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赵家大宅。
赵星州今年都没安生过,在杭州花魁大赛时候他看中了一位女子,虽然被那位自称青州商人的少年当场拒绝,可他并没死心,自己看上的女人要是来头势力比他还大就算了,可区区一个商人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时候的赵星州已然打算弄死朱厚炜,强抢玉姐儿来了。
谁能想到那少年竟然是永王!他觊觎的女人竟然是永王的侍妾!
永王微服到杭州来看花魁,尼玛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扯的事,可怜他色令智昏,竟然没有摸清底细就直接开口要人,还出言威胁!
那个时候赵星州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天彻底塌了。
永王,先帝嫡子,今上的亲弟弟,镇封湖州,却也是浙江地界上的盘龙,得罪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别说什么朝中狗屁背景,就算他爹是内阁首辅,永王要弄死他估计都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赵星州觉得自己死定了,他没那么怕死,但是他怕连累全族,尤其是在朝的亲眷,这些族人要是受他连累,他就算是死了别说什么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只怕连入祖坟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赵星州立即开始部署,说白了就是保留火种,转移家产。
等到将族中精英子弟还有七八成的家产变现,悉数转移后赵星州才发现,自己很可能被永王给他么忘了……
毕竟永王要弄死他实在是太简单了,没有道理一直不动手,之所以一直没动静,说明永王压根就没将他这样的蝼蚁给放在眼里。
随后永王入京,再然后便是监国,接下来称帝!
赵星州彻底放心了,很显然以前的永王,如今的天子确实把他给忘了,话说回来了,他区区一介商贾,也不值得身为天子的朱厚炜劳心费神。
不过赵星州也没有掉以轻心,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他这种在商海里面沉浮的巨贾,天子现在是把他忘了,但没准什么时候会想起来,所以他虽然将大部分财产转移回来,可还是让不少的族人带着大量财物分散到了福建、广东等地。
为的自然是有朝一日,赵家当真遭逢大难,也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事实证明,赵星州是个聪明人。
事实更证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除夕夜,锦衣卫登门,赵星州已然知道那位如今已是天子的至尊终究还是想起了他这么个小人物……
不过让赵星州有些意外甚至受宠若惊的是登门而来的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钱宁可是正德皇帝义子,百官嘴里面的活阎王,他亲自来扬州缉拿他一个个小小的商贾?
这他么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赵星州也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除非……
赵星州知道,恐怕扬州城将会因为他的事掀起一股恐怖风暴!
他没猜错!
嘉靖元年正月,一场席卷江浙乃至安徽的超级风暴彻底震惊了民间和官场。
在这场超级风暴当中,八十七名盐商被抄家或者课以重罚,五百多位官员被波及丢掉了官帽,或者直接押送京城议罪,十七名盐矿镇守太监被缉拿,直接仗毙!
这些倒在风暴中的人的罪名都很简单,贪污受贿或者行贿!
造成这场风暴的自然是嘉靖皇帝,而风暴的刽子手则是在京城销声匿迹数月之久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很显然,钱宁成了新帝手里的刀,这一刀狠狠砍在了大明盐业上头。
政治嗅觉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知道,这是嘉靖帝要对盐业制度动手,这些被捕、抄家、仗毙、下狱、斩首的官员、太监和商贾无非就是天子改革盐业的祭品。
而充当祭刀的钱宁这几个月没干别的事,他率领上百精锐锦衣卫南下,目的就是搜集证据,然后雷霆一击!
很显然,他差事办的不错,毕竟锦衣卫就是吃这碗饭的,想要搜集证据实在是太简单了,更何况锦衣卫最擅长的本身就是没有证据也能炮制出证据,盐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谁的屁股底下没有烂泥,一找就是一个准,找出一个就能带起一片。
钱宁差事办的完美,自然也成功引起了满朝官员的敌视。
这种敌视和往常不同,往常因为钱宁只是一只皇家㒸养的恶犬,皇帝让他咬谁他才会下口,而且咬过了也就算了,一般而言不会大范围株连。
但这次钱宁几乎将整个盐业连根拔起,触动了太多太多人的利益。
南方的大贾的背后几乎都和朝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间盘根错节,形成了一条紧密无比的利益链,钱宁一刀等于是斩在了这条利益链上面,官场岂能不掀起惊涛骇浪!
“陛下,盐政之制传承千年,岂能说废就废?”
御书房内,朱厚炜的目光扫视内阁七老,淡然问道:“诸位爱卿以为首辅之意如何?”
梁储等阁臣面面相觑,随后异口同声道:“臣等以为首辅所言极是。”
朱厚炜呵呵冷笑了两声道:“内阁的顾虑朕很清楚,盐税占了大明赋税的三成之多,冒然改之,诸位爱卿恐伤到根本,可以理解,杨一清。”
杨一清连忙起身。
“你是户部尚书,朕来问你,最近三年户部每年收到的盐税税银有多少万两?”
杨一清不假思索应道:“回陛下,正德五年盐税两百六十三万两,正德六年盐税两百八十四万两,去年盐税两百八十一万两。”
朱厚炜点了点头,大明在如今这个阶段一年的财政税收不到一千万两,等到天启年,一年税收已然锐减到了不足六百万,至于崇祯朝更惨,被大臣忽悠瘸了的崇祯帝降了盐税,几乎废了商税,国库收入已然惨不忍睹。
“杨首辅,朕问你,你反对取消现在的盐税之制,难道就真的只是担心改革后的盐税会造成国库税收锐减?”
杨廷和正色道:“身为内阁首辅,一心想的只是大明能够国泰民安,盐税之政并无太多弊端,故而臣以为取消或者更改并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