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齐衡真觉得自己一方可以面对这一百多万的兵力嘛?
思考着这些,脱脱帖木耳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好,我可以答应你,即刻便调军北上。不过,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对付这两方势力的夹击,如果你不来找我,这一封乞降书不仅能解决本相这五十多万的大军,还能靠着我们替你解决一方忧患,何乐而不为?”
面对脱脱真切的询问,齐衡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看来,自从我们在黄岗城下击败了相国的十五万大军后,整个东南便再没有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人了。”
脱脱却不认可的说道:“那陈友谅,汇聚了天完的六七十万大军,声势可要比你们强多了。”
齐衡不动神色的说道:“陈友谅谋逆起兵,名不正,则言不顺,则军心不稳。虽然靠着残暴的手段暂时笼络住了底下的人,可这都只是暂时的,时间一久,颓势立现,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自己便会瓦解。”
对于齐衡的评价,脱脱并不否认。
陈友谅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从一名天完义军的一方大帅成为了如今横跨三省的汉王。
其手段确实不怎么好看。
往往都是以诡计诱杀主上,方才有了今日之声势。
但他麾下的地盘太多了,兵力也太多了。
这不像是当个山贼,手下十几二十个人,只要宰了当家了,吓住手下就能行。
今后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他这些手段都将被人唾弃。
到时候主动造反的属下将会此起彼伏。
当然,陈友谅自然有自己的对策。
这暂且不提。
随即,脱脱便又提到了东南面的张士诚,说道:“那张士诚呢?他所窃取的地盘,可都是鱼米之乡,短短几年的时间,便发展到了如今数十万的规模,他该不会也不堪一击吧?”
齐衡道:“张士诚刚愎自用,想要对付他,并不难。”
瞧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少年,脱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陈友谅几十万兵力,张士诚几十万兵力。
放在整个天下那也是首屈一指的诸侯了。
可到了他眼中,却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反掌可灭的货色。
说他狂妄。
可本事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领教过。
不由的,脱脱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如面前这个少年一般,目空一切。
想到这里,脱脱突然起身,对着面前的齐衡说道:“行了,既然你早有准备,那本相便在北面瞧着,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
见此,齐衡也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起身对着脱脱帖木儿一拱手,说道:“告辞。”
说罢,齐衡便带着身边的陈都、君雅一同朝着山下走去。
随着齐衡离开,脱脱帖木儿看着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在他的身边,一名亲卫忍不住的说道:“相国,就这么放过他们?如果此刻调集大军,出其不意下,或许可以救下小姐的同时留下他们。”
脱脱帖木儿回头瞅了他一眼后,缓缓说道:“我观着齐衡虽然表面看来次次都是以奇谋取胜,喜欢兵行险招,可也绝不是莽撞的人。萨仁虽然在他手中,但他应该也清楚,本相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女儿放弃这么一个诛杀大贼的机会的人。”
“既然如此,他却还敢来到这里,在山下五十三万大军的面前与我做买卖,你觉得他会没有后手嘛?”
说完,看向了一旁的大山,说道:“这恨老山连绵数十里,他们真要逃,即便我们几十万的大军,又如何能在这杂乱的山脉当中寻到他们?”
听到脱脱帖木儿的话,属下点了点头。
“相国,那我们真的要按照他的话北上?”
脱脱帖木儿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不北上怎么办?那乞降书一到朝廷,朝廷的旨意就会随之而来,到时候我们留在这里也只能为他们吸引火力,分担压力,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乞降书还未送往朝廷前,我们先行北上,到时候以攻打小明王为理由,朝廷也说不出什么话。”
“今日这齐衡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提前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早一步北上,否则朝廷旨意一到,不管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我们还能违抗旨意不成?”
“不过,本相还是想不通,这齐衡到底有什么手段,敢独自面对这一百多万的大军,又是为何,非要将我们赶走.............”
听着脱脱帖木儿的话,一旁的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齐衡的所行所为,实在是怪异无比。
仿佛是自找死路一般。
陷自身于绝境当中。
下山的路上。
齐衡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身边的君雅,笑道:“你真不去找你父亲?”
