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张德源考乡试的日子,考试地点在省城真定府,在邺城往南三百多里,坐骡车要顺利的话得五六天,不顺利九天十天都有可能。
保险起见张德源决定提前半个月出发,这是老张家的大事,他的两个弟弟要一起陪他赴考,看老张家一家子那重视紧张的程度,比张晓珲兄妹俩当年高考要大多了。
张晓瑛担心她老爹压力过大,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据她近期了解,老张家所在的府城别说进士,连举人都不是每次秋闱都有中举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秋闱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都得在考场解决,这要是身体素质不过硬真捱不住。
自从穿越过来后张德源已经加强锻炼身体,每天三千米加一百个俯卧撑雷打不动,他对自己的耐力是有信心的。
但是张晓瑛觉得还是要准备得尽量充分,用她当年高考时老师日日在耳边提的,不打无准备的战斗,不然一个小状况都可能导致全盘溃败。
张晓瑛想到以前学校组织她们去游学时参观贡院,看到的那些考号就像一排排紧密相连的佛龛,宽不过一米,进深也不到一米半。
当时她和参观的同学们还轮流进去体验了考生们晚上睡觉的感受,她一个168公分的躺着都得缩着,她爹178的个子,得缩成啥样!
而且为了防止作弊,考号没有门,住在里面相当于露宿,这时节已至仲秋,夜间气温已经低至十度了,万一再来个冷空气南下骤然降温,保暖也是大问题!
还有考号里人员密集,吃喝拉撒都在一处,卫生难以保证,腹泻往往是击溃考生的头号大敌!
听着张晓瑛把问题一条条列出来,李岚睁大眼睛看着张德源:“她爹,闺女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啥呀真,闺女看到的都是后世的朝代建的考号了,而且还是位处经济发达地区,甚至还有部分是复原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朝代大乾立国前就长年战乱,现在也还在休养生息,真可以说得上是一穷二白,加上这北部边陲既不是经济发达省份,也不算重视读书科举,哪有那些闲钱修建一年用不了几天的考号。
虽然他也没见过真定府的考号是啥样的,但是大概率是全泥胚,屋顶用茅草铺就,至于屋顶的茅草是不是都铺严实了,就看考生运气够不够好,被安排到那个屋顶完好的考号里。
这样的考号别说挡风,挡雨都够呛。
不过这话就不要说出来吓这母女俩了。
张德源拍拍闺女脑袋:“哪有这么严重,看把你娘吓得,你要相信你爹我会做好准备的。”
张晓瑛相信不了。
不是她不相信他爹,而是她不相信他爹在当下的生活条件下,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准备。
她决定充分利用手头的物资,给他爹尽最大可能做好科举后勤保障工作。
说干就干,母女俩分头准备。
保暖是首要大事。
想象一下冷到手发抖,别说做文章答题,字能不能写规范都是问题。
在当下普通平民御寒的棉衣里塞的是芦花,在屋里还能捱过去,在考号肯定不行。刚刚闺女还又提醒了一句,为了防止夹带小抄进考场,考生不能穿有夹缝的衣服。
那就是只能穿单衣了。
李岚想起她读大学时有些南方来的同学因为没有棉衣,气温骤降时只好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一共穿了十几层还冻得瑟瑟发抖,那还是在室内呢。
有钱的考生穿动物皮毛保暖,但是李岚记忆中张德源并没有皮毛衣物,再说闺女是野生动物保护主义者,如果现买皮毛衣物,闺女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难过的。
看她妈忧心忡忡,张晓瑛提示她:“妈,咱家出门的时候您给我爸带的啥衣服了?”
李岚眼前一亮,她真是一孕傻三年了。
他们一家穿越前带上房车的衣物,由于计划要往北边的大草原深处走,所以都把各自最保暖的衣服带上了。
这些衣服里倒真的有羊皮毛一体的,她跟张德源都分别有一身裤子搭背心。
想到这个她心里稍定。
“去,你进房车把我跟你爸那两身皮毛一体的衣服拿下来,在柜子最顶层。”李岚笑眯眯指使闺女。
把她那一身的裤腿裁两截下来,跟张德源的背心合一起做成一件完整的皮毛上衣,这个闺女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自己也喜欢吃手抓羊肉。
就是要做成古代式样,纽扣都要拆下来缝上绳子。
围脖也需要一条,起风的时候一直往脖子里灌冷风,又没有贴身毛衣可以穿,穿啥皮毛都没用。
这时候一条保暖性能良好的围脖护着脖子,起码提升30%的全身保暖效果。
坐着不能活动时间长了脚也会冻僵,羊毛鞋也给安排上。
等张晓瑛把衣服从房车找出来,李岚已经决定羊毛帽子也要来一顶了。
保暖的首要大事交给更专业的老妈,张晓瑛开始发挥自己的技能,切实做好考生科举保健工作。
首先是药品准备。
虽然她自己学习的是外科,但是受现代的外祖父和自己爹影响,她向来是推崇中医药的,因此她以前出门旅游准备的药品也是中成药的多。
对付腹泻这个考生的大敌,她准备了正露丸、藿香正气丸、香连丸。
正露丸对付水土不服引起的腹泻腹痛几乎有立竿见影的止痛止泻作用;藿香正气丸对胃肠型感冒引起的发热、恶心、呕吐、腹泻效果很好;香连丸对付的是细菌性痢疾。
