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
中条哲上前几步,为了保险,他还是将手伸出去,探了探京子的鼻息。
手指间没有一丝气流。
死了。
的确是死了。
“也算是为内川家尽忠了,死得其所。”
中条哲看着京子那张稍显萎靡的脸,轻声说了一声。
忽然,身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中条哲回身,就看到了内川桂马,以及身后带着两名女忍,朝着这里迈步而来。
“家主。”中条哲连忙说了一声,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
内川桂马轻轻颔首,然后直接走到了铁笼前面,踩在血泊中。
此时的铁笼里面,被十三柄长枪穿透身体的京子,整个人几乎被悬空地架起来。
每一柄长枪,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扎进她的身体,袴服子弟气力很大,因此伤口极深。
而其中一柄,直接从后心穿透而过,枪尖露出胸口!
显然是扎中了心脏。
京子的皮肤,此刻也已经恢复了少女的光洁,仿佛此前的恐怖只是幻想。
但地面上密密匝匝的,因为长枪刺中而崩飞的指甲碎片无不在提醒着此前的诡异。
“仪式,还是失败了吗。”
内川桂马凝视着身前面容安详、毫无生机的京子,轻轻说了一声。
声音在地牢中来回传荡,恍若鬼蜮中呢喃。
“家主,是我高估了京子的适应性。”中条哲上前说道。
“没事,结果是这样也就无可奈何,先给她好好安葬吧。”内川桂马指着笼子中的尸体说道。
“遵命。”中条哲转头,朝旁边的深色袴服子弟递了个眼色。
紧接着。
“准备。”那名似乎是头目的袴服子弟喊了一声,“拉!”
十三名袴服子弟,齐齐握紧手中的长枪,然后手腕用力,猛然朝后退去。
失去了长枪的维持与借力后,京子的尸体一下就跌落在地上。
同时,长枪穿透的窟窿汩汩流淌着鲜血,看着来狰狞可怖。
然后,很快就有一名子弟,手中拿着钥匙将铁笼中的锁打开,又将尸体拖出来。
更多的袴服子弟一拥而上。
有的去擦拭地面上的鲜血。
有的则帮助搬运那具尸体。
看着这副场景,内川桂马忽然转头,看着中条哲道:
“其实,你的判断没有错。”
看着有些疑惑中条哲,内川桂马继续解释道:
“这名女孩其实很不错,尤其是作为一个容器来说,足以称得上优秀,只是可惜,如果在前两年的话,她应该不会失控。”
“既然她没有问题的话,那问题在……”中条哲想到什么,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内川桂马则微微点头:“你想的没有错,既然问题不在她,那当然就只能在祂了。”
用的是这个“祂”。
中条哲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瞳孔微微一凝。
脑海中回想起了一些回忆,以及一些猜想。
借着这个机会,他忽然想试着问一下内川桂马,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但此时,一名袴服子弟用手指着不远处,惊恐地叫喊起来:
“活了!她活了!”
“小心!”
喊声十分急促,中条哲一下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地上早已死去的京子,忽然睁开眼睛。
由于这副场景太过于惊悚与突然,两名抬尸体的人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吓得怔了一下。
虽然他们并未惊慌地丢弃尸体。
但就是这一瞬,死而复生的京子一下挣脱开袴服子弟,然后朝着内川桂马的方向狂冲过来!
速度很快!
“家主小心!”中条哲见此,额头的冷汗都被吓出来,瞬息间拔刀出鞘。
锵——
他快步走去,持刀而立,拦在京子与内川桂马中间。
京子眼神空洞地朝前走去,双手挥舞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中条哲似的。
就在其马上就要撞上时,中条哲双手握紧刀柄,摆好刀架,然后眼疾手快地挥出几刀!
凌厉的挥斩之下,京子也完全没有作出躲避的动作,她的手臂直接被刀刃斩中。
刀刃十分锋利,直接将两条小臂斩下!
最后京子失去平衡,一下倒在地上!
