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元景初穿越时候,还未入道,欲要北上太行山寻找涵虚仙府,因不识路程,到青阳城打探,正巧遇到陆骏,套出不少话来。
因有这层缘法,他便邀请陆敏到了醉仙崖清玄别府,里间更无他景,只一石桌二石凳,倒也能够摆上一些茶水。
洞府极小,一眼就能看个通透,陆敏笑道:“我原本以为道友所说陋居乃是谦辞,岂料真是这般光景,便是比之贫家亦有不如。亏得道友心境深厚,能久居之。”
沈元景笑着推过一杯清茶,说道:“不过是落魄时候暂且容身罢了,现下还不是去了太行山,有了吕祖涵虚仙府不算,一座山头也被我师徒占据。”
陆敏哈哈大笑,心道:“这人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崖岸自高,看来和师父一样,也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的性子。
我与他并无冲突,且有一层微薄的缘法,不妨结交一番,将来去救女儿脱离牢笼,也可多一份助力。”
想到这里,他便将当年求道之行,当做趣事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九华快活村陆姓是个首富,到了陆敏这一辈,几房人只有陆敏这个独子,幼年酷好武艺,专喜结纳方外异人。及成家以后,父母叔伯相继去世,无人管束,更是无法无天。
有一年闻得黄山出了一个神尼,偷偷前往,几经磨难,差点身亡,也未见到其人。却在回返时候,见到一道光华,往文笔峰而去,便跟随上来。
彼时天机尚在,餐霞大师算定他之缘法,不敢接纳。果然不久之后,等到了出来采炼东方太乙精气的极乐真人李静虚,因此灵物就在快活村下,便收他做了个记名弟子,又遣他下山繁衍子息,以全孝义。
陆敏不敢违拗,且幸往黄山时,妻子便有了身孕,等到临盆,竟然双生一男一女,不由心中大喜,男名为达,女名蓉波,俱都生得玉雪可爱,聪敏非凡。
说道这里,他脸上露出愁容,道:“达儿因无仙缘,便在家替我延绵后裔,道友所见那陆骏,便是其曾孙一辈。蓉波生有夙根,等到长到十来岁光景,每日问安必定向我隔户跪求学道。
我一动念,便应允了她。孰料她竟非常颖悟,诸般道法一学便会,我心中欢喜,等儿子长大成材,索性带了蓉波,出门积修外功,交结剑仙异人。
后来见莽苍山免儿崖玄霜洞幽静,以那里为久居之所。她用功极勤,我却因坏了纯阳之体,不得见上乘道果,每每担忧蓉波步了后尘,便带她去求问师尊。
真人说蓉波志大力薄,孽重缘浅,予了她一道保身灵符。我心中更加忧虑,便隐居玄霜洞,一意修持,并不外出。
岂料天机果然不让人。那年我一好友,南海聚萍岛白石洞凌虚子崔海客,带了虞重、杨鲤两个门人闲游名山,正巧遇见。我因有地主之谊,便留他师徒盘桓些日。
我与崔道友俱都喜爱弈棋,每日都要对局;虞重生性孤僻,练功又勤;两人都不外出,便让蓉波领着杨鲤四处游览。
这二人一个天真,一个温文秀雅,都是修道男女,风光霁月,我原本以为无妨。
只是那日崔道友忽然被人叫走,我去寻两人,却见二人同卧一石,当时虽气愤,但见那杨鲤仍旧是纯阳之体,也才放下疑惑。
过得一些时日,却见蓉波不但恍惚不宁,腰围也渐渐粗大,仿佛珠胎暗结,已失真阴。当时愤怒,几欲杀了这败坏门风的丫头。
是她关键时候,放出极乐师尊所赠灵符,才知她是误嗅毒花合欢莲,受了灵石精气,感应而孕,二十一年后才会产下一子。
非但如此,必须要在穴中照本门传授,静中参悟三十六年,以后更要渡过魔劫,才能飞升。
原本那时我也奉真人之命,去往北海枯坐三十六年,受寒冰尸解,等转劫后方能成就正果。岂料近来天机混乱,转劫之事恐有差错,十年前,真人怜悯,亲去北海将我救了出来。
此时我才得知,我那苦命的女儿蓉波,飞升之时,果然受了魔劫,叫南海紫云宫三位宫主掳去,做了奴仆。我欲要前往解救,真人说尚且不到时候。
我几番打探,才知紫云宫之事干系重大,正魔两道都十分关注,若我一人抢先动手,无异于挑起正魔大战,因果太重;想要重回玄霜洞,真人也是不许,说我那洞中外孙自有定数。”
陆敏将生平经历娓娓道来,又叹口气道:“算来距离蓉波脱劫之时,还有两三年,只是天机混乱,到时候也不知会不会再起波澜。”
沈元景安慰道:“道友无须担忧,极乐真人境界高深,又一贯不参与诸方争斗,纵使大战爆发,无论正魔几位,也不敢为难。
只是现下形势乱成一锅粥,他不欲当这出头鸟罢了,真当其时,自会出面。以他只修为,护住陆道友女儿,易如反掌。”
陆敏心下稍安,又道:“话虽如此,只是做父亲的,总不能全都指望别人,是以这几年来,我四处奔波,无奈当年太过孤僻,结交的朋友不多,也未请到几个帮手。”
沈元景心知他意,沉吟一阵,暗想:“我孤身闯入大劫之中,已经做下了这许多事,再想要躲避,恐怕不能。那紫云宫一劫,恐怕也是逃不脱。”
想到此处,他开口说道:“也罢,既然见到道友,便是有缘,日后若有用得上的,且飞剑传书来涵虚仙府便是。”取出一封引路符篆,递了过去。
陆敏大喜,事实上时至今日,他也只说动崔海客一人,还是因那毒花合欢莲是其弟子杨鲤无意寻到带去的;至于餐霞大师,态度模棱两可,叫他无可奈何。
如今有了沈元景这样一个助力,把握又大了许多,心情畅快之下,拉着对方对弈了三局,才心满意足而去。
沈元景看着对方剑光消失,叹道:“你自顾着女儿受苦,却不想想外孙一个小娃娃孤零零的多可怜,可见心里还有怨恨。
既然相交一场,又知道此事,自然不好不理,如此我便代你受过,去将那小娃解救出来罢。”
他调侃几句,催动剑法,顺着对方无意中吐露的位置,往苍茫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