰拜见君上?”
左神隐哈哈大笑:“士孟说得哪里话?我......孤还不至于昏聩如此,罗奉行乃为上宾,岂可不去亲迎?走,去独照潭!”
左神隐当先,士孟和左使跟在身后,洞府外两名值守的执事还待跟随,被士孟叫住,吩咐他们迅速收拾洞府,摆上酒宴,为罗奉行接风洗尘。
夜色之中,左神隐脚步轻快,且越走越快,夜风拂面,只觉清爽无比,心情也好得出奇:“士孟,是不是让大伙儿都来独照潭恭迎罗奉行?左使,罗奉行有诏宣读么?要不要让大伙儿都来?”
左使跟在后面,几乎跟不上,气喘吁吁追上来道:“君上,罗奉行是来宣告几个后续事宜的,比如地界划分、左城的位置,对了,还有爵位......只有待这几个问题都说清楚,才会下诏。召集大伙儿来......还不到时候......”
“爵位?爵位怎么了?”左神隐转头急问。
“学宫以为,伯乃贵爵,左氏以商伯请封,恐有不妥,当先力争为子,将来再徐徐图之。”左使回答。
左神隐很是不悦:“是怕我占地多了?”
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这是诸侯之制,左神隐若得子位,纵横可辖二百里,比伯要少一百里,刚好将他现在拓展的地盘卡得死死的。
士孟劝道:“此际,以先得诸侯之位为重,不可再生波澜。且地辖几里,岂是一个区区爵名可制的?”
左神隐当即转怒为喜:“还是士孟看得通透。”
来到独照潭边,就见亭中火光通亮,有人于亭中负手而立,向自己微笑拱手,正是学宫奉行罗凌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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