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他刚刚让师爷召集三班衙役到来,哪知道就听闻外面已经闹哄了起来。
“刘师爷,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师爷急忙起身,他刚刚走出衙门一进,还不待转过照壁,哪知道迎面而来一员丢掉了帽子的清兵。
却见那厮当头一刀,将他劈翻在地。
“兄弟们,都快一点,银子就在左厢房内!”
“大老爷,不好了,罗汉山那个狗日的,纵兵大掠了!”
刘师爷惨嚎着,朝着正堂爬去,哪知道迎来的却是无数双脚丫子,踩在了他弱不禁风的脊背上。
刘师爷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没了声息。
刘师爷的惨叫,和衙门里大兵正在撬开府库的嬉笑声,清晰的传来,宋成才大怒,急忙起身,走到门口一瞄,只见刚刚还忠心为国的兵卒子,已经砸开了府库大门,抬着一箱箱粮税,朝外面跑去。
“罗汉山这个天杀的,本官定要重重的参你一本!”
“曹班主,带着你的壮班,给我抢下粮赋!”
宋成才扭头大吼道。
谁知道,刚才还在大表忠心的壮班头子曹兴,已经皮笑肉不笑的到了他身边。
“你,你要干什么?”
宋成才大惊,话都说不连贯了。
“嘿嘿,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老子媳妇是五指山成家的姑娘!”
映入眼帘的,是曹兴劈砍而下的腰刀。
“兄弟们,咱们都是本地的,谁家里不是有黎族的婆娘,这狗日的这些年将咱们逼得有多狠,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杀了这群外来的,咱们崖州立起大明旗!”
大明多好啊!
像他们这群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的,都能找到法子避税。
狗日的清军一来,倒是逼得他们士绅先行纳粮……
“曹兴,你敢杀官!”
刑名师爷丁然大怒。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头上的两根小尾巴,被人抓住了,然后脖颈一凉,一腔鲜血,飙到了房梁上,又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这群狗日的,竟然敢杀官造反……”
丁然越来越昏沉的脑袋,回荡着最后一个念头,然后陷入了昏暗……
“曹大哥,这些银子可不能被罗汉山抢走!”
站班班主渠成杀了刑名师爷之后,却是看也不看正在浑身颤抖的“准尸体”一眼,他皱着眉头,开口道。
“我们人手太少,若是与那姓罗的火拼,却是占不到优势!”
曹兴摇摇头。
若是在其他地方,三班衙役就属壮班事多,权力低。
毕竟这站班又称皂班,这是类似后世的法警,负责跟随长官左右护卫开道,审判时站立大堂两侧,维持纪律,押送罪犯,执行刑讯及笞杖刑。
这玩意整天在县令面前转悠,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深受上官恩宠啊!
而捕班就是捕快头子,通常都是在县尉身边办差的。
至于壮班,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等要害部位,巡逻城乡道路,类似后世的武装警察。班主在水浒传里往往被称为“都头”。
按照三班衙役的职司,这壮班本该是地位最低才是,但是,在崖州这里却是不一样。
五指山下,有一大片寨子,都是成家的产业。
成家虽然是黎族,但是,在这一片威望却不低,毕竟有钱有势的成家,自然是话语权更大。
曹兴的婆娘,是成家嫡出的姑娘,因为搭借着成家的光,他坐稳了班主的位置,而成家也因为他这个壮班班主的女婿,使得很多买卖,都是畅通无阻的。
如此一来,曹兴的地位,反倒是在三人中是最高的!
在这个时候,另外两位班主,自然是惟曹兴马首是瞻。
但是,就算衙役团结一心,却也不够……
三班衙役中,大多数衙役都是“帮闲”,也就是不计算在名额之内的民夫。
而偌大一个县,按照规定,县衙的伙夫、轿夫、车夫、厨子、医生、救济司、僧道司等等一众属吏在内,也只有百十个名额,就这还是超编了的。
如此一来,真正在名册上的衙役,不过只有十几人罢了。
也就是说三班衙役,只有十几个才有资格佩戴腰刀的,其他人都是手持风火棍、连枷、锁链、曲尺等玩意。
指望这种武器配备,若是捉拿一些小偷小摸,那叫一个准,但是,若是对付正规军,可就不够看了!
可以这么说,只要有三五个弓手配合,一只十来人的外委把总小队,就可以碾压了。
曹兴皱紧了眉头:“哥俩,不管怎么说,这些银子,千万不能丢失了,若不然的话,怕是咱们要遭灾啊!”
城门破了的事情,他们都已经听说了,现在衙役们,凑在府衙正堂这边,龟缩在了一起,罗汉山知道这里没有油水,是以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毕竟衙役们穷的叮当响,哪里有什么油水哟!
杀了这些人攻陷大堂,那不是出力没便宜占么!
捕班班主黎安笑了笑,他手指一侧:“依我看,我们还不如上了城头,破坏了吊桥,将这群人堵死在城内,到时候咱哥三那不是大功一件?”
“黎老弟的法子高,不愧是干捕快的!”
曹兴伸出大拇指,他点头道:“就按照黎老弟的法子来,咱们分开去另外三门,破坏了吊桥,将罗汉山堵在城内!”
三人当即各自带着衙役们离开。
崖州因为紧邻大河,使得护城河采取的乃是活水,而水流急切的护城河,若是兵卒只身,倒是可以度过,但是,若背负着金银,可就过不去了!
至于罗汉山拆了房梁,临时修建吊桥——
他们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明军不能堵住罗汉山,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
看着面前几十箱金银,罗汉山大喜:“兄弟们,都是好样的,等到此间事了,哥哥带你们发财去!”
他正待鼓舞一番士气,却不想外委把总左晟匆匆而来:“罗大哥,快走,兄弟们撑不住了,狗日的那群明军忒为厉害,枪枪咬着肉,我组织了三道防线,都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