君雅摇了摇头。
对于这些蒙古女人的想法,齐衡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摇了摇头。
任由她跟在自己身边。
城楼上。
陈友谅带着自己的儿子陈善一同登上了城楼。
望着远处的长江,陈友谅似感慨一般,说道:“多少的英雄豪杰呀,折戟沉沙,埋没在这浩瀚的大江里。”
听着陈友谅的话,陈善忙吹捧道:“如今父王已君临长江,问鼎中原,百万雄师投鞭断流,取天下如探囊取物呀。”
对于自己儿子的吹捧,陈友谅还是十分受用的。
不过,还是教导道:“善儿,你这么说就太轻率了。”
就当陈友谅还要说什么时,一旁的一名将士突然高声欢呼的喊着:“汉王,汉王大喜啊!汉王!”
看着面前的人,陈友谅笑道:“吴兄弟,这喜从何来呀?”
对面这将领忙说道:“汉王,采石镇的乡绅要献出一尊金榻!”
正当陈友谅要说什么时,面前这将领便拉着他来到了大堂之外。
看着高台之上的金榻,一旁那名献宝的老者忙说道:“大王啊,八十年前,也就是老夫出生那一天,正逢八月初一,突然天降暴雨、那是电闪雷鸣啊。”
“据先父后来说,是看见夜空中出现了一条金龙!”
“它是只见首,不见尾呐!”
“口吐着万丈火焰。”
“将万道闪光直射着长江大堤,真有天崩地裂之势啊!”
听着老者的话,陈友谅心中了然的笑了笑。
这时,老者继续说道:“日出之后啊,先父就带着乡绅冒死登上了龙山,就发现山上那龙王庙不见了。”
“那龙王庙,可是要比这大殿要大三倍啊,可就在这顷刻之间,就变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更神奇的是啊,在那龙王爷塑像的地方,就挖出了一个金榻,就是眼前这金榻呀。”
“后来才得知啊,这座金榻,就是汉帝所遗。先父冒死把它保留下来,代代相传,今天,老夫就将它,献给大王。”
可陈友谅却淡定的说道:“为何要献给我呢?”
老者问道:“大王是否要光复大汉哪?”
陈友谅道:“当然。”
老者拱手摆手:“大王,看来,你就是汉帝之龙脉,蛰伏于江汉之中,千年之后,适逢乱世,汉帝用闪电打造出这尊金榻,这是要你顺意天命,承继大位,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龙吟四海,澄清九霄哪!”
听着这老者绘声绘色的讲述,一旁的众多将领们纷纷拱手看向了陈友谅,说道:“大王!这是天意呀!”
听着众人的话,陈友谅笑了笑。
可突然间却又脸色一变,举起手来,坚定的说道:“不!”
“我不做皇帝。”
面对众人的再次劝说,陈友谅缓缓说道:“如今天下未定,烽烟四起,南北枭雄无不暗藏大志,都对帝位垂涎三尺,我陈友谅是个明白人,何苦要坐在这龙椅上烤。再者,我陈友谅何德何能,怎敢僭居大位?”
说完,便独自一人朝着外面走出。
瞧着陈友谅这番表态,众多将领们立马围住了陈友谅的儿子,说道:“殿下,您得好好劝劝大王哪!”
“殿下,大王一旦登基,您可就是太子了啊。”
面对众人的劝说,陈善却拱手对着众人说道:“列为叔伯。”
说完,又小声的说道:“我了解父王心思,父王不是不想当皇上,只是.....不能这么轻率......”
随后一众人便聚在一起开始小声的商议起来。
第二日。
正当陈友谅在自己院子里行走之时,他的面前却突然来了十几个弟兄。
看着他们一个个朝着自己走来,陈友谅疑惑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可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便来到了身边,将他抬了起来。
陈友谅怒喝道:“放肆!”
可众多弟兄们却没有一个听从他的话,将他抬到了一出屋内,强迫的换上了龙袍,再次来到了金榻处。
随之,提前准备好的登基大礼便开始了。
无数将领们聚集在他的下面,对着台上的陈友谅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便跪在了地上。
而台上的陈友谅,却面露苦涩的说道:“你们这可害苦了我啊,你们害苦了我啊!”
