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
“哦,那我得见见。”
“有什么想法?”冷妍问道。
“能有什么想法,我只希望厂办的每个人都简单点,攘外必先安内,简单点好对付啊。”南易幽幽的说道。
“我的大老板,先别想怎么对付厂办的人,先想钱吧,后天我去八桂咨询了,就算技术能转让,没钱也办不成事啊。”
“要找钱,难也不难,35的股份要卖出去不难,难的是把估值做高啊。”
冷妍想了一下说道:“七拼八凑,估值最多能做到500万,再高不现实,银行负债太高,厂里以前的避瘟散、安宫牛黄丸、天王补心丹都不是独家产品,没技术、没资产、没……”
“行了,不用你泼冷水。”南易摆了摆手,打断冷妍的话,“175万不太够用,这么低的价格卖掉股份,我也不甘心。既然做了,我就打算做到最好,等我走的那天,我希望生尘药业是欣欣向荣,而不是洪水滔天。
我听刘贞说了一嘴,她的老师参与了建立股市可行性的论证会,咱们国内很可能就要建立股市,你要把生尘药业推上市。”
“我?”
冷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啊,你。”南易点点头说道:“这次和亚清一样,我当开荒牛,别人摘桃子,这次你留下当做事的经理,董事长的位子还得让出去。
分几步走,第一步,明后天就在厂里搞内部集资,不用说,肯定不会顺利,不强制的话,可能一股都卖不出去。
第二步和银行去谈债转股,1720万的贷款变成35的股份,银行会答应才有鬼;
第三步就是找外面的人兜售股份,估计也只能零零散散兜售出去几股;
三步都不顺,为了生尘药业的发展着想,我只能把心一横,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购买,先是你,然后是刘贞,亚清公司等等,大部分的股份,我们自己买下来。”
冷妍按着南易的想法往下说:“这三步每一步执行不顺的时候,都应该跑去区政府诉诉苦,让他们知道我们很难;等生尘药业的情况好转,还要把股份转让一些给内部职工和外面的关系户?”
“对,你跟我个人买的股份都得吐出来,这计划要执行的漂亮,需要有个记者跟踪报道一下,《三年磨一剑,浴火重生的生尘药业》,三年后的今天,我希望报导就用这个当标题。”
冷妍:“三年后的都想好,那第一篇的标题想好了吗?”
“《他说:汽车坐腻了》,副标题《记艰难改制的生尘药业厂长南易》,配一张下雨天,我浑身湿透但依然腰杆挺直,推着自行车前行的背影照片。”
冷妍:“你还要演一出卖掉车子买股票的戏码?”
“怎么可能,我只会说汽车坐腻了,想骑自行车,其他的都是记者的猜测,在报导里就要体现出这一点;你说的戏码,要以记者为第一人称的视角来写,只体现我们的艰难,不能往高尚里写,不然将来容易翻车。”
“高尚,你也配?”冷妍不屑的说道。
“再敢这么藐视上级,我直接送你去非洲,给那里的酋长当填房,就你的长相,钻石矿肯定换不回来,换几十匹骆驼还是行的。”南易的眼睛故意在冷妍的身上扫了扫。
“去你的!”冷妍先啐了一口,接着又娇滴滴的说道:“尊敬的南大老板。”
“你行啊,还跟我玩吃了吐这套。”
南易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小食堂边上,有十几个工人正在这里有说有笑的拆着房子。
“看来工人们对小食堂的怨恨由来已久。”冷妍感慨的说道。
“厂办是既得利益者群体,本来应该低调,可这个小食堂却把他们和工人之间的不平等明晃晃的展示出来,工人能不恨就有鬼了。
往后一段时间,在厂里先不要强调什么主人翁精神,等把工人都变成工厂的主人再说,现在的他们没有义务对工厂负责,只需要对他们领到的工资负责。”
“这个论调和当前的主流思想不同,说出去可有点危险。”冷妍担忧道。
“只做不说就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门口接下人,刚和石红旗说完要加强工厂的安保,金律师很可能进不来。”南易看了一下手表说道。
到九药厂的第一天,南易安排工人大扫除,第二天又找了一辆车去啤酒厂拉了一车的破啤酒瓶回来,让工人们自己动手和水泥,给工厂的院墙插满啤酒瓶碎片。
南易已经看过原材料仓库,里面一点原材料都没有,加上原来的三款药也不适合继续生产,工人没有本职工作需要做,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再闲着心里又会发慌,刚安抚下去的人心又会躁动起来。
