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出了了空和尚的禅室,杨一帆这个大老爷们儿眼眶一红,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任凭许臻怎么跟他解释,法云寺一般只收本寺佛学院毕业的弟子,很少收外人,连自家师父了然和尚都只是在这里挂单而已,杨一帆的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没奈何,许臻只得暂且带着杨一帆去后院的精舍休息,努力安抚对方的情绪。
许臻感觉有些对不住这位杨师兄。
虽然不是针对他,但法云寺的拒收确实是戳到了杨一帆的痛点。
他想出家本来就是因为心态崩了,对试戏失败这件事产生了应激障碍,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直接雪崩。
由于宋彧的关系,以及多次的合作,许臻对这位中戏的师兄有一定的了解。
演技不错,人长得有特点,也努力上进,但就是混不出头。
圈内其实不乏这样的演员,然而杨一帆作为中戏的优等生,尝过可能会火的滋味,又眼睁睁看着那些从前不如自己的同学们一个个大红大紫,心态上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许臻既然遇到了,作为校友,可以帮一把。
但说实话交情没到那一步,救急不救穷。
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把心态调整好,重新打起精神来,不管前途怎样都能积极乐观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杨师兄不要太过悲伤,”许臻努力措辞道,“忧伤肺、怒伤肝,情绪可以适当发泄,但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杨一帆坐在精舍三楼的一间客房内,耷拉着脑袋,哽咽道:“有什么好保重的,我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保重了又有什么用。”
许臻叹了口气,帮他倒了一杯茶,道:“其实杨师兄这些年也没有太倒霉,只不过缺一个机会罢了。”
“三十岁,大好男儿,何愁前途无望?”
“我认识一个人,那才叫真的倒霉。”
说着,他将茶水放到了杨一帆的手边,见他依旧哭得起劲,只得继续道:“我认识的这个人,资源倒是不错,一直不缺戏拍。”
“他入行第一部电视剧就演了反面男一号,但是拍完之后过了好几年都没卖出去,一直被压箱底。”
“后来,第二部电视剧好不容易上映了,结果刚播没几集,男主角被爆出了负面新闻,电视剧就被撤档了,他的角色还没出场。”
许臻瞧着杨一帆的脸色,捡了一盘茶点推到他面前,道:“就这么混了好多年,这人才因为一档综艺节目意外走红。”
“结果,刚红没多久,之前他那部处女作的制作公司就借着他火的机会,把那部压箱底的烂片给翻出来卖了。”
许臻满脸节哀地摇了摇头,道:“他的那部处女作啊……”
“剧情稀烂,角色恶心,造型又特别土,还胖。”
“好不容易涨起来的人气一夜之间又跌回了冰点,而且因为这茬,那档让他翻身的综艺节目下一季也没再跟他续约。”
许臻讲着讲着,就发现,刚刚还在抹泪抽噎的杨一帆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
杨一帆呆呆地看着许臻,一脸担忧地问道:“这大兄弟现在咋样了?”
许臻叹了口气,道:“还能咋样,咬牙硬挺着呗。”
“他前几年按揭买了套期房,房子烂尾了,但是贷款还得还;”
“而且他爸前几年跟朋友做生意被骗了,欠了一大笔钱,他要是不努力工作,他们家拿什么还债啊。”
杨一帆听着听着,竟然有种不好意思伤心了的感觉。
这个感同身受的心塞感……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倒霉的人?
许臻瞧着他呆滞的表情,感觉自己的“以毒攻毒”似乎是起了效果,连忙趁热打铁地总结道:“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人到底有多倒霉,我只是想说,这么倒霉的人,现在还在积极上进、努力工作,咱们这些普通人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许臻正色道:“杨师兄,你并不倒霉。”
“池中金鳞,遇风化龙,你只是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罢了。”
杨一帆犹豫了片刻,迟疑着道:“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吧?”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小小抿了一口。
许臻无奈地笑笑,道:“这个人是谁,我估计你能猜到。”
“他的事情圈内很多人都知道,我没必要撒这个谎。”
“就因为这个,大导演一般都不愿意找他演戏,他直到现在,还只能演综艺、演电视剧,连个电影里的龙套角色都争取不到。”
杨一帆默然。
他其实大致也猜到了许臻说的是谁,只不过,之前没把这些事连在一起想过罢了。
杨一帆端着茶盏,缓步踱到了窗边,低头看着远处的风景,喃喃道:“这人……他不来法会上祈一下福吗?”
许臻走到他身边,刚要说话,却见精舍前方,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瘦高人影抱着一炉香灰,正打算去倒掉。
正是刚刚被提到的“衰神”郭威。
许臻见状,不由得莞尔一笑,指着下面的郭威,小声道:“来了呀,他跟他们公司领导一起来的。”
“一会儿我可以介绍你跟他认识一下,你看看他平时发的动态,可积极,可阳光了,每天不是健身就是做饭,特别治愈人心。”
杨一帆低头望向楼下的郭威,低声道:“真有这么倒霉的人吗?”
许臻还未回答,忽然间,一阵劲风刮过,香灰直接从炉子里被吹了起来,结结实实地糊了郭威一脸。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楼下,被这厚厚一层香灰呛得睁不开眼、直不起腰,咳得直流眼泪。
楼上的两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半晌,杨一帆不等许臻回答,自己小声道:“是有的。”
许臻:“……”
我,我不知道该说啥。
当天下午,许臻很遗憾没有继续留在法会现场帮忙,而是送郭威去了医院。
这要是一般人,呛一下可能还没什么事,这位爷……
别到时候呼吸道感染了、发炎了、化脓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杨一帆经过许臻的好一顿劝慰,心态逐渐平缓了下来。
虽说不至于直接像郭“前辈”这么积极阳光,好歹也不再嗷嗷叫着想出家了。
他找到宋彧,想要某个事做,也给法会帮帮忙。
宋彧当然没有拒绝。
正巧许臻没在,他的“卫生责任区”没人打扫。
杨一帆这个壮劳力,既有一膀子力气,又没人认识,不必遮遮掩掩,可比许臻好使多了!
当天傍晚,徐文光导演低调参与了一场祈福仪式,本想跟许臻说一声,提前离开,谁料他到后院之后,却没有见到许臻,而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小伙子。
正在扫院的杨一帆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正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瞳孔不由得一缩。
这位是……
徐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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