随着登基大典的进行。
见事不可违,陈友谅也只好接受。
原本苦涩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笑意。
曾经的一名渔民,跟朱元璋同样出身贫苦。
如今跨越了中间无数的阶层,最终登上了龙椅。
此刻的心中,又怎么会不高兴。
一如此刻的陈友谅。
隆平府,张士诚麾下的都城皇宫中。
张士诚此刻也正坐在龙椅之上,与麾下的众多文臣武将们一同观看着场中央舞女们的舞姿。
案桌上,摆满了酒肉。
歌舞升平的环境中,张士诚满脸的醉态,身边是一名妃子在给他按肩捶背。
这时,一名下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大王,内府送来两帧急件。”
张士诚眼都不带瞅一下,问道:“都哪来的啊。”
下人回道:“一帧来自江汉陈友谅,另一帧来自金陵朱元璋。”
听到这两份急件的由来后,张士诚突然对着下面的舞女们一挥手。
歌舞声乐瞬间停止。
台下两侧的文武重臣们一个个都看向了台上的张士诚。
张士诚思虑片刻后,对着下面的众人说道:“走。”
大堂之中。
虽然换了个地方,张士诚身边捶背按肩的妃子却依旧在。
张士诚仔细的查阅了这两封来信后,笑着对下面的文武官员们说道:“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哪。”
“陈友谅、朱元璋,两位枭雄都来求我了。”
然后志得意满的说道:“列位臣工,商议商议吧。”
听着张士诚的话,台下位于右侧首位的张士信顿时起身拱手,对着台上的张士诚说道:“大王,陈友谅这信啊,貌似恭敬,实则是以汉帝之尊给我们下旨。”
“他约大王南北夹击消灭朱元璋,之后平分其地,这相比之下,朱元璋的口吻就恭顺多了,他约请大王进帝位,统领江南义军,并请命为先锋,剿灭叛贼陈友谅。臣议,两个人虽然都不可信,但相比之下陈友谅更可恶。”
“他是给弑主夺位之徒,心狠手辣,断不可信哪。”
而另外一边的一名貌似谋士的官员,则起身对着张士诚说道:“目前态势,对大王最是有力,目前那陈朱二人已经是互为水火,而大王则一举手,一投足,则可左右天下,此乃千古良机,切莫错过。”
“臣建议,马上向广东、湖南等地进军。把那些草寇们占据的地盘给全部收回来,壮大咱们的实力呀。”
“大王,连陈友谅这等货色也敢称帝,大王早就该登基了。臣叩请大王,择日即位,改元建国!”
另外一名臣下也是附和道:“就是,江浙乃鱼米之乡,富甲天下,大王,此时不称帝更待何时啊?”
随着为首的人提出称帝的建议后,其余众人也都是纷纷附和起来。
而台上的张士诚,听着下方众人的建议,却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对于这些臣下的建议压根不想再听,便笑着说道:“诸位卿家,你们饿吗?”
听到这话的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不明白张士诚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疑惑间,张士诚笑了笑说道:“你们要是不饿,我可是饿了。”
“开宴喽,酒醉饭饱以后再说吧。”
宴席上。
志得意满的张士诚,一把将身边的妃子搂入怀中,然后在场中众多臣下的注视下,问道:“你说,你说我是打朱元璋好呢,还是打陈友谅好呢?”
这妃子似乎也很懂张士诚的秉性,笑着说道:“都不好。”
“为什么呢?”
“大家都不要打仗,太平快活的过日子那才是最好的。”
闻言,张士诚大笑三声,说道:“不错不错,说到本王心里头去了,哈哈哈哈哈。”
随着再次的歌舞升平,众人再次沉浸到了享乐当中。
期间,张士诚似乎心中有了决断。
突然叫停了歌舞,然后将怀里的美人往身边一推,对着下方的众人说道:“本王主意已定,”
随后又对着自己的弟弟张士信说道:“张宰相。”
“在!”
“回复陈友谅,本王答应他的全部要求。立刻发兵夹击朱元璋。”
听到这话的张士信,拱手道:“遵命!”
说完,便要离开去准备。
台上的张士诚眉头一皱:“别急。”
“还有哪。”
感受着张士信疑惑的目光,张士诚说道:“同时回书朱元璋,告诉他,就说本王满足他的全部愿望。发兵助他抵御陈友谅。”
疑惑的张士信,拱手道:“遵命。”
而张士诚则回头看向了另外一边,说道:“宋大帅。”
“末将在!”
“传令三军,按兵不动,隔岸观火,静待其变!”
“遵命!”