早上,南易去了一趟第一传染病医院,打听了一下84消毒液的事情。
事情很简单,并不复杂,只要交技术转让费就行,钱也不是很多,只需要15万;条件这么宽松,南易就顺便打听一下前面转让了几家,得到的答案是37家。
得到这个答案,南易就在肚子里计算了一下投产84消毒液的成本支出,得出一个数字后,很快就放弃了生产84消毒液的念头。
竞争太多,成本太高,短期性的投机利润不大,只适合细水长流。
一事不成,南易没有回九药厂,在路边花上一块钱买了一袋青苹果,拐着弯就去了西单街头。
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在街上瞎转悠。
十字路口这一段不许练摊,有红袖章管着,十几二十分钟就会来回巡查一遍,第一次会好言相劝,第二次就不客气,该扣东西扣东西,该罚款就罚款。
可这也难不倒摊贩倒爷们,不让练摊,我就走着卖。
卖走私烟的脖子里挂个和民国时期类似的木箱子,香烟走一路卖一路,卖完了再到犄角旮旯里添货;卖零食小吃的,就拎着篮子或网兜,也有卖皮毛的,直接就拎在手里,找一个地方站着等客人上去询价。
“嫂子,生意怎么样?”
南易在形形色色的摊贩中找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女人,这个女人叫闻人兰月,就是当初要和南铁犁相亲的那个,如今是南易的嫂子,南铁犁的老婆。
说来凑巧,当年那次相亲,闻人兰月和她二姨没来,原来是去断金楼的路上,她二姨突然发病,正好遇到了南铁犁,是南铁犁送她二姨去的医院。
后来她二姨病好出院后,去找易瑾茹解释,事情一说开,双方又安排了一次相亲,等人一见上面,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心地善良、家境好,女方哪里会不喜欢,南铁犁和闻人兰月很快就走到一起。
闻人兰月喜滋滋的说道:“挺好的,今天已经卖掉快二十斤,赚了六十几块钱。”
哪怕放在几十年后,春夏两季都很难买到糖炒栗子,市面上几乎就看不到。
年前的陈果已经卖空,今年的新果还没下来,六月份卖糖炒栗子就是独家买卖,别无分号,价格叫高一点,嘴馋的该买还是会买。
闻人兰月的糖炒栗子卖到四五块钱一斤,可买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特别是一些要讨好对象的男青年,就算囊中羞涩也得咬着牙买。
“有人找麻烦吗?”
“没有,就是有不少人向我打听从哪里弄来的栗子,我没告诉他们。”
“嫂子,吃个苹果,我刚才在路边买的,已经洗过了。”南易说着,把手里装苹果的袋子递给闻人兰月。
闻人兰月把袋子推了回来说道:“不吃了,吃这个手变得黏糊糊的,一会不好卖东西。”
“哦,那你接着卖,我去那边转转。”南易随意指了一个方向说道。
“南易等等。”闻人兰月把南易叫住说道:“若婵在前面路口交通岗亭,你帮我去看看她。”
“好的,嫂子。”
南易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看一下闻人兰月,南铁犁是个闷葫芦,可南易这个嫂子不是,温良贤淑中透着一股精明,人也比较外向,很有当金牌销售的潜质;加上南铁犁没变成后爹,足以证明她的人品过关。
生尘药业需要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不能被京城医药公司掐着脖子,建立一支能喝能吹能拍的医药代表铁军,是题中应有之意。
南易有想法把闻人兰月扶持起来当这支铁军的副掌舵人。
和闻人兰月告别以后,南易就去了西单路口的交通岗亭,这里的岗亭叫红领巾岗亭,每天西单附近几个小学的红领巾会轮流过来擦岗亭,还会拿着铁皮大声公站路边宣传交通安全知识。
南易冲一个拿着大声公的女学生点点头,收获女学生的甜甜一笑后,就靠在岗亭边的铁栏杆上静静的看着。
女学生是南若婵,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师范附小念书,学校离这里不算太远,这一片属于她们学校的红领巾活动范围,南若玢手臂上戴着一道杠,是一个小队委,红领巾活动肯定少不了要参与。
南若婵这个小丫头对化学很感兴趣,如果她对化学的兴趣一直不变,南易当初和陈风说的玩笑话搞不好会成真,他真有可能给小丫头铺一条顺畅的攀升之路。
