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家是做棉布生意的,但根基恐怕是在江南吧!你有向北方发展的想法吗?张忠看着眼前的江风问道。
“伯爷果然见识不凡,我此次入京,千方百计想拿下宣府士兵换季棉衣这笔生意,便是为了打通北方商道。”江风看着张忠诚恳说道。
“其实伯爷有所不知,天下产棉之地,湖广棉花质量最优,北直隶和山东的棉花产量最大,其次才是江南。”江风继续说道:
“江南织户多,本地棉花产量却不够,我们这些商户往往要到北直隶、山东和湖广购买棉花。”
“所以你便有了在北方建立棉衣作坊的打算?”张忠闻言恍然问道。
“是的,而且北方的纺织业还不成熟,没有多少成规模的纺织作坊,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江风笑道。
张忠闻言微微颔首。
“你有想好,我们合作的纺织作坊该建在何处?”张忠继续问道。
“天津。”江风显然早已经深思熟虑过,当张忠问起时,其人毫不迟疑便脱口而出。
“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张忠颔首道。
江风见张忠同意了,不由愈发振奋,说道:
“据我考究,这天津自古因漕运而兴起,唐朝中叶以后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金朝在此设直沽寨;元朝设海津镇,一直都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
“本朝太宗皇帝便是由此处渡过大运河南下靖难的,后来太宗皇帝为纪念此役,在永乐二年(1404年)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
“并且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开始筑城设卫,即天津卫。”
江风解释完毕,方才对张忠说道“我们的作坊建在天津,也方便我们调动南北的资源,而且天津卫就在一旁,安全上也有保障。”
“那便决定了,新的棉衣作坊便建立在天津。”张忠肃然说道。
江风忙不迭的点头。
“既然是合作,我们双方的职权还是要分清楚些。”张忠沉吟良久后说道:
“新的纺车与织布机我这边提供,还有官场上的事情,也由我去疏通,至于你,便负责召集织工与作坊的建立,日常的经营。”
“这个没问题,就依伯爷的。”江风颔首应道。
“你选择从军服入手,是想以后做军队的生意吗?”张忠迟疑问道。
“我是有这个想法,伯爷对行伍熟悉,应该知道,北方边疆各镇,每年士兵换季的军服便是一笔大买卖,只要我们这次做成了,有伯爷出面,日后就不愁没生意可做了。”江风激动道。
“你说得也没错,不过我需要先提醒你一下。士兵为国戍边,十分辛苦,而且北方苦寒,到了冬天,便只能指望这套棉服御寒了,所以你千万不可贪图便宜,偷工减料,若是让我知道了,先不论朝廷的处置,我会先处理了你,望你谨记此言,好自为之。”张忠神色肃然说道。
江风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保证道“伯爷放心,我们徽商的商训便是不以见利为利,以诚为利;不以赚赢为赢,以信为赢,我是万万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的。”
张忠闻言神色这才舒缓,笑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将话说到前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的。”
“这也是我的愿望。”江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既然事情谈完了,我就不留你了,宣府士兵换季棉服这笔生意我会去兵部与工部走一趟,尽快将此事落实,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陈管家,他若办不了,自然会禀告我的。”张忠徐徐说道。
“是”江风连忙起身应道,随后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待江风离开后,陈管家匆匆进来。
“伯爷,宫中来了旨意,陛下召你入宫。”陈管家禀告道。
“嗯!”
“我这就入宫。张忠颔首道,随即在心中嘀咕道“这又是发生何事了?”
张忠没想出个所以然,不由失笑一声,便起身出了花厅,向皇宫而去。
乾清宫东暖阁:
当张忠抵达时却被告知朱瞻基正在见杨士奇等内阁大学士。
张忠无奈只好等在外面,所幸身边还有司礼监太监金英。
“为何公公没有在里面伺候陛下呢?”张忠见金英时不时向暖阁内瞧上一眼,不由疑惑道。
金英闻言,一摊手,苦笑道“因为陛下与大学士正在谈内书堂一事,而此事涉及到宫中内侍,皇爷便让我出来了。”
张忠听闻内书堂不由一愣。
据张忠了解,其实在永乐时期,皇帝就已经开始对小宦官进行培养和训练,只不过并未正式化和制度化。
那时对幼年宦官的培养,目的是为皇储准备能处理文字的秘书人才。
等到了宣德年间,朱瞻基正式设立内书堂,并命翰林官专授内侍读书。
朱瞻基此举为的便
是能让身边的内侍更好的行使批红,为他减轻政务上的负担。
事实证明批阅大量的奏章是一人难以办到的。
曾有人做过统计,以洪武十七年(1384)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为例,八天时间里,内外诸司奏札共一千六百六十份,合计三千二百九十一桩事情。
平均下来,洪武皇帝朱元璋每天要看两百份奏报,处理四百多件事情。
如此繁多的政务,即便朱元璋精力过人,也应接不暇,心力交瘁。
要知道朱元璋的权利欲是极强的,凡是他自己能做到的,绝不假手于人,为的便是将权利能集于他一人之身。
可洪武皇帝毕竟是开国之君,是吃过苦头,受尽磨难的,他能忍受案牍之苦。
但朱瞻基这个太平天子却是不愿意的。
于是经过内书堂训练,代替皇帝批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应运而生了。
正所谓“每日章奏文书,自朱瞻基御笔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照阁中票拟的字样,用朱笔楷书进行批阅。”
张忠想到此处,看着身前神色焦急的金英试探道“杨士奇等内阁大学士对于内书堂是什么意见?”
“哎!”
“不同意。”金英叹气道。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内阁有票拟,我们司礼监掌批红,都是为了皇爷服务,何苦为难彼此呢?”金英颇为气恼道。
张忠闻言不由心中嗤笑一声,他倒是能够理解杨士奇等人为何对设立内书堂有意见。
内阁之所以不断有新的人才进入,依靠的便是翰林院这个人才储备库。
而司礼监虽然开始执掌部分批红,但是毕竟那些太监出身低贱,大多不识字,使得他们很难完成批红的任务。
可若是内书堂正是设立了,司礼监也会有了自己的人才储备库,这以后将会培养出更多的通文墨的内侍。
到那时司礼监便真正成了气候了,能够与外朝的内阁相抗衡,甚至因为内侍更靠近天子,票拟也将受制于批红。
张忠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五味杂陈,思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