说完,张士诚得意的一笑,道:“这才是护境安民的上策。”
“等这两个枭雄打的筋疲力尽,一败涂地时,我们再突然动手,坐收大利!”
张士诚话音一落,下面的臣下纷纷赞叹。
“大王的智谋,天下无双啊!”
“哈哈哈哈........”
金陵城外。
朱元璋焦急的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对身边大虎说道:“夫人如今走几天了?”
大虎说道:“回大帅,夫人走五天了。”
听着这话,朱元璋担忧的说道:“这路上不会出啥事吧。”
如今各地都是乱哄哄的。
马秀英所去之地还不是在他们境内,不由的担忧不已。
可光在这想也没有什么用,朱元璋干脆对着身边的护卫说道:“大虎二虎,这样,你们各领二百人分路赶去青田,好有个接应。”
“如果碰到夫人,第一时间将她给咱带回来,知道吗?”
大虎二虎拱手道:“属下遵命!”
青田县,千峡湖上。
马秀英与丫鬟玉儿一同坐在那船只上,欣赏着这青田县千峡湖的美景。
丝毫没有赶路心急的意思。
湖面上波光粼粼。
马秀英和玉儿的脸上满是笑意。
在她们身后的小船上,则是几名将士穿着农夫的服侍,带着刀守护着。
越过千峡湖,穿过一条竹林小径。
按照打听出来的消息,缓缓来到了刘伯温所在的竹屋前。
瞧着这小巧雅致的竹屋,马秀英不由的笑着说道:“还是这些文人会享受啊,玉儿你看这竹屋,住的多舒心啊。可比咱们的大帅府要舒服多了,。”
一旁的玉儿也是满脸带笑。
这年月,女人们都受封建礼教的束缚,难得有出门的机会。
更何况是到处的游走。
这几日走下来,也是心情开阔不少。
来到竹屋门前,马秀英伸手推开院门,看着院子里躺在竹椅上的人,眼神示意玉儿上前,自己则退出了院外。
会意的玉儿,轻步来到了那竹椅后,瞧着上面躺着的刘伯温。、
原本以为是家里人的刘伯温,最初没有理会,等待着对方说话。
可等待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出声,心中这才意识到什么,急忙睁开眼瞧了过来。
当他看到身后的玉儿时,顿时惊讶的说道:“玉儿姑娘。”
玉儿乖巧浅笑着说道:“玉儿给刘大人请安了。”
刘伯温虽然在这一刻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是装出一副不知的表情,急忙拦住玉儿的请安,说道:“别别别,玉儿姑娘到此,所谓何事啊?”
玉儿笑着说道:“有位夫人渴了,想跟您讨杯茶吃。”
这时,刘伯温才看向了门外。
在见到马秀英的一刻,便笃定了心中猜想。
也暗暗佩服齐衡的未卜先知。
不过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从不知晓的表情,叹了口气,急忙上前走去。
而对面的马秀英也在这时开口道:“伯温哪。”
可刘伯温却匆匆打断了马秀英的话,说道:“夫人什么都不必说了,伯温都明白。”
马秀英听到这话,忙说道:“真的?”
刘伯温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马秀英长舒一口气,说道:“多谢啊。你给了我好大的面子。”
刘伯温忙摆了摆手。
而马秀英则继续说道:“伯温哪,我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想到竟然一句话也没用上。”
刘伯温道:“夫人不避险阻的来到这里,这比什么话都重要。在下再迂,也该知趣了。夫人,这里不是安徽,晚走不如早走,明天天一亮,咱们就归赴金陵。”
马秀英道:“别!”
“别呀,你,你这人山清水秀的,我还没看够哪。待两天再回去。再说,也别让大帅觉得请你请的这么容易,咱也让他着着急。”
听到这话的刘伯温,不由一笑。
“夫人当真觉得青田的山水很好吗?”
马秀英道:“当然了。”
刘伯温一拍手,说道:“真让夫人说着了,这世人只知道三山五岳,西湖翠楼,俗!”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青田也有十大美景,这些美景根本不比那些名山大川差。”
“明天天一亮,不,天没亮,我就陪夫人去看景。这头一景,青田日出。”
听到这话,瞧着刘伯温说起自己家乡时的高兴劲,马秀英忍不住的一笑,说道:“好,既然我们都来了你们这儿,自然是要听先生你安排的。”
第二天天刚刚亮。
刘伯温已经带着马秀英等人一边赶路,一边看着青田的美景。
尤其是此刻日出的美景,那一轮红日在山后缓缓升起,又在一个绝佳的观景位置,那场面也实在是让人心喜。
一旁的玉儿忍不住的惊呼道:“天那,这也太漂亮了!”