就如同南易给刘家的帮衬,避免刘家三兄弟走上邪路,这既是身为女婿的本分,也是为了南无为着想,南易要给自己儿子打造一个金光闪闪的亲戚圈。
南家不缺商人,反而缺少一个学术上的大拿,南若婵有这个潜质,南易这个便宜叔叔自然愿意出钱出力。
与人恩惠,自己跟着沾光,惠人惠己,这样挺好,何况一人得道,鸡犬不升天,会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从政不安排自己家人,这叫大公无私、清正廉明;自己经商,家人要饭,走到哪里辩论都不占理。
趁着南若婵换班的间隙,南易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话,接着就离开了西单。
半个小时不到,南易的人就出现在后海野鸭岛边上。
一个收音机往树上一挂,听着马三立和王凤山两位老爷子的相声《买猴》,把野餐折叠桌搭起来,酒精炉子点上,茶壶往上面一坐,又把椅子搭好,往上头一躺,鱼钩甩出去,听着夹杂着滋滋声的相声,伴随着热水的咕隆咕嘟,好不悠哉。
饭点将近,让虎崽去明珠宴打点饭过来,南易打算今天就泡在这到天黑。
可惜事与愿违,南易刚瘫一会,寻呼机就嘀嘀嘀响了起来。
一揿,一看,号码不认识,也没有数字编码,南易就懒得回电话,几个熟人都有自己的数字编码,一看就知道谁在呼叫。
南易不回,没想到对方还挺坚持,一遍接着一遍的呼,短短十几分钟就呼了七八遍,看样子不回一个是不行了。
正好虎崽提着饭归来,南易就让他去回电话,她和校花两个人先吃饭。
“你已经好久没休假了,抽个时间休两个月假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松弛松弛。”吃着饭,南易对校花说道。
“我没什么地方想去,还是晚点再休。”
南易点点头说道:“行,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到时候可以多休点时间。”
“南生,是易老太太的电话,说找你有急事。”没一会,虎崽就回来对南易说道。
“不是店里的电话。”南易嘀咕了一声问道:“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就让你回家属院一趟。”
“行吧,吃完饭就出发。”南易无奈的说道。
南家搬出家属院已经好几年了,易瑾茹这会叫他去家属院,不太可能是南家的事情。
吃完饭,南易就把东西收了起来,赶去了家属院。
到了家属院的南家房子,南易就见客厅里有两中两青,三男一女四个陌生人坐着。
仔细辨认了一下,南易可以认出其中一个中年人,他名义上的大舅易浩瀚,前南易在六七岁的时候见过一面。
再看边上的另一个中年人,从长相上来看,和易浩瀚有相似之处,估计是他的二舅易浩繁,那边上的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表哥易鸿轩、表妹易倩兮。
这三个人,南易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南易心里犯起了嘀咕,“易瑾茹包容他是为了南铁犁,可易家人没必要跟着一起包容他,易家人过来,易瑾茹干嘛要把他叫来?”
“大舅。”
“呵呵,快二十年没见了,南易还认得我啊。”易浩瀚扶了扶眼镜说道。
南易名义上的姥爷好像是民国时期的一个文人,曾经在醋省的教育部门任职,所以很重视子女的教育,易浩瀚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易浩繁读到了高中毕业,易瑾茹这个老小也读到了初中毕业。
至于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学历更低,这是当初的大环境之下,受南易姥爷的身份所碍,倒不是个人能力的原因。
这些都是前南易平时从易瑾茹和南怀秋谈话之中听来的,根本没听全乎,他既不知道便宜姥爷的名讳,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东北人会跑到阎老西那里去任职。
“大舅,这是二舅吧?”
“对,这就是你二舅。”易浩瀚指了指易浩繁,又指了指易鸿轩说道:“这是我儿子,你表哥易鸿轩;这是你表妹易倩兮,是你二舅的女儿。”
“二舅好、表哥好、表妹好。”南易和三人一一打了招呼,又问道:“妈怎么不在?”
