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李恩,大明两个特务组织的当家人,一前一后出了乾清宫。
抱厦间,二人拱了拱手,未发一言,便各自领命行事去了。
李恩去了司礼监,草拟令英国公张维贤祭祀太庙的圣旨,而骆思恭则直接出宫去了北镇抚司衙门,开始草拟对卢飏的封赏。
而在乾清宫中,朱翊钧此时也没有闲着,招来了首辅方从哲,开始商议对有罪官员的罢黜。
自张居正和冯保去了以后,朱翊钧尽管依然任用东厂和锦衣卫,但却不复之前的信任,对于一些重大的事件,朱翊钧并不会任用一方势力来单独主导此事,往往是要多方参与。
比如在此次整肃蓟镇文武官员方面,朱翊钧用锦衣卫负责前期线索的排查侦办,但到了定罪之事,却依然希望文官集团来办理此事。
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朱翊钧对于分权与制衡,可以说是已经运用的如火纯青了。
方从哲受命操办此事,其中勾兑运作之事,自不必提,朝堂上一时风云诡谲。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延庆,卢飏却风轻云淡的坐在客栈厅堂中喝茶,旁边有一男一女唱着最近流行的曲目牡丹亭。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店中客人寥寥,等的人还没有来,卢飏百无聊赖,便把心思放在了那曲目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伤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那秀丽女子咿呀唱罢,立时惊奇几个文士叫好一片。
卢飏听了,知道正是那牡丹亭中最精彩的一折,叫游园惊梦,女子此时唱的却是这一出中最出名的一首词,名曰皂罗袍。
“良辰美景奈何天,伤心乐事谁家院”的词句,卢飏前世便也听过,这几日显得无聊,也买了牡丹亭的话本来看,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女子自怨自艾一番,片刻后便是那小生上台,两人对了几句,那小生便又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小生咿咿呀呀的唱完,那几个文士又是一阵叫好,不过笑声中透露着促狭,因为下一幕便是那小生牵了女子,躲到花园一角,行那周公之礼了。
卢飏已经看完了新出的话本,对这些情节自是了然于胸,于是也在一旁跟着那些文士起哄。
女子见状,脸上红的剔透,似是掐出水来,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怪叫。
其后没法再演,这一幕到此便也结束了,古人保守,卢飏自是也没什么过分的期待。
不过等到那小生牵着那女子下了场来收赏钱时,卢飏还是大方的给了一钱银子。
这时代保守,若不是生活所迫,一个女子断不肯出来抛头露面卖唱的。
刚才起哄的那几个文士,也给了些铜板,不过给银子的也就是卢飏一人。
此时,一钱银子着实不少,那女子收完赏钱,便又来卢飏面前拜谢。
卢飏也是无聊,便邀了二人坐下一起喝茶,吃些糕点之类的打发时间。
前世,卢飏在江南工作过一段时间,闲暇时也去茶馆听过几段昆曲,闲着也是闲着,此时便与二人讨论起了昆曲唱腔之类的。
其实,卢飏主要还是对汤显祖感兴趣,想通过二人了解一些汤显祖的信息。
不过卢飏显然是所托非人了,汤显祖自万历二十六年奋而辞官后,便一直在江南一带生活,这二人却在北方,自是对这曲目的作者,知之甚少。
不过道听途说之中,卢飏也获得了有关汤显祖的只言片语。
稍事休憩,那男女二人便又告辞,欲去另一家酒楼赶场卖唱,世事艰难,没有谁的人生容易,卢飏也不挽留,任二人离去。
临近中午,酒楼慢慢热闹了起来,但卢飏等的人依旧没到。
卢飏却也不急,因为他觉得那人回来,这种感觉在那人想做鞑子战马生意时便已确定。
刘启年是一个纯粹的商人,纯粹到类似卢飏前世学经济学时所假设的那种理性经济人。
对于一个稳赚不赔的好生意,一个理性经济人是不会放过的。
当然,若是卢飏猜错了,他也并不着急,实在不行便去找宋云霄,只要宋云霄同意,那五千两充作保证金的银子,出与不出又有谁能知晓。
但卢飏本意还是不愿意与宋云霄有金钱上的来往,如今两人是清清白白的师生关系,一旦牵扯上了银子,以后的事便不好说了。
毕竟在前世,不与兄弟做生意可是商场亘古不变的铁律。
尽管卢飏不想在金钱上与宋云霄有牵扯,但若是实在没了办法,也只能让宋云霄帮忙了,无论是宋云霄出这五千两还是帮其隐瞒,但这情还是得记下。
而且以卢飏对宋云霄的了解,宋云霄出这五千两银子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日头渐渐窜上了头顶,卢飏从窗外望向酒楼前的那条街道,却是空无一人。
看来是错看了人。
卢飏摇了摇头,欲起身离开,忽然一个油腻非常的声音在门前响起。
“卢秀才,我没来迟吧。”
卢飏顺着声音便往门口望去,却见那个胖乎乎的刘启年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块青砖。
卢飏不想声张,便挥手招呼那刘胖子过来。
“想通了?”
卢飏接过那两块黏在一起的青砖,随后放在桌上,然后笑着问那刘胖子。
刘胖子亦是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指着那青砖道。
“想通了,这水泥确实是个好东西,就是干的有些慢,若不是等着这水泥干了,我便早就到了。”
卢飏自是听出了这刘胖子话里的意思,不见兔子不撒鹰,若非是亲眼见到了这水泥的效果,想必这刘胖子便不会来了。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是五千两的真金白银,搁谁身上都要思量再三。
卢飏也没拆穿这刘胖子的担忧,转而引了刘启年回到房间,白纸黑字,两人随后便定了契约。
大明历史上第一家现代意义上的土建作坊便就此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