中条哲见此,并未掉以轻心,再次回转忍刀,打算给其最后一击。
他将刀高高悬空而起,就朝京子的后脑勺而去。
但下一刻。
他耳边似乎传来极为隐晦的吟唱声,那声音犹如佛寺中的僧侣诵经一般低沉,但却一点也不神圣,一点也不庄严。
恰恰相反,那声音竟然能听出邪恶堕落之意。
在这声音响起后,中条哲的身体一下停在原地,那柄染血的刀也悬在半空中没有刺下去。
紧接着,他身体忽然传来瘙痒感。
面部、胸口、胯部、大腿等等,全身都爆发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
瘙痒感瞬间侵袭了他整个身体。
最后,中条哲的双手开始不可控制地放开刀柄,然后疯狂地挠着身体。
他一边口中不断重复着“好痒啊”,然后用双手用力地抓着皮肤。
而地面上,不知何时,京子的全身又泛上了细小的指甲盖。
密密匝匝,狰狞又恶心!
“怎么回事?”
“中条哲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名名袴服子弟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又微不可察地后退几步。
仅仅几息之后,一名袴服子弟忽然喊道“好痒啊”,然后也跟着中条哲开始抓挠身体。
糟糕!
这次的诡东西会传染!
剩余的人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
但时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一位位子弟相继开始抓挠身体。
空气中,仿佛有着诡异的瘟疫在弥漫感染。
最后,所有的袴服子弟此起彼伏地喊着:“好痒啊!”
一边喊着,一边狂挠身体。
挠得血肉飞绽!
不过,此时的现场中,也并非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疯狂中。
“可惜了,如果没有失控的话,倒是一项很好的能力。”
内川桂马将刀拔出鞘,递给旁边的一名女忍:
“惠美,给她一个痛快,另外中条哲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
那名叫做惠美的女忍,伸手握住了那柄刀。
而就在这个时候,怪物一般的京子,也已经从地面站起来。
方才她的手臂被中条哲给砍断,但此时竟然又生长出来。
口中发着了不属于人类的低嘶,率先朝着惠美冲去。
惠美看着京子,手腕翻转,转过一圈后,也对冲而去!
两人开始战斗!
随着京子开始战斗,中条哲一下觉得身体的瘙痒感消退下去,意识也慢慢恢复过来。
虽然瘙痒并未完全消逝,但已经能够用意志力来抵抗。
最后他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遍布了血红的抓痕。
这些抓痕纵横交错,甚至还有许多在渗透着血液。
而当他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就目睹到了惠美和京子的非人战斗。
内川家·分家。
屋敷中,敬次郎正不断地翻找着东西。
他手中拿着烛火,一下将柜子全部掀开,仔细拿烛火扫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
“没有。”
接着他又将一片板铺撬开,仔细检查:
“还是没有。”
最后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翻过了一遍的敬次郎,盘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面前。
一柄肋差,一柄手里剑,十三只苦无。
这些,全部都是原主藏在这间屋敷中的,敬次郎好好地搜索了一下记忆,才顺着一个个地方慢慢找过去。
有的地方的确有,而大部分的武器都不见了。
至于原主藏这么多的武器,自然是因为忍者的特殊性。
作为忍者,很容易遭到仇家的追杀以及袭击,因此几乎每一个忍者屋敷中,都会布置大量的暗门以及暗道随时准备逃亡。
相应地,为了手中不会缺失武器御敌,也同样会有大量的武器藏在各个隐蔽的角落。
敬次郎知道,自从阿江父女识破了他的伪装后,就一直在提防着自己,根本就不会让自己碰武器。
为此,这间屋敷此前就已经被她们搜刮一遍,将大量的原主藏着的刀刃都拿走了。
但所幸的是。
似乎原主并没有将所有的地点都告知阿江她们,所以敬次郎还是从一块木板下面,找到了最后的这些东西。
“虽然有些少,但聊胜于无。”
敬次郎将苦无和手里剑插在腰间,然后拿起那一柄肋差。
既然决定逃走后,当然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而且,最关键的是今夜老人的突袭,总让敬次郎觉得有些不安。
就好像。
似乎有着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窥伺着自己。
也正因此,原本三天才进行的逃亡,直接就被敬次郎提前。
在狭小的地道空间中,全身指甲的京子,与手握刀刃的惠美,正在展开着战斗。
或许不应该说是战斗,而是一场虐杀。
此时的惠美,正以一种超出人类极限的速度,围绕着中间的京子转动,同时手中的刀刃不断挥砍!
