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十分钟就三十分钟,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时间刚到,楚向拿起一大桶水就走,杨蓉只好跟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楚向忽然道。
“什么好消息,什么坏消息”杨蓉问道,说话都没力气了。
“好消息是他还没追上来,坏消息是他没追上来。”楚向道。
杨蓉不明白,喘了口气,道“这明明是一个好消息,哪又是坏消息”
“在现在,是好消息,接下来就是坏消息了。”楚向道。
“什么意思”杨蓉忍不住问。
楚向没说,看了下天空,转个方向,往东面的深山老林里去。
越过一片沼泽地,两人开始进入森林中,楚向砍了根树枝杨蓉“落脚之前戳一下。”
“为什么”杨蓉不懂。
“你看得到树叶下的地面是怎样”楚向道。
“哦明白了。”杨蓉道,看了下楚向,忽又问道“你怎么不用”
“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也摔不死我。”楚向道。
眼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粗粝的大树,浓密的树冠严严实实的遮挡住阳光,地上厚厚的落叶,有股枯枝败叶腐烂的味道,谁也不知道这人迹罕至的地方隐藏着多少危险。
杨蓉很聪明,楚向脚步落在哪里,她的脚步也跟着落在哪里,亦步亦趋。穿越深山老林很不容易,森林里很潮湿,除了厚厚的落叶,无处落脚的斜坡,还有蜘蛛网、灌木、枯枝等拦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总喜欢爬到身上来。
杨蓉很难受,难受得要命,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了,只走了不到五百米,体内的力气就已经差不多耗光,走一步歇一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她不敢倒下,四周都是野兽,停下脚步说不定就葬身兽口。
太阳快要下山了,林中黑了下来,视线很模糊,加上灌木树丛等植被阻碍,视线不足十米,还好一路没有碰到野兽袭击。
见杨蓉再次跌倒,楚向道“天黑之前如果爬不到山头干燥的地方,今晚你就在枯枝腐叶里睡吧。”
杨蓉看了下满身的泥污,地上堆积的潮湿腐烂的树叶,脏兮兮的脸变得惨白,手脚齐用,勉强爬上身前的土坡“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在这深山老林里露宿”
“你说呢”楚向没有回答。
杨蓉脸色更白了,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和满身的泥污,她无法想象这样子怎么能睡得着,更可怕是浑身的汗臭,越想越让她无法忍受,简直忍不住想吐。
爬到山头干燥的地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楚向生起了火堆,在山坡上踩了几脚,一个刚好能让两人躺下的凹洞就出现了。
杨蓉娇嫩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指甲都掉了两片,小腿已经在抽筋,脸上、头上、身上,到处都是烂泥,楚向将水淋在杨蓉的双手上时,杨蓉浑身颤抖,牙齿格格打颤。
“洗干净。”楚向说了三个让杨蓉痛不欲生的字。
杨蓉也想自己洗干净,但洗到一半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十指连心,这种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没办法楚向只能动手,当楚向给杨蓉洗干净伤痕累累的双手后,她身上本来差不多干的衣服又全湿了,牙齿都差点因为打颤而磕掉几颗。
将火堆从凹洞里移出来,温暖的火光在凹洞前面欢快的跳动,铺着干草树叶的地面很舒服很暖和,有肉香味散发,杨蓉不知道楚向什么时候抓了猎物,在洗手前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大半路是楚向拖着她走,几次喝水都是楚向给她灌的。
吃了几块烤肉,喝了很多水,困顿感上涌,杨蓉再也支撑不起沉重的眼皮,躺在干草上沉沉睡去,她已经累得可以忽视平时最难以忍受的肮脏,此时就算把她扔到猪圈里,她也照样能睡着。
人都是这样,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困境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夜静风轻,火堆猎猎作响,楚向坐在柔软的干草上,预想中的变化并没有到来,大概是那些人没有勇气夜里进山。
杨蓉很早就醒了,天刚亮就爬了起来,她已经睡了十个小时,身体机能大部分已经恢复,山中狼嚎虎啸,鹰唳长空,没法再继续睡。
早睡的人总是会早起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都做不到,都喜欢晚睡晚起。
一起来杨蓉就觉得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痛,好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脑袋却是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每一丝痛感都传递到脑海中,连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几十块肌肉在痛。
强忍疼痛坐起来,杨蓉陡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见了,连内衣都不见了,很多暖和的干草盖在身上,很温暖,一点没有冷的感觉。惊恐的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楚向正坐在前面的石头上,也不知道是在看树叶缝隙中的蓝天还是发呆。
“你睡得太快了。”楚向的声音传来。