“她去给你爸打电话了。”
“哦,妈没把新地址给你们啊,家里搬了好几年了。”
“地址倒是给了,可我们搭车的路上问了司机,他也说不清楚你们的新地址在哪个位置,我们只好来这里了。”易浩瀚说道。
“是不太好找,京城这里胡同多,不住在附近的人,只能说出哪条胡同大致在哪个位置,再详细还真没几个人能说清楚。大舅、二舅,你们先坐着,我也去打个电话,再叫辆车过来,一会等妈回来,我们就去新房子那边。”
“好,南易你去吧。”
南易跑出家属院打了一个电话,等再回到南家的时候,易瑾茹已经回来了。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给我打传呼的时候加上911么,我一看号码不认识就没想搭理,要不是你连打了好几个,我都不会回。”
“一着急就忘了,你开来几张车啊?”易瑾茹说道。
“我已经叫车了,再有一会就会到。”
“有车就好,你舅舅他们还没吃午饭。”易瑾茹说着,就转头对易浩瀚两人说道:“大哥、二哥,家里有开饭馆,一会先去哪里吃饭,我天天在店里,家里没什么吃食。”
“瑾茹,你看着安排就行,我们这次来的匆忙,真是麻烦你了。”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哥哥来妹妹这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啊,早想回去看看了,可前几年要上班,退了休后又要带孙女,一直抽不出空来,好久没去看爸妈。”
说着,易瑾茹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南易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易瑾茹,“妈,别伤心了,过些天我和大哥陪你回去,咱们一起去祭拜下姥姥姥爷。”
易瑾茹接过手绢擦了擦眼泪,又抽噎了几下鼻子,“嗯,回去,一定要回去一趟。”
南易两人在母子情深,在那坐着的易鸿轩和易倩兮却是诧异的看着两人,显然两人都知道南易不是易瑾茹亲生儿子。
刚安抚好易瑾茹,南易的寻呼机就响了,看了一下号码,南易就对易瑾茹说道:“妈,车到了。”
“好。”易瑾茹再次抽噎了一下,说道:“大哥、二哥,我们去饭馆。”
一行人出了家属院,南易让开面包车过来的武坤坐他的车去,他自己坐到驾驶位上,等易家人一行人坐好,他就开车。
路上,南易手里把着方向盘,脑子又转开了,“当初南铁犁头婚,易家人没来,二婚的时候,人也没过来,不知道这次怎么过来了,看四人的打扮,日子应该过的不差,按道理不至于心疼一点差旅费。
难道当初易瑾茹和南怀秋结婚,易家人并不支持,所以断绝过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可也不对啊,易浩瀚明明来过一趟……”
一时想不通,南易就没继续想,专心操控着方向盘。
“表哥,开车好学吗?”忽然,坐在副驾驶的易倩兮问道。
“要是单纯的学会开车不难,难的是拿驾照,考驾照的时候还要考机械维修。”
“嘻嘻,我考驾照不难,考试的地方就在我们家那里,那些负责考试的人我都认识。”易倩兮莞尔一笑说道。
“哦,二舅在哪里工作啊?”
“我爸啊,在安东汽车制造厂,就是生产黄河大客车的那个厂。”
“听说过,姥爷不是雪城人嘛,二舅怎么去安东工作了?”南易诧异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大伯在滨城工作,走得更远。”
“哦,那你呢,在哪工作?”
“我在安东文工团工作,干的不开心,不想干了。”易倩兮撇撇嘴说道。
“那有什么打算?”
南易还没想到其他人来京城干什么,但是这个易倩兮,他猜多半是过来参加艺考的。
“我想念大学,这次过来想参加京影和戏剧学院的艺考。”
“挺好的,那你加油。”
南易嘴里说着,脑子里却开始回忆,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到有一个演员叫易倩兮,南易想着或许是用了艺名,而且混的不是太好,在荧幕上出现的机会不多,不然就算她叫不出名字,也应该会觉得脸熟。
之所以南易没往易倩兮可能没考上,并没有加入影视圈的方面想,都是因为易倩兮长得不赖,正面看起来有点李豪门公交车的影子,侧面看着像赤坂丽。
这么好的条件,就算艺术功底差一点,想来,两个学校也会破格录取她。
“奇了怪了,上辈子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南易把疑问放在心里,继续往前开着车,没一会就来到断金楼的门口,南铁犁站在那里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