留下一道道残影!
京子双臂疯狂地挥舞,想要去抓住惠美,但因为速度实在太慢了,根本无法跟上。
很快,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就进入了尾声。
被斩中无数刀的京子,全身的指甲几乎都被刀刃砍翻,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肤。
最后惠美将京子一脚踩在地上,然后将刀尖从其口腔中向上捅入!
红白飞溅!
随着这一幕,中条哲身体的瘙痒感彻底消逝。
消逝的速度极快!
就好想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半刻钟之后。
“死透了吗?”内川桂马走到京子尸体的旁边,轻声问了一句。
将手中的长刀递过去惠美,深深地看了京子一眼:“嗯,不可能再起来了。”
内川桂马轻轻点头,拿过刀。
“家主,属下该死!是属下没有仔细确认好,让您陷入了危险之中,让家族损失如此之大。”
脸上一道道挠痕的中条哲,此时以土下座的姿势,跪在地上朝着内川桂马请罪。
而在不远处,五具袴服子弟的尸体正躺在地上。
他们脸上全都血肉模糊,全部都是之前用自己的双手抓挠造成。
竟是被自己生生挠死!
而剩下的八名袴服子弟,虽然还留下一条性命,但有的失去了一枚眼珠,有的嘴唇翻卷,有的……
这些伤口上,全都留下了指甲扣挠的痕迹。
“哦?你要认罪?”内川桂马看了一眼中条哲,说道:“你之前不是确认过她的死活吗?”
正土下座的中条哲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回答道:“嗯,之前我探过她的鼻息,的确是已经没有的。”
听到这,内川桂马又看向惠美,指了指地上的京子尸体,问道:“之前它与你战斗的时候,还有鼻息吗?”
惠美低下头,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
“这样啊,那就罪不在你了。”
内川桂马朝着中条哲笑笑:“这次的情况此前从未发生过,不知者自然无罪。”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看向了京子的尸体,脸上全是惋惜的神情:
“强大的生命力,以及能够令人全身瘙痒。”
“简直就是为战士量身定做的诡异能力啊,可惜失控了。”
内川桂马摇着头,从衣间掏出怀纸,准备擦拭手中的长刀。
而在这时,中条哲也看清了内川桂马的手臂,上面带着一条条抓痕。
用余光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内川桂马朝着中条哲笑笑,然后朝着惠美等两名女忍撇头;
“我可不是她们,因此和你一样痒的,只是勉强维持着理智,但也偷偷挠了几下。”
中条哲心中一震,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尸体,这才明白过来了。
刚才京子失控爆发的诡异能力,能够让人感受奇痒,但似乎这种瘙痒感是能够用意志力抵抗的。
所以说,除去现场怪物一般的两名女忍,其余的人都在用意志力斗争着。
想到方才那恐怖的瘙痒感,中条哲不禁更加钦佩内川桂马的意志力。
“你!”
将刀收入鞘中的内川桂马,指着一名只受了轻伤的袴服子弟:“上去叫人来处理一些尸体,还有你们的伤势也包扎一下。”
“遵命。”袴服子弟低了下头,便匆匆朝着通道而去。
“你现在还能动吗?”内川桂马这次是冲着中条哲说的。
“还行,伤势并不严重,家主有何吩咐?”中条哲半跪下来。
“陪我去下那里,”内川桂马将刀重新佩到腰间,转身朝着更深的地牢走去:“这次下来,我本来就是为了看祂的。”
中条哲注意到,内川桂马用的又是“祂”。
“遵命。”他起身,追随着内川桂马的脚步而去。
两名女忍也迈步,走到内川桂马身边。
一行四人,就这样朝着地牢更深处走去。
通道之中,内川桂马与中条哲依旧在对答:
“对了,此前几日,分家不是发现一个诡怪吗?”
“嗯,已经派南部梨去查看了。”
“南部梨吗,那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希望……这次的诡怪最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