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郡王接了旨意后,短短一日,就挑了一个孩童。
这个孩子叫李珏,是李氏近支的庶子,今年六岁,比李珝小一些。
这也是东平郡王行事过人之处。五皇子府过继的孩子,绝不能越过皇孙李珝。
一个郡王爵位平白落到头上,李珏的父母欣喜若狂,巴巴地亲自送了李珏进五皇子府。李珏换了白色孝服,进灵堂跪灵。
众人都在灵堂里待着,最初的震惊和悲恸都过去了,情绪平静了不少。也有心情低声闲话几句了。
赵瑜凑到陆明玉身边,低声道:“这个李珏,看着倒是老实温顺。”
六岁大的男童,正是淘气好动的时候。李珏在灵前一跪就是小半日,中间只起过一次身去方便。不哭不闹腾,乖乖跪着,实在是乖巧听话。
陆明玉略一点头,低声道:“是个好孩子。”
赵瑜又低声道:“三嫂被关了两日,听说她一直哭闹个不停。还不放她出来吗?”
陆明玉目光一冷,淡淡道:“等丧事办完了,再让她回府。”
陆明玉眉眼冷冽,透着凉意。
赵瑜看陆明玉一眼,到了嘴边的话很快咽了回去。
如今永嘉帝卧榻静养,不能下榻。短时间里无妨,时日久了,一朝天子既不早朝也不露面,总不是法子。
等太子伤愈归京,或许永嘉帝就会退位,传位于太子。哪怕不传位,太子在朝中的分量也会大大增加……
总之,还是和东宫维持和睦的关系最好。
陆明玉察觉到赵瑜的欲言又止,看向赵瑜:“我知道三嫂心里惦记着儿女,所以哭闹着想出来。不过,以她的脾气为人,出来之后,还会进灵堂闹腾。暂且先委屈她几日。等五弟五弟妹安葬后,再放她回府。”
陆明玉肯解释几句,可见对她的情谊了。
赵瑜心里有些感动,悄然低语道:“其实,三嫂不出来也好。大家耳根眼前都清净。”
陆明玉不再多言。
她早上来五皇子府,傍晚回宫。连着七日,一日都未落过。
这份大度宽容,令余家上下感激涕零,也为陆明玉攒下了好名声。
七日后,李昌余氏被安葬进了皇陵里。丧事终于操办完,众人忙碌了几天,都觉得无比疲惫。
大皇子略一踌躇,低声对四皇子说道:“四弟,我们一起进宫见父皇如何?”
禁足令已经解了,李昌夫妇的丧事也办完了,他们也该进宫面圣了。
四皇子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大哥,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些怕见父皇了。”
“以前,父皇一直疼我们兄弟几个。三哥五弟的事,大大伤了父皇的心,将父皇气得卒中。父皇连我们也一并疑心上了。”
“现在进宫,我都不知道该对父皇说什么。”
大皇子也拧了眉头,低声道:“别说了。我们做儿子的,被父亲问责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是啊,想想躺在棺木里的李昌,想想被关在地牢里问审的李昊,他们能安然站在这里,已是幸事了。
兄弟两个低声商议几句,很快结伴进宫。
陆明玉没急着回宫,先去了五皇子府。
小小的李珏,还穿着白色孝衣,一双眼怯生生地看着陆明玉。
站在李珏身侧的,是他的亲爹,也是李氏宗亲,单名一个旦字。论辈分,和太子是平辈,比太子李景还年长几岁。
当然,这位皇室宗亲,在声名赫赫的太子妃面前万万不敢摆堂大伯子的架子,点头哈腰,十分殷勤:“太子妃娘娘,珏哥儿从今日起,就在五皇子府里住下了。珏哥儿还小,不懂事,日后还请娘娘多多照拂。”
然后催促着李珏跪下:“快些给太子妃娘娘跪下磕头。”
李珏十分听话,立刻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珏儿见过太子妃娘娘。”
陆明玉自不会为难一个几岁的孩子,伸手扶起李珏,温声道:“你既是过继到了五皇子府,以后叫我一声二伯娘就行了。先歇几日,日后进宫和瑭哥儿珝哥儿他们一起读书。”
还有进上书房读书的好事!
李旦喜出望外,又让李珏下跪磕头,被陆明玉拦下了:“既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外道。”
顿了顿,又道:“珏哥儿虽小,如今却是五皇子府里的主子。过些日子,父皇就会下旨,封珏哥儿郡王之位。你是珏哥儿的亲爹,心里惦记了,不妨时常来看看他。不过,按规矩,他只能叫你一声堂伯,不可再称父亲。”
言下之意就是,孩子已经过继到了五皇子府,你也别处处以孩子亲爹自居。更别指望着时时沾好处。
被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眸一扫,李旦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忙应道:“娘娘放心,这其中的规矩,东平郡王都一一告诉我了。我一定按着规矩行事,绝不敢乱来。”
能入东平郡王的眼,想来李旦也不是个嚣张厉害的主。
再说了,想在五皇子府翻出风浪来,也得看她点不点头。
陆明玉略一点头,嘱咐李珏几句,又去了厢房。
李旦用袖子擦了额上的冷汗,反复叮嘱李珏:“以后进宫读书,一定要听太子妃娘娘的话。”
李珏乖乖应了。
陆明玉推门而入的刹那,炽烈的阳光也一并射了进来。
孟云萝反射性地眯了眯眼,旋即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冲上前。
陆明玉神色不动,迅疾出手,握住孟云萝的手腕。
她用了五成的力道。
孟云萝手腕间一阵剧痛,失声尖叫起来:“陆明玉,你放开我!我的手腕快断了,放开我!”
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陆明玉稍稍松了力道。
孟云萝手腕间疼痛稍减,目中射出怒焰:“陆明玉,你凭什么一直关着我!我也是堂堂皇子妃,你凭什么这般对我!”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孟云萝声音尖锐,几乎要刺破耳膜。脸孔扭曲,近乎狰狞。
陆明玉神色漠然如冰,冷冷道:“你现在还是皇子妃。再过些日子,就未必是了!”
孟云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