瞧着这美景,还有身边的人,刘伯温想到最后自己的经历,又忍不住的开始感叹起来。
一旁听着刘伯温感叹的马秀英,却像是心中有什么事情憋着。
等刘伯温说完时,这才缓缓开口道:“刘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刘伯温道:“请夫人吩咐。”
马秀英道:“大帅这个人呢,表面上看着刚烈,其实心里头有时候也挺脆弱的,尤其是好面子。回头您若是见了他,能不能给他点面子啊?”
早前便有陈都传话的刘伯温,此刻哪里会拒绝,忙说道:“夫人,伯温明白。请夫人放心吧。”
金陵城,大帅府。
劳累了几日,一路赶路回来的马秀英,此刻正在屋里洗着脸。
在旁处得到马秀英返回消息的朱元璋,忙赶了过来。
在马秀英洗脸的时候,缓缓拿起毛巾。
就当马秀英呼唤玉儿拿毛巾的时候,朱元璋便递了过去。
擦完脸的马秀英,见到朱元璋,顿时说道:“是你啊。”
朱元璋捧着个笑脸说道:“妹子,回来了。”
马秀英道:“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问我回没回来。”
似乎心里清楚朱元璋想问什么的马秀英,却硬是憋着什么都没说,缓缓来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想到自己又要赔笑脸,朱元璋忙将玉儿打发了出去。
玉儿也心领神会,忍着笑意退了下去。
见马秀英一直不说话,朱元璋忍不住的走了过来,说道:“妹子,嘿嘿,人呢?”
马秀英明知故问道:“谁啊?”
朱元璋眼睛一瞪:“刘伯温哪。”
看着朱元璋着急的模样,马秀英浅笑一下,说道:“我让他先回礼贤馆了,人家也得歇歇不是嘛?”
朱元璋恍然:“对,得歇歇,得歇着。”
随后又疑惑的问道:“妹子,你是咋把他给请回来的?”
马秀英长叹一声,道:“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呀,这个刘伯温哪,就是心高气傲,自尊心太强。”
说完,看着朱元璋说道:“人家对你呢,也是又敬又怕又气,我是好说歹说,费劲了心思总算把他给说动了。”
“现在呀,他是彻底认识到朱大帅的一片赤诚了。”
“向我保证,从今往后,效忠大帅,万死不悔。”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朱元璋忍不住的说道:“哟,真的?”
马秀英道:“不信你瞧啊,不信你待会儿看他见了你后会不会扣头认错。”
听着这话,朱元璋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惊喜的说道:“咱,咱怎么早没发现你是个女诸葛呀?”
马秀英道:“这么明显的事,你现在才看出来?”
朱元璋乐的说道:“服了,真是服了。”
不过,马秀英还是嘱咐道:“往后啊,你还是要对人家尊重点,文人嘛,脆弱!”
朱元璋一脸的认同:“对对对,你说的对,他们呀,是既脆弱又娇嫩。”
说完,还满脸的认同。
却不知道一旁的马秀英已经低着头笑了半天。
礼贤馆。
刚刚走进礼贤馆后门的刘伯温,迎面便碰到了早已等待在这里的李善长。
走前差点便割袍断义的二人,此刻见了面后反而如同许久未见的挚友,那李善长做作的拱手上前,对着刘伯温说道:“哎哟哟,伯温兄,你走这几日,我可是度日如年哪,这上下里外多少事,忙的我是焦头烂额啊。”
“不瞒你说,我有时啊连做梦都在想,这要是有刘伯温在就好了,他肯定是举重若轻,排危解难。挽大厦于将倾,回苍穹于......”
可这话还没说完,连刘伯温都听不下去了,忙说道:“善长兄,咱俩之间就不必唇枪舌剑了,既然是同侍一主,你我就得同心同德。只有这样,我们两个才能活的轻松,过得愉快。善长兄觉得呢?”
