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府。
“宫里的二位,开始动手了?”锦王的目光黏在棋盘上,手里的黑色玉石云子轻轻地敲了敲桌案,半开的窗外吹进来一阵温柔的春风,烛火轻摇,影影瞳瞳。
棋盘上,黑子已经被白子的大龙绞杀了个七零八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祺王端了新茶品咂,啧啧摇头:“不是我说,二哥,我们杨家外祖送来的茶,就怎么做,都不如长安小姑姑那边的,也是宗奇事。”
“小姑姑酷爱饮茶,此事谁也赢不过她的。”锦王笑了笑,随手把棋子扔在棋盘上,算是认了输,“所以你看我每年都先着人去她那里死皮赖脸弄了新茶来喝,实在没有了,才沏你们送来的。”
“二哥这话必要让外祖听听,看他怎么收拾你!”祺王推秤而起,哈哈笑着,端着茶杯去了窗前,看外头月色。
次娘进来,恭敬收了棋盘,腾空小几,摆上两碟茶点,把锦王跟前的茶换了热饮子,又静静退了出去。
屋里又变成只有他兄弟二人。
祺王的声音这才悠悠响起:“是啊。看似是因为我那好父皇犯了女人瘾,实则,是两宫在争抢我家三哥。”
锦王双手扣在一起,出神地看着祺王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四郎,你不要伤心。”
“早就知道的事儿,有什么可伤心的。”祺王吊儿郎当地转过身来,冲着锦王露齿一笑,却笑出了三分杀气,“不过,这样一来,我可能会让我父皇伤心了。”
锦王定定地看着他。
“哦,不对,就算是我们全家都死光了,我那好父皇,也不会伤心。他才四十出头,有的是女人给他生儿子!”
祺王的笑容越发阴冷,“他巴不得我们都死光了才好!”
锦王低下头,声音越发黯淡:“四郎,你别伤心……”
“我不伤心。”祺王很快地说道,“两宫打起来这个局面,想必,是我父皇挑拨的。咱们推一把吧,想来父皇也乐见,不会管。”
“好。”锦王答应得也很快。
然后抬头看着祺王,勉强笑了笑,伸手指着自己面前的小几,“来,尝尝这个饮子。小姑姑跟邱太医要了食疗方子,让人调理得美味了,才给我送来。说是润肠最好的。”
“润肠?那不就是清火?那适合我,我尝尝!”祺王笑着过来坐下,也不跟锦王客气,伸手端了,大口喝掉。
咂咂嘴:“还是有一点苦。”
“清火的东西,岂能不苦?”
“……是。苦得很合适!”
转过天来,祺王侧妃俞皎去大福殿时,带了四罐新茶,两罐奉给俞太后,另外两罐,亲自捧去了皇后处。
徐皇后看着俞皎,眼睛都要红了:“你来干什么?!”
俞皎骨架高大,却是个再胆小不过的人,瑟缩起来,便越发弓了背,低着头,嗫嚅着说道:“杨扬州送了新茶进京,王妃孕中不便,命臣妾给太后和皇后娘娘送了来,尝尝鲜……”
“我是皇后!新茶头一站该到我这里!凭什么先给你们?杨孟公是要造反吗?!”徐皇后声色俱厉。
冯几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俞皎,一言不发。
俞皎吓得冷汗直冒,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我们王爷叮嘱了我,一定要亲手捧给皇后娘娘。王爷说,说,他和景王都是娘娘的亲儿子,一百年也比旁人亲近。臣妾若是对皇后娘娘有半点不恭敬,便要剁碎了臣妾,喂,喂狗……”
小娘子梳起了妇人发髻,衣饰华丽,却显得格外土气。看着徐皇后的眼神也怯怯的,几乎不敢抬头。
冯几看着她的头顶,心头一动,弯腰下去,附在徐皇后耳边,悄声细语几句。
徐皇后讶然看了他一眼,见他肯定点头,不由得打量了那俞皎片刻,缓了脸色,哼一声:“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是跟我最亲近。
“你一个小小的侧妃,在我跟前说这种搬弄是非的话,就该打死!站起来吧!好似我怎么苛待了你似的。”
俞皎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徐皇后更和悦了三分,套问起祺王起居行止。那俞皎居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看就是要竭力讨好她。
这个态度终于取悦了徐皇后,临走时,竟然还亲手拔了头上的一支小金钗,赏给了俞皎。
“那俞皎是哭着回府的。听说,上了马车,跟自己的贴身侍女来来回回就是一句:除了王爷,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张宽说到这里,挺不是滋味地摇了摇头。
微飏垂眸看着自己攥在一起的手指,半晌,低声道:“传话出去,想想办法,或者劫持、或者假死,把她弄出京城。”
张宽和翠微同时抬头看她,满面惊讶。
微飏的手指抬起来,挨个儿点一点两个好奇鬼:“都是聪明人,不要问蠢话。”
两个人“聪明”地低下头去,对此事只管点头,其他的,一言不发。
“宫中的事,正面反看,反面正看,这小俞氏多半是被欺骗了真心真意去的。不过,祺王可不傻,只要盘问出了细节,自然也就明白,他那亲娘,委实跟他不亲。”
微飏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些日子看着些祺王和锦王。他们俩但凡出手,必定是大事。只怕会搅合了咱们。”
“是。”张宽不说那么多有的没的,领了话就要走。
却又被翠微拦住。
“殿下,祺王锦王想要做什么,必定会系上那位所谓的‘冥王’。您真不跟梁先生说一声么?他可不像咱们,宫里的消息没这么灵通。”
翠微苦口婆心,只希望微飏别再跟梁擎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微飏横她一眼,直接踢了她出去给郭云筠送桃花糕、柳眉笔:“先去郭怀卿那边问问,要不要给他女儿也张罗些春日零碎用物!”
翠微的脸腾地通红。
张宽莫名其妙地歪头看她,眨眨眼。
“让京兆府最近警醒着些。他们母子兄弟们一动手,第一个死的就是各自麾下走狗。宫中府中最近的尸首,可是值钱得很!”
微飏恨恨地瞪了翠微一眼,“你让那个姓郭的给我打起精神来!漏过一具有用的,我把他填进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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