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假装管事,正规规矩矩地跟在长孙顺德身边假装长孙府上管事的长孙无忌,王子安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
“老国公客气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说到这里,王子安语气一顿,环顾了一下四周,非常友好地征询着长孙顺德的意见。
“您看,要不,我们找个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细说……”
那爽快友好的劲儿,让长孙无忌都险些怀疑人生,他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王子安,给自家族叔递过去一个千万小心的眼神。
王子安这个狗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会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吧?
可长孙顺德不知道啊,他还是第一次接触王子安,见王子安热情周到,谦逊有礼,心中的自信顿时就又回来几分。
有些不满地偷偷瞪了长孙无忌一眼。
就会危言耸听。
子安这孩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真的在长孙家找个年龄相当的闺女,嫁给王子安算了,这样也能彻底做实长安侯府和长孙家的翁婿关系。
“所以,您的意思是……”
王子安笑眯眯地看着长孙顺德,就像看着一大坨会自动行走的人形元宝,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友好起来了。
长孙顺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毕竟王子安表现的再友好,也改变不了他长孙顺德向一位晚辈低头的事实,让他觉得有些脸面无光。
“咳,那个——是这样,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咳,老夫府上的管事有些不懂事,背着老夫偷偷地跟崔家那个混账东西搅和在了一起,做了一点香料的生意……”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忍不住老脸一红,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他们正举目四顾,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硬着头皮继续道。
“都是老夫御下不严,疏于管教——对给贤婿造成的麻烦,老夫深表歉意——放心,老夫已经严惩了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说到这里,偷偷打量了一眼王子安的神色,见王子安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眉头微蹙,一言不发,刚刚恢复的底气,顿时泄个大半。
“咳,您看,这次能不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等老夫让人把手上这些香料处再,再……”
他都快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毕竟,当初正是自己在背后给人家捅了一刀,现在回过头来,想讨饶哪能那么容易。
他一边是,一边偷偷打量王子安的神色。
见王子安眉头紧皱,脸上已经明显露出一丝不耐,长孙顺德不由心中一紧,赶紧补充道。
“只要贤婿能玉成此事,老夫愿意割让出一成——不!两成的利益……”
看了看王子安似乎有些不耐的神色,顿时心中发慌,有些讨饶地看向自家大侄子,想让长孙无忌帮自己说句好话,长孙无忌不由心中苦笑。
老叔啊,承蒙您看得起!
可那也得要我有那个脸面啊——
抬头看天。
啊,天空是多么辽阔高远。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长孙顺德心中越发慌乱起来。
十几万贯啊,这一笔生意真要是砸自己手里,自己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不是钱的事,说实话,晚辈也真的很想帮你,但您老人家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也就是跟着各位长辈赚个吆喝,勉强混口饭吃,也做不得主,也说不上话,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王子安摇了摇头,满脸歉然地冲长孙顺德拱了拱手。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长孙顺德:……
脸呢!
长孙顺德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在这里装什么装呢,当老夫不知道?
你个狗东西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不过,没敢。
毕竟,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这时候他再也不顾上什么长辈,什么国公的架子,只能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顺着王子安的话往下讲。
“老夫知道,老夫理解,不过,贤婿啊,我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难处,还望看在质儿的份上,委屈委屈,从中代为转圜一二,若是能帮我渡过这次难关,老夫绝不会忘了你的这份恩情,放心,老夫绝不能空口白话,让你为难,老夫愿意让出……”
没办法,只能拿王子安长孙府上女婿的身份说事了,虽然这个事是假的。
说到这里,长孙顺德下意识地微微扭头,冲着李世民露出一丝卑微而讨好的神情,有些肉疼的伸出一直手掌。心中天人交战,犹豫着自己到底是该伸三个手指,还是该伸四根手指。一根手指头,就是一成的利益。
跟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一样,难受啊。
王子安也不由微微挠头。
到底要多少合适呢?
要么四成?
事情来的有点突然,他也没想好让这位薛国公吐出多少东西来。
看着眉头微蹙,沉吟不语的王子安,长孙顺德心中更加紧张,一狠心,一咬牙,刚刚试探着伸出的三根手指,猛地又弹出一根!
四成,不能再多了!
这一刀下去,已经割到肉了。
他目光悲壮地迎上王子安,甚至各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都开始在心中闪现了。
王子安见状,不由心中微微一乐,知道差不多火候到了,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客套话的时候,一只大手横空而出。
啪的一声,握住了长孙顺德正准备收回去的手掌。
长孙顺德一惊,回头一看,自家陛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莫不是陛下要亲自为自己说情?
长孙顺德不由眼圈一红,感动的眼泪都险些下来了。
他知道啊,自家这位爷也是幕后黑手之一,只是这事只要李世民自己不站出来承认,谁要不敢站出来指责罢了。
自己利益熏心,挡了陛下的路,陛下不以为忤,反而亲自出面,为自己求情,这事何等的胸怀,何等的恩宠?
我,长孙顺德感动!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此时自己这位薛国公的内心戏,此时他义正词严地瞪着王子安。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好歹都是一家人,肉烂了还在锅里呢,争来争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听我一句话,就五成!不能再多了——若是不够,你小子就是砸锅卖铁自己往里贴钱,也不能再要了……”
老丈人的气势摆了个十足十!
