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正坐在马扎上,眯着眼睛远眺群山。此人方面大耳,高鼻深目,一条细长的辫子盘在脖子上。他揉了揉略微红肿地眼睛,叹道:“江南的山和水可真多。”
“谁说不是。”贝勒吞齐在旁说道:“朝廷总是说平定江南要用汉人,可如今孔有德都已死了。”
尼堪侧过头来,问:“朝廷知道了吗?”
“亲王战死是大事,瞒不住。”吞齐答道。
“哼!”尼堪满脸不屑,冷哼一声,说:“汉人也配当亲王吗?封他们一个贝勒都是抬举了。吞齐,我可得与你说好了。咱这次是去进剿前明余孽,可不是去救孔有德。”
吞齐深知尼堪对汉人的强烈鄙视,忙赔笑说道:“是是是,孔有德贱命一条,不值得庄亲王去救。”
“得!出发吧!”尼堪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吞齐见他一脸疲惫,忙道:“王爷要不再眯会儿?反正长沙已经丢了,迟一天早一天的不打紧。”
尼堪呵呵一笑,说:“自从出兵以来哪天不是这么过的,快出发吧。”
尼堪是襄红旗旗主,此次率兵八千直扑长沙而来。他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是真正的“满八旗”,与孔有德、耿仲明那样的“汉八旗”有本质的不同。
“汉八旗”虽然也是从辽东起家,但一路南来招降纳叛。无数前明官军投降过来都被编入了“汉八旗”。而“满八旗”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满洲勇士,从主帅到伙夫没有一个汉人,更没有半个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论到战力,“满八旗”远在“汉八旗”之上。这也是尼堪所以自傲的资本。虽然他麾下只有八千人,但这八千人却比得上“汉八旗”的数万大军。
这个道理不仅尼堪知道,就连刚刚取得大捷的李定国也是心知肚明。他在攻克长沙的第二天便在自己的寓所召开了军事会议,大小将军都齐聚一室,商议对策。
“唉,那个孔有德临了临了也不给咱们个痛快。”一名参将挪动了下身子,带着三分戏谑地口吻说:“他一把火烧了府衙倒是干脆,让咱们挤在这儿。”
众将闻都是呵呵一笑。但李定国却无半分笑颜。他皱眉想了想,说:“这次攻来的是满清庄亲王的八千‘真满洲’。你们觉得如何应付?”
众将一阵踌躇,莫不敢。李定国口中的“真满洲”就是“满八旗”的意思。自打大清兴国以来,汉人对“真满洲”无不谈之色变,即使是统帅一方的总兵大将也不能除外。
李定国的部下当然并无多少惧色,但也深知此乃劲敌,只怕比孔有德更难对付。因此一时没有良策,才会沉默相对。
李定国站起身来,将众将扫视一圈,微笑着说:“这次来的是‘真满洲’,倒很合我的胃口。我们即使击败再多的孔有德、斩杀再多的汉人士卒,那也是咱们炎黄子孙的内斗。可若是能击败一次‘真满洲’,即使是小败对方,也会极大地摧折满清的骄气,增我军的士气。因此这一战,意义非凡。”
冯双礼忽然扬起头来说:“对!徐阁部也常说,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就看咱们如何应对了。”
李定国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所以定国还请诸位不要过于畏缩。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应付他们的法子。”
冯双礼也站起身来,说:“晋王,末将以为,‘真满洲’骁勇或许在我军之上。但他们也是骄兵。骄兵就一定轻敌冒进。所以末将以为不妨设下口袋,等他们来钻。”
李定国呵呵一笑,说:“双礼此计正合我意。”
“晋王。”一名参将也站起身来,颇为忧虑地说:“诱敌深入固然是妙策。不过末将也听说这些鞑子兵还未进关时就时常捧读《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这点子简单的伎俩,只怕不能瞒过他们。”
李定国挥了挥手,说:“鞑子读兵书不假,却也骄傲自满。兵书上的谋略只怕他们不会想到。冯将军之计可行。”
冯双礼叫道:“既如此,末将愿领一万人马前去迎敌。”
“好!”李定国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说:“你是鱼饵,只管钓鱼。所以,只可败,不可胜。定要将鞑子主力引进咱们的口袋里。”
“遵命!”冯双礼应了一声。
“晋王,黔国公使者求见。”一名士卒在寓所门口大声叫了句。
“哦?小公爷派人来了?”李定国慌忙起身,在坐的诸将也都站起了身来,以表示对沐天波的尊敬。
李定国小心翼翼地绕过众将和板凳,七拐八绕地才来到门口。一个身披甲胄的将军模样的人也来到了门口。二人一见,均露出了笑颜。
“末将杨畏知参见晋王殿下。恭贺晋王出师大捷,光复湖南!”杨畏知急忙下跪参拜。
李定国笑盈盈地将他扶起来,说:“杨总兵辛苦,你是奉小公爷之命前来增援的吗?呵呵,那可不必。在下此次出兵带了十万人马,小公爷还得留兵自保呀!”
杨畏知也是呵呵一笑,道:“晋王此差矣。末将既不是奉小公爷之命而来,也不是来增援的。”
李定国笑着握过他的手,与他一起进了屋子,显得十分亲密。他边走边说:“杨总兵就不要卖关子了,军情紧急,你就直说吧。”
杨畏知随他来到刚才的座位前,才说:“安宁伯与索萨先生研制出了最新的火铳。末将是奉了安宁伯之命,送这批火铳的。”
“哦?”李定国双眼放亮,笑着说:“之前的火铳加了膛线和瞄准口,射击精度已经大大提高。那这次……”
“这次的火铳无需用火折子点火,而是借助铳管内部的火石摩擦……唉,末将也不甚了了。”杨畏知难为情地笑了笑,又说:“总之呀,可以不避风雨了。”
“是吗?”李定国露出了笑颜,拉着他忙道:“快带来看看。”
“咱们去靶场试试如何?”杨畏知道。
于是,他们鱼贯而出,离开了寓所,前往了城外的临时靶场。这批新式火铳早已送了过来。
五只大木箱被健卒们抬来放在了靶场。一名士兵拿起斧子“嘎巴”一声将木箱劈开,从里头取出了一支沉甸甸的火铳。
李定国亲手将这支铳接过来,前后上下看了又看,发现铳管底下多了个类似手弩悬刀的东西。他按了按,那是活动的,却没什么用。接引线的口也没了,变成了一个小阀门。
他有些丈二和尚了。
杨畏知哈哈一笑,上前将那阀门打开,再将包着火药的子弹推了进去,最后将阀门关上,边指着铳管的部件边解释:“这个叫扳机,轻轻一扣,子弹就可以发射出去。这种火铳不用从铳口装填火药,改成从后面装填了。而且,咱们装的也不是火药,而是子弹。子弹里面就包着火药,激射出去可以爆炸。”
李定国有些迷茫,说:“杨总兵的意思,我只需要扣动这个叫扳机的东西,就能发射吗?”
“是。”杨畏知将他手里的铳口移开,指向了对面的靶子,笑道:“晋王不妨试试。”
李定国将火铳端起来,轻轻扣动了一下扳机,只听“嘭”地一声响,对面那靶子应声一颤,应该是中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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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五百支神铳也可做奇兵。够用。”李定国仍在擦拭着这铳管,满面爱惜之色溢于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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