羚翘解毒丸用于感冒发热,急性扁桃体炎、急性支气管炎、急性肺炎等,有清热解毒、抑菌消炎作用。
她还给他爹准备了可以外敷内服的片仔癀,这是大大的好药,万一考试时着急上火牙痛,或者是咽喉肿痛,不小心烫伤,无名肿痛和一切炎症所致的疼痛、发热、蜂蛇咬伤等等都可以涂敷患处。
她本来还想给他爹准备提神醒脑的柠檬精油,又担心安检不通过会被没收,只能作罢。
又想带一盒复合维生素丸,可看着丸体上精致的刻印,还花花绿绿根本不可能是这个朝代的东西,还是算了。
捡好药品,她又翻找自己的零食箱,这一翻真让她找出不少好东西来。
牛奶片酸奶条、牛肉干猪肉脯、沙琪玛小麻花,好几盒黑巧克力,都还没有过期,这些都是可以让他爹带去考场的。
看到巧克力,她想起自己藏了一大三小四盒费罗列在房车衣柜的抽屉里。
之所以藏起来,是因为他哥唯一爱吃的零食就是费罗列巧克力,而且吃起来就没够,一定要把视线以内的都吃完为止。
她走过去打开抽屉,四盒巧克力静静躺在那里。
看着这精美的盒子,她的眼睛微微酸涩。
她决定一颗也不吃,全部给哥哥留着,哥哥的生日马上到了,先把那盒最大的拿给他当做生日礼物。
离出发还有两天,张晓珲赶着一辆新骡车进城,说是要带她体验一下自己给老爹赶考改造的新车。
张晓瑛自从来了古代,就成了真正的宅女,反正上班在自家前院,去安乐堂也不过步行十分钟,至于坐车她是能不坐就不坐的。
作为一个每次坐高铁都要立一枚硬币,如果硬币倒了就暗戳戳吐槽的姑娘,张晓瑛有时候不禁会怀疑,穿越到这个时空是老天爷看不惯她的矫情惩罚她的。
实在是在这里坐车的体验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遭罪。每坐车出门一趟都颠得她屁股分瓣不说,还有一路上的尘土飞扬根本无处可躲。
这辆车是张晓珲在他爹说要去真定府赴考就开始改装的,以前他就参加过汽车改装俱乐部,来到古代没有汽车可以改装,他就先改装骡车吧,对他一家人来说,出行工具太重要了,特别是妹妹那个矫情包。
但是他不敢动房车转换的骡车,担心触发什么不可知的机关,转换不成房车了,那损失就大了。
家里的牛车也不能动,他就把多年打猎积攒下来想买一匹马的钱,再加上他妈妈上次塞给他的银子,买了这辆骡车。
要想知道改装效果,他妹这个矫情包自然是最权威的验车员了。
张晓瑛上了她哥那辆灰扑扑其貌不扬的骡车。
意外的是车里布置的分外整洁,好似一个小型起居室,还准备了车内专用的布鞋,换出来的鞋子放在车厢外的一个框里。
“车里我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都是特意换的好木头,铺了席子,席子也是新的,你在车里睡觉都没问题。”
张晓珲知道自己妹妹有轻微洁癖,大概学医的都有这个特点,必要时对各种腐烂脓血视若无睹,日常又对周围环境的卫生要求高于常人。
车门也不仅仅是帘子,而是向里开的两扇小门,上车后门一关,就是一个密闭良好的小空间。
“哥,”张晓瑛敲敲门表扬她哥,“你做的这个小门真不错。”
“感觉颠吗?”张晓珲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还是有点颠,不过比咱的骡车好多了。”张晓瑛如实评价。
车子正要驶上主街,却发现主街一大队车马蜿蜒而来,其中一辆马车装饰精美,车旁还有骑兵护卫左右。
街上的行人都避在两旁。
张晓瑛也开了车门看热闹,兄妹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仪仗,张晓瑛冲她哥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张晓珲弹了一下她额头:
”严肃点,说不定是哪个皇子公主驾到了。”
“这个小破地方,怎么会来这么些皇族呢,我跟你说哥哥,那天我接诊了一个小帅哥好像真是个皇子,他还说你救了他呢。哥你好厉害,他的护卫伤的很重。”
张晓瑛想起了这茬,崇拜地看着她哥,跟这么厉害的对手搏杀,她哥一点也没受伤,她是真没想到他哥这么牛。
“侥幸罢了,主要是工兵铲给力。”张晓珲答道。
“啥?”张晓瑛瞪大眼睛,“工兵铲?”
“我那天拿着工兵铲去修地道,赶上了,就只好拿工兵铲当兵器用,工兵铲硬度高,别人的兵器一碰就断了。”
“唉!”张晓瑛叹气。
“又怎么啦?”张晓珲揉揉她脑袋,小女孩的情绪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
“这里的生产水平真是太落后了。”张晓瑛闷闷道。
在现代一把某宝上不到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铲子,到了这里都能绝杀一众兵器,这就是巨大的工业水平之间的差距。
张晓珲也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回忆起了在这里生活的过往,加上他原本的工作性质,让他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上,适应这里的生活都会容易很多。
偏偏是全家最没吃过苦,没受过任何委屈,从小优秀到大,骄傲又独立的妹妹完全记不起这里的一切。
张晓珲一阵心疼,揽过妹妹在她头顶轻轻一吻。
兄妹俩在车上悄声低语,这一幕吸引了那辆精美马车里探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