有些想不起昨晚的事情,杨蓉有点尴尬,又有点手足无措,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衣服就挂在身边,跳动的火焰将衣服烤得热乎乎的,瞟了楚向一眼,见他没有转过身来,杨蓉赶紧穿上衣服。
水还够用,杨蓉洗了下脸,手指湿水,竟然没感觉多痛,脸一洗,整个人精神了很多,肌肉的酸痛感更清晰了。
轻轻的走到楚向身边,杨蓉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楚向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应该多学学野外生存。”
杨蓉不懂野外生存,但是她知道,昨晚全身湿透极度疲倦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楚向将她的衣服脱下来烤干,今天她只能继续躺着了。
“谢谢你。”杨蓉轻声道,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一个偷偷将她脱光,却不多碰她一下的男人,冷酷如魔鬼,却又体贴入微,强大到可以草菅人命,却又很讲道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喝点水,稍微运动一下,可以减轻肌肉的酸痛,今天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如果你不及格,路就不多了。”楚向起身,走向火堆,旁边还有烤得半熟的肉,天气虽然很热了,但晚上山上的温度还足以让肉不变质。
杨蓉很饿,闻到肉香的时候更饿了,不停的咽口水,手脚的力气好像忽然消失了,垂涎欲滴的看着飘香的肉块,肉刚烤熟,就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
“很饿的时候,吃东西最好慢慢吃。”楚向道,将肉块切成片。
杨蓉尴尬的笑了下,她知道楚向说的是很正确的道理,这个道理,从小老师就教过,不过人饿的时候通常都会忘记这个道理。
慢慢吃了一会,杨蓉见楚向并没有吃,只是在烤,道“你怎么不吃”
“我懒得再去弄。”楚向道。
“什么意思”杨蓉不明白。
“这些只够一个人吃。”楚向道。
这次杨蓉明白了,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楚向没有说话,过了半个小时,杨蓉发现,她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肉,她还能吃更多。
“休息二十分钟,你的考试开始。”楚向道。
杨蓉点头,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几乎已经完全消化,腹中并没有饱胀感,不存在饭后不宜运动的问题。
休息二十分钟,杨蓉起来走了一会,进行剧烈运动前的热身。
“两个小时,到达对面山头。”楚向指着北面最近的一个山头道,距离看起来不远,也就几公里的样子。
杨蓉点头,她已经准备妥当,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忽然问道“这山中这么多野兽,为什么我们一个都没有碰到”
“无论野兽还是人,都是弱肉强食。”楚向道。
“原来你是万兽之王吗。”杨蓉这次明白了,嫣然笑道。
“你笑得有点早。”楚向淡淡的道。
“是吗”杨蓉看着楚向,眼神明亮,充满自信。
楚向不接话,看了下时间,道“开始。”
杨蓉动身之后,楚向看了一眼来时的山脚,才慢慢跟着。
杨蓉好像不要命,很多时候根本不看清楚下面的路就下去了,几次摔倒滚了下去,幸好这座山石头不多,树木多,树叶也够多,但撞在树上也是够呛的,如果不是有树叶缓冲,估计一条小命已经丢了。
杨蓉不是直接下到山谷然后再爬上对面那座山,而是选择从半山腰两山连接的地方过去,这是很正确的路线,容错率很高,遇到无法通过的地方可以随时更改路线。
下到半山腰后,杨蓉发疯一样往上爬,手脚并用,根本不顾再次开始流血的手指,衣服也被树枝挂烂了很多地方,一头长发披散着,像个疯婆子一样。
疯狂的人总是能做到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楚向不知道什么让杨蓉发生这样的改变,但毫无疑问,她成功了。
“我及格了没有”躺在山顶上,杨蓉问道。
楚向点头。
杨蓉眼睛亮了起来,高兴的跳起来,一口气喘不过来,晕倒。
按住杨蓉人中,杨蓉很快醒来,休息一会,楚向搂着杨蓉,快速下山。带的水已经用完,杨蓉大量出汗,急需补充水分,如果让杨蓉自己下山,天黑可能都赶不到河边。
下了山,沿着山谷走了一段,一条汹涌奔腾的大江出现在面前。喝些水,休息一下,清理干净手上的伤口,杨蓉感觉双手开始钻心的疼,泪汪汪的看着楚向。
楚向看都不看杨蓉的双眼,这个女人明显是在引诱他,想用女人特有的楚楚可怜激发他的同情心。休息一会,往前走了一段,在一个河道狭窄的地方,楚向带着杨蓉跳过去,然后沿江向前走。
过了江不久,两人来时的山头上忽然有兽吼此起彼伏,随后有枪声响起,楚向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是不是追杀的人”杨蓉问道。
“你该庆幸。”楚向道。
“我更应该多谢你。”杨蓉嫣然笑着对楚向道。
楚向没有接话。
沿河走了一段,两人转道向西北,又走了小半天后,一个繁花似锦的山间草原出现在两人面前。
蓝天白云,繁花绿草,小河静静流淌,黑色的牛,白色的羊,各色的房屋错落点缀,远处高山冰川与蓝天交映,风景秀美,不似人间所有,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好美啊”杨蓉大声喊道,张开双手,仿佛想要拥抱这处盛景,兴奋得又唱又跳,完全忘了浑身的酸痛和手脚的伤。
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的美景,楚向走远了杨蓉才追上来,一边走一边跳,高兴得很,刚才的劳累困顿仿佛全都忘了。
世间最美的风景,就是千兴万苦爬上山顶之后看到的。
从山谷中间穿行而过的国道旁边有个小集市,楚向让杨蓉买重新买了身衣服换上,又买了两匹马,爽朗的牧场老板还送了两副马鞍,也不知是本来就应该配备的还是真的送的。
杨蓉用了大半个小时才学会骑马,两人策马在山谷中游览,杨蓉别提有多高兴了,恨不得整个山谷都要逛遍,一路拈花惹草,放声歌唱,完全忘了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