李善长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作出一副认同的表情,说道:“说的是啊。”
刘伯温接着说道:“再一个,在下的毛病你全知道,长于言,而短于行。坐而论道嘛,我行,可处理那些个纷纭复杂的军政民政,我是万万不行的。而这方面,是你最擅长的。也是大帅府中最最重要的,仅此一项,在下就永远不可越过你去,所以,你在大帅身旁的首辅位置,便雷打不动,无人可替。”
听到这话,李善长再次说道:“伯温兄,人品胸怀善长自叹不如。善长谨此谢罪!”
刘伯温道:“从此往后,伯温定视善长兄为上,甘居其下。同心同德,共襄大业!”
李善长或许是被刘伯温真诚的话给说动,神情略显激动的说道:“伯温兄哪,请!”
可还没走几步。
那礼贤馆的堂馆外,徐达等人便率领着一群军中部将,在刘伯温的面前恭敬的喊道:“给刘先生赔罪了!”
徐达的话说完,一旁的众将领们也都是喊了起来。
刘伯温忙称不敢。
大帅府。
朱元璋在自己的书房内来回的走动。
焦急的等待着刘伯温的到来。
如今义军,虽然之前还政务杂乱,可在齐衡来到金陵后,这些时日以来,政务方面已经基本畅通无阻。
正常的政事已经不是一个问题。
可为了让自己独自面对眼前复杂的局势,朱元璋还是忍着没有将齐衡召回。
所以,目前他身边迫切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士!
而这个人,则非刘伯温莫属。
最起码,在之前刘伯温离开金陵城时的几条预测,都已经全部应验。
所以在朱元璋看来,刘伯温就是目前他最需要的那个人。
谋划全局。
相反,像李善长这样善于理政的臣下,则并不是那么急迫。
同时,想到自己之前痛骂刘伯温让他滚的场景,如今却又要人家回来辅佐,这脸上怎么说都有些不好看。
所以此刻这心中难免有些尴尬。
一会儿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一会儿又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等待对方认错。
可就在那书房的门响起推门声时,朱元璋立马捧着一个笑脸,走了出来。
等待着刘伯温进来。
可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椅子上。
装出一副看书的模样。
这时,李善长和刘伯温一同走了进来。
刘伯温进来后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说道:“刘伯温叩见大帅,请大帅降罪。”
见到刘伯温见面便拜,还口口声声说降罪,自己也不好再强装严肃,笑着便起身来到了刘伯温的面前,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伯温啊,回来了,回来就好,来来来,快起来快起来,好啊,太好了,来,坐坐坐。”
说完,还对着门口的李善长一招手,道:“来,善长,来,进来坐。”
然后一脸窘态的坐在了刘伯温身边的椅子上,尴尬的说道:“伯温哪,跟您说件丑事,啊,呵呵。”
“咱呢,已经向元廷乞降了。”
“不光如此啊,还向张士诚献媚了。”
“本来咱一条腿都不想跪的,结果现在可好,两条腿都给这帮狗杂种们跪下了。”
说完便尴尬的笑了起来。
可一旁的刘伯温却脸上没有丝毫的嘲笑之意,反而是恭敬的拱手说道:“大帅此举,可喜可贺啊。”
“在下只想到向元廷诈了降。没想到大帅向张士诚也诈了降。”
“大帅所为,真是神鬼莫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下敬佩。”
朱元璋的脸色在听到刘伯温的话后虽然缓解了一些,可还是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就别安慰咱了,咱这是又骗又降的,丑,太丑了。”
可刘伯温却说道:“大帅,在下记得您不是最敬佩布衣帝王汉高祖嘛?”
朱元璋点点头。
刘伯温则说道:“他呀,当年为了争天下,也做过许许多多丑陋不堪的事情。就说刘邦收彭越那会儿,也曾假意乞降,然后再趁乱进军。最后,则乱其军,断其头。”
听到这话的朱元璋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刘邦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随后他便又疑惑的看向了一旁的李善长,问道:“先生,您跟咱讲过汉史啊,咱怎么不记得这段啊?”