王子安望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由瞠目结舌,长孙顺德脸上的感动也忽然僵住,一口老血险些逆冲而出。
凸(艹皿艹)!
他很想狠狠地唾自己这位陛下一脸唾沫,然后甩袖而去。
但,没敢。
只能又憋屈又郁闷地点了点头。
虽然坑了点,但总算办成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世民顿时大喜,乐呵呵地把王子安和长孙顺德拉到一起。
“你看,这样才对嘛,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争来争去的——来,来,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完事了就让子安去给你跑这个事——”
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王子安,再三嘱咐。
“说好了,就五成啊,不能再要了,如果实在不够,你找我,剩下的我替薛国公出了!”
长孙顺德:听我说,谢谢你,因为你感动了四季……
错非这是当今陛下,否则他拼命的心都有了。
“族叔可是心有怨气?”
长孙无忌送出门口,望着头也不回,就要登上马车的长孙顺德,长孙无忌忍不住微微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敢——”
长孙顺德闷闷地扔下一句,放下车帘,就要吩咐马夫离开,此地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停留了。
车窗忽然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今日之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长孙顺德啪地一声掀开帘子,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长孙顺德。
“你管这叫好事?这一刀下去,老夫的半条命都没有了,你还管这叫好事?”
长孙无忌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位有些贪婪的族叔,微微点头。
“我若是你,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庆幸,庆幸陛下还肯砍这一刀,否则,恐怕不久之后,我就该打理你的身后之事了……”
长孙顺德到底不是一个彻底的蠢货,只是一时被自己的贪婪蒙蔽了心智而已,此时得到长孙无忌的提醒,顿时惊出来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陛下要自己五成财货?
这分明就是在借机敲打自己!
这是在警告。
一想到自己竟然财迷心窍,糊里糊涂地跟着崔家小子跟自己陛下打了一场对台戏,他顿时就冷汗直冒喝令车夫停下马车,撩开窗帘,郑重其事地冲长孙无忌拱了拱手。
“多谢贤侄提醒,若不是你的提醒,老夫险些犯下大错而不自知!”
一直到马车回到府上,他的心都不由呯呯直跳。
万幸陛下仁厚!
回宫中。
李世民马上兴冲冲地让人召来了正焦头烂额的民部尚书唐俭。
“茂约,你要的准备金凑齐了!”
唐俭闻言,眼睛不由一亮,大喜过望,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步。
“此言当真?”
李世民老神在在地重重点头。
“然也——”
虽然他很想表现的淡定一点,但奈何忍不住啊。
大唐贞观钱庄,经过大半年的酝酿准备,终于凑齐了王子安那混小子所谓的最低准备金,马上就可以正式亮相了,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只要一想,王子安当初提到的各种功能,各种前景,李世民就忍不住一阵的激动。
若不是王子安再三强调,没有准备好准备金之前,切不可能轻举妄动,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这半年来,虽有有盐铁生意以及跟王子安合作的各项生意,又从燕王府那边弄来了东南沿海的商道,贩卖琉璃的利润也滚滚而来,每天都有不菲的收入,但奈何他穷的久了,缺口大,开销也大啊。
随着漠北建城的推进,每天的钱都如流水般花出去。
再加上,各处全国各地频发的旱灾、水灾、霜灾,需要赈济,以及军部那一群不当家不知材米贵的老杀坯,自从见到百炼精钢之后,就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换装。
那是随便换的?
每一件装备都造价不菲!
让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他,愣是凑了半年都没凑齐王子安要求的最低准备金!
如今长孙顺德直接贡献出五成来,粗略估算,怎么也得有五六万贯,这一下子,终于补上了最后一块缺口,哪里还按捺的住?
当即君主二人一合计,马上召集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
很快,正在享受自己假期的左右仆射杜如晦,房玄龄,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礼部尚书李孝恭,工部尚书段纶,以及官任监察御史,已经越来越受到李世民欣赏的马周,甚至就连一身泥土,胡子拉碴正一心扑在稻田里研究水稻的魏征都给叫回来了。
大家集体开会,商讨大唐贞观钱庄的具体事宜。
一直到很晚了,宫禁的大门快要关闭的时候,一众本应该享受自己愉快休沐的大佬们,才一脸倦色地从李世民的御书房里面走出来。
不过虽然一个个疲惫不堪,但两眼放光,难掩喜色。
大唐贞观钱庄,终于要开业了,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他们有预感,这一刻,必将被记入史册!
王子安并不知道,此时李世民和这些大臣们此时激动的心情。
他正乐呵呵地享受着自己安逸的晚餐。
右边是肚子已经越来越明显的长乐,左边是端庄贤淑的程颖儿,程颖儿旁边是如同仙女坠入凡尘,清冷秀丽中已经沾染了几分人间烟火色的苏飞儿。
再下手,是狄仁杰和武则天两个小徒弟。
柳氏没在,今天薛仁贵难得休沐回来,两口子正在自己的小跨院享受自己的二人时光。此时,武则天正眉飞色舞地给自家两位师母讲着自己师父在今日诗会上的光辉业绩。
也不知道是不是讲得太投入了,浑然没注意自家师父拼命递过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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