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一角,光韵昏黄,两根烟点着,火星儿乍明乍暗。
“咳咳……王总,咱这戏就真拍不下去了么?”
安世叔叔久未吞云吐雾,有些生疏了。
“唉!男主和导演都进去了……难那!”
王长江拍了拍安世的后背,长叹一声。
“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前辈给的烟不会抽也点上,慢慢也就学会了。”
安世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这事他也没办法解释,只好由着王大爷把他当新兵了。
“小安,我不甘心你知道吗?”王长江使劲嘬了两口烟。
“不光是钱的事,这部戏里装着我、大雪、编剧,我们这些老骨头的拳拳赤子之心呐。”
“在这行干了一辈子,临退休之前总想留下一部好作品。”
“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窝儿冒热气儿的好作品。”
“为了这,我们这些老骨头可以像年轻人一样,几天几夜地连轴转,讨论剧本、找演员、甚至自己动手做道具……”
“可好不容易开拍了,却出了这档子事,我冤的慌啊……”
安世看着王长江别过脸去,白发隐隐晃动,忽然感觉这烟实在呛得很,辣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王总,没有过不去的河,多少大风大浪您都挺过来了不是?”
“我是个新人,说话也不知道轻重,可您只要有能用上我的地方,你就说话。”
安世拍着月匈脯道。
“你是个实诚孩子,一照面儿我就看出来了,”王长江缓了缓,又道:
“你说的对,长江传媒还没倒呢。”
“有卫视合约在手我就不信拉不来投资,联合出品我也认了。”
“只要有演员愿意接棒,剧组就能开机,到时候,把之前男一的镜头都剪掉重拍,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
王长江越说越来劲儿,似乎万事俱备,只差一个能救世的男主了。
安世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在一边频频点头,直到顾晨西出现,两个男人才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王长江还想留安世吃饭,可顾晨西却怕打扰王雪花休息,最后王长江只好把两人送上了出租车。
回到病房,王长江便和王雪花商量找演员重新开拍的事。
王雪花生气归生气,可她也不是真生王长江的气,她知道二哥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
这天灾人祸的,现在摊到她们老王家头上了,能怎么办?想法补救呗。
“大雪,我有个想法,让安世来演咱们的戏,你看咋样?”
王长江也没绕弯子,直接征求上妹妹的意见了。
“刚才抽烟的工夫,和他聊了几句,我觉得这孩子人品不赖,能担大任。”
“现在想起安世来了,”王雪花轻哼出声。
“之前我就推荐过他,可你嫌人家是新人,连个配角都舍不得分给他。”
“这会儿反倒想让他演男一了?我不同意!”
“你能不能专业点儿,别意气用事,”王长江给倔强的老妹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上。
“我现在是问王副导演,演员安世到底适不适合演男一这个角色。”
这下暴脾气的王雪花不言声了,她原先就想过,“青泳赛”冠军、天之骄子,本来就应该是安世这个样子。
可那时迫于收视压力,她和二哥都妥协了,流量明星是指导电视台购剧的基操。
他们俩压上了全部身家的电视剧,可不敢有一点儿闪失,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
“怎么?他的戏不行?”王长江见老妹妹半天没回话,追问道。
“怎么不行?比你请来那个*药的强多了,”王雪花使劲儿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成了吗,只要你开口,他一准儿答应,”王长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成什么成?”王雪花没好气道。
“顾助理刚才都跟我说了,安世在飞组那边发展的不错。”
“接了大F的映前广告,还要唱主题曲,你可别坑人家。”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是坑他呢?”王长江双手插兜,在病房里踱开了步。
“我是被人坑了才想找个可靠的孩子,你凭良心说,咱们这戏怎么样?”
“要是没出这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
“二哥,安世是个好孩子,没错,重情重义,可正是因为这样,咱们才不能用他。”
王雪花看着团团转的二哥,心平气和道。
“他之前被雪藏了一年,后来又摔伤了腿,如今刚刚有点儿起色。”
“咱们这个烂摊子支不起来也就算了,他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不能连累他。”
“若是没出事之前,你就是让他来演个龙套,我也高兴,可现在不行。”
“大雪,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想呢?”王长江站定在病床前,拿出了乘风破浪的剧本。
“这本子是你我亲自挑的,夏立新压箱底儿的宝贝呀,那老东西谁都没给,让我给抢来了。”
“安世要是能扛起这副担子,他不就火了吗?”
“我不跟你抬杠,咱们就事论事,这是不是个机会?”
“以安世现在的资历,就算他演技再好,想演男一,他还得再熬多少年?”
“就算演上了,多半也是群魔乱舞的本子,最好的结果就是戏红人不红,那有什么用?不还是白耽误时间吗?”
“只要我能拉到投资,你来当这个总导演,我敢断定,咱们这个剧就能捧红他。”
“这年头雪中送炭不易,这么仁义的孩子,只有我你知道可不行,我要让他火遍大江南北……”
王长江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之后,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王雪花。
“我就说,这么大块饽饽咱们吞不下,你偏不听,非要独立出品……”
“等你拉来投资再说吧,”王雪花喝了口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自己的二哥了。
“……”
王长江踱步到窗边,安世送来的小向日葵已经占据了原本空荡的窗台。
那些生机勃勃的“小脑袋”,此时也正望着窗外……
日近黄昏,夕阳西下,可天边的云彩却都被这灿烂的霞光染红了,红得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