听到这话的刘伯温脸色一愣。
而一旁的李善长更是有些结结巴巴,仔细回想了半天,也记不得哪里有这么一段,最后勉为其难的解释道:“这,这汉史啊,浩如烟海,上次在下没有讲完,以后会讲到的。”
闻言,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的二虎走了进来,对着里面的朱元璋说道:“大帅,酒宴已经准备好。”
朱元璋挥了挥手,然后回头看着刘伯温笑道:“伯温哪,咱给你接风洗尘。”
听到这话的刘伯温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请求道:“大帅啊,夫人这一路来实在辛苦,在下可否先给夫人请个安,谢个罪。”
朱元璋明白刘伯温的心思,便说道:“嗯,应该,确实应该。”
“这样,善长啊,你跟伯温一起去,一会儿来的时候把夫人也给拉上,咱在那里等着你们。”
刘伯温和李善长齐齐朝着朱元璋点了点头,道:“是!”
走出朱元璋的书房。
二人一同朝着大帅府的后院走去。
感受着天空中降下的丝丝细雨,李善长笑道:“下雨了。”
刘伯温也是颇为感慨的说道:“迎面纤纤银丝落呀。”
一旁的李善长则对道:“当头阵阵雨花飞。”
二人相视一笑。
笑完,李善长便忍不住的问道:“伯温哪,实在是惭愧。你刚才所说的汉高祖降彭越那事,到底是哪部史书上说的,怎么我就没见过呢?”
对李善长当面询问的刘伯温,说道:“额,你容我想想。”
“刚才还在嘴边上,你看叫你这么一问,我倒想不起来了。”
可李善长却依旧刨根问底的说道:“汉书上肯定没有,官史上也不会有,肯定是野史。是不是,阅风楼札记呢?”
“好像不是。”
“咸阳拾遗呢?”
“也不是。”
“梦古台春秋呢?”
“汉史勾沉?”
可刘伯温却全部摇了摇头。
李善长无奈的说道:“到底是哪本书?你好好想想,我隔天就要给上位来一堂日讲,他要是问起来,我可就难堪了呀。”
听到这话,刘伯温终于明白了李善长为什么如此的刨根问底了。不由的一笑,说道:“善长兄恕罪,刘邦降彭越的事,青史上没有,官史上也没有,是我信口胡编出来的。我这是说漏了嘴。”
见此,李善长无语的说道:“你这是为何啊?”
刘伯温笑道:“一来是为了安慰大帅。二来嘛,虽然史书未载世人不知,但我相信,刘邦一定做过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什么恨事,窘迫事,要不然,他也做不了帝王。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帝王。您说是不是?”
李善长无奈的指着刘伯温说道:“刘伯温哪,刘伯温,你呀,你有时候也真遭人恨。轻飘飘的几句话,把我也给耍弄了,害我苦思半天没有着落,你呀,真是个神鬼莫测之人。”
刘伯温却一口反驳道:“我不是,大帅才是神鬼莫测之人。”
在说这话的同时,刘伯温还在心里加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不过这个时候不能说出来。
一旁的李善长则问道:“怎么说?”
刘伯温缓缓道:“善长兄,你真的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刚才大帅表现出的那些悲愤啊,自责,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一半是义愤填膺,一半是在演戏,大帅才是真的神鬼莫测呀。”刘伯温一边感叹着今日见到朱元璋时的场景。
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在竹屋内遇到陈都的事情,这几日来他一直在猜测齐衡的心思。
如果说齐衡能够知晓自己与朱元璋背后所发生的一切还可以理解。
对于朱元璋也一直有忌惮也可以理解。
可他又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派人来找自己。
自己的存在,对于齐衡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也没有必要。
以齐衡的才能,有没有自己在他身边,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毕竟齐衡不是朱元璋。
可他苦思几日,始终想不明白。
也是在最近几日往金陵城中赶来时,他才突然想明白了齐衡的真正用意。
一时间,敬佩不已,敬佩的是五体投地。
好像这中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齐衡的掌控之中。
之前他就在想,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齐衡对于他刘伯温与朱元璋私下的见面以及谈话内容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主动来找自己这位在某一方算是背叛过他的人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齐衡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在朱元璋看来,背叛过齐衡,不可能是齐衡的人的人。
如今齐衡功高盖主的事情,聪明人都看的出来。
齐衡又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他的身世为他抵挡了一些朱元璋的猜忌,可当他齐衡的功劳真的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历史上帝王杀亲儿子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小舅子,一个外戚。
相反,外戚的身份可能在初期给齐衡一些保障,但到了后期,一旦建国了,统一了天下呢?
外戚势大,祸国殃民的事情,历史上也略见不鲜。
朱元璋这么勤学的一个人,会不知道嘛?
到时候,又会怎么办?
如今这金陵城乱成这样,可谓四面楚歌,可齐衡这个虎威大将军,却没有了踪迹。
除了朱元璋不愿意召回他这个原因外,是否有齐衡自己不愿意回来的缘故。
这些,他都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到马秀英提起最近齐衡都不在金陵时,才想到的。
按照这个思路理下去,刘伯温便也就不难发现齐衡派人见他的用意。
虽然刘伯温还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他隐约间感觉到,齐衡有意在暗地中培植出一个可以和李善长分庭抗礼的人来。
可不管是培植谁,只要跟他齐衡有关联,便一定会被朱元璋所忌惮。
将其认定为齐衡的人。
可无论朱元璋如何的在对立面培植势力与其针锋相对,难道还有人能强过齐衡的存在不成?
这一来二去的,齐衡便成为了朱元璋之下,无法根除的一个隐患。
久而久之,必成朱元璋心腹大患。
所以,齐衡为了让日后不至于出现这样一个局面。
所以才甘愿开始主动的隐退。
在暗中帮助朱元璋的同时,不显山不漏水,让表面上看,似乎朱元璋靠着自己的能力便解决了面前的困局。
到时候,对待齐衡自然不会再像往日一般忌讳。
而朱元璋,也不需要再费尽心思的去思考培植谁来抗衡齐衡。
因为齐衡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体系当中。
相反,齐衡对于朝堂的掌控力,却不会有丝毫的削弱。
甚至他本人在做一下事情时,则比往日更加顺畅,不需要顾及什么。
尽管此时的刘伯温还无法百分百的确定自己这个猜想,但在他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而自己就是齐衡暗中培植的力量之一。
以此来接替齐衡在朝堂上的掌控力。
他在之前见到李善长时,所说的那一番话,其实也是因为他猜想到这些后,想要与李善长主动示好。
将自己与齐衡之间有联系的事情隐藏在最深处。
而他刚刚之所以感叹朱元璋神鬼莫测,其三分是真的感觉朱元璋心思难以捉摸,其七分,则是因为想到齐衡而有所感叹。
就在刘伯温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时。
他身后的李善长,则站在原地思考着刘伯温刚刚的话。
他越想,越觉得刘伯温说的一针见血。
嘴中喃喃的说道:“不错,你一语点破之后,我现在想起来,果然如此!确实如此啊!”
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而当他抬起头看向刘伯温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前面。
同样在李善长言语下回过神来的刘伯温,瞧着满脸惊惧之色的李善长,微微一笑,转身走了过来,说道:“那您说,大帅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李善长疑惑道:“这还有个为什么,他乐意呀。”
刘伯温轻笑着摇摇头,想着在竹屋时齐衡命陈都讲给他的话,说道:“照我看,大帅心里头完全明白。当前的形势下,他必须向强敌屈服。否则难以自保,更难以取胜。但是大帅多年以来,都是义字当头,忠义行事,他绝不能放弃忠义之名。”
“更不能损害大帅之尊,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必须表现出万不得已啊,大悲大痛啊.......”
听着这话,李善长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上一次的计策,为什么那么容易的就将刘伯温给赶走了。
其实不是自己的计策太好。
而是在这中间朱元璋选择了沉默。
在那样一个关头,朱元璋必须维持自己忠义的名声。
所以,刘伯温必须走。
而他后来去追刘伯温,是心里明白,刘伯温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能帮助自己。
所以,才非常为难的在放刘伯温走以及维持自己忠义之名中间无法抉择。
想明白这些的李善长,心中更是惊惧。
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而自己,就好像一个小丑一样,被台下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而自己却还自以为妙计无双呢。
这时,刘伯温突然说道:“善长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咱俩永不再提,如何?”
李善长笃定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走着,李善长一边看着身前刘伯温的背影,心中骇然道:“你说上位神鬼莫测,你刘伯温不也是神鬼莫测嘛?你呀,表面上对上位忠顺着,可心里老是在琢磨上位。”
“唉,我夹在这两个精明人当中,真是难过呀......”
可他李善长又怎知,如今的棋盘上,又何止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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