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世民再次留宿。
这一天,李世民过得跌宕起伏,心力有些憔悴,不过因为李泰年前离京,赶赴扬州之官的事情,自觉对妻子有所亏待的他,毅然决定对妻子好好的补偿一番。
然而,上去扑腾了没一会儿,就精疲力尽的草草收场了。
人到中年,力不从心。
望着身边男人那疲惫的脸庞和鬓角微微泛起的银丝,长孙皇后不由心中一柔,轻轻地抚摸着丈夫已经微微有些松弛的胸膛。
“二郎,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我这边,你不用担心的……”
李世民微微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相拥而眠,安静融洽的,一如当初的无数个曾经度过的夜晚。
就连月亮,似乎都不忍打断这份静谧,悄悄掩去了身影。
窗外忽然的月光忽然消失,让本来都已经快要睡过去的李世民忽然心中一动,支棱起身子,从这外面问道。
“怎么忽然黑了,外面是阴天了?”
“回陛下,是阴天了,瞧着好像又要下雪了……”
门外,随时伺候着的小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自家陛下的问题。
小内侍的回答,让李世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还真可能要下雪!
子安那臭小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这水平恐怕跟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相比,都不遑多让了。
李世民的动作,惊动了同样快要入睡的长孙皇后,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有些疑惑地柔声问道。
“二郎,怎么了?”
李世民重新躺回被窝,又用手掩了掩因为自己动作掀起的被褥,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子安说,今天晚上会有雪,竟然还真可能被他说中了——这臭小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明明一身的本领,就是死活藏着不肯亮出来,就算是亮出来,也不愿意出来帮我做事,如果不是他身家太过清白,我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千年老妖转世……”
说到这里,李世民自己都不由哑然失笑起来。
长孙皇后有些嗔怪地轻轻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
“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婿的……”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过,那孩子也真是够惫怠的,人家都是求着要当官,他这里倒是好,当了侯爷那么久了,别说进皇宫谢恩了,就连你这个皇帝老岳父都对面不相识——你也真是的,天天捉弄那孩子干嘛?你还真准备瞒到月儿成亲之后啊……”
李世民闻言,不由嘿嘿一笑,往被窝里缩了缩身子,侧过身子,看着身边的妻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不觉得这样也挺好?自从当了这皇帝,再也没有哪里像子安那里,让我感觉有几分轻松自在了——反正,能拖一天算一天,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长孙皇后也不勉强他。
他知道,自家丈夫说得是真的,除了子安那孩子那里,自家这个丈夫真的连一个能稍稍放松一下自己的地方都没了。
他走到哪里,都是大唐的皇帝,都是万众瞩目的中心,都是威严厚重的帝王。也只有在子安那孩子那里,他能够放下一切,露出几分轻松快活的笑容。
不过,她却被李世民的话题勾起了兴趣。
“子安那孩子真的能看出今天晚上有雪啊?今天可是晴了一整天呢……”
李世民闻言不由轻声失笑,当个笑话一样地给自家妻子解闷。
“他何止看出了今天晚上有雪,他还说今天的风雪,会从今晚上三更开始,落雪厚度,三寸有余——”
长孙皇后也不由听得哑然失笑。
“这孩子,就会没个正行,他若是连这个都能猜得准,哪还叫人吗?不成了陆地神仙了……”
就在夫妻两个人缩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渐渐加急的风声。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不由齐齐地停住了话语,李世民更是支起身子,沉声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可有风雪?”
“回陛下,现在三更刚过,风雪刚起……”
窗外,想起小内侍,小心翼翼地回答。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震惊莫名的神色!
说三更,就三更!
还能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李世民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让人仔细盯着,看看明天风雪之后,大雪是不是三寸有余!”
“遵旨……”
伺候在外间的小太监,不由缩了缩脑袋,一头雾水地接过任务。
与此同时。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和唐俭四人,也齐刷刷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目光骇然地看向窗外刚刚飘起的雪花。
三更的更漏刚过,就风起雪降了!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那长安侯一时兴起的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几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
呼风唤雨,陆地神仙!
“老头子,你又瞎折腾啥,一惊一乍的,这冰天雪地的,下场雪有什么好奇怪的……”
房玄龄的妻子卢氏忍不住往被窝里缩了缩,没好气地抱怨道。
房玄龄不由长吸了一口气,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
“下雪不奇怪,知道晚上下雪也算不得奇怪,但知道今天晚上什么时辰开始下雪,而且时间几乎是分毫不差,那才是奇怪之极……”
“知道什么时辰下?你莫不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都累糊涂了?这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时辰开始下雪,恐怕就算是司天监的袁天罡和李淳风也做不到这一步吧……”
房玄龄喃喃失语。
“是啊,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呢?”
卢氏也发现了自家丈夫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伸出手来,在自家丈夫额头上摸了摸。
“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好像也不烧啊,莫不是撞了什么邪门的东西?”
房玄龄这才醒过神来,呲着牙,赶紧缩回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去。
一边在老伴嫌弃的推搡中,抱着取暖,一边犹自不可思议地给自家老伴转述着王子安今天白天的预言。
卢氏听完,不由愣了愣神,有些不敢相信地又追问了一句。
“你说真的啊?”
“当然真的啊——”
房玄龄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想不到,人家是真的牛啊,我给你说,这要是连下雪的厚度都能预测准的话,那可就真的是陆地神仙了……”
房玄龄一边说着,一边在老伴身上摸索,想要翻身上马,结果被卢氏一把给扒拉下来了。
卢氏也不睡了,直接从被窝里坐起来,盯着房玄龄,一惊一乍地道。
“玄龄,你说,我是不是办错事了?”
房玄龄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个老伴,有些无奈地从被窝里探起头来。
真要命啊——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来一次兴致容易吗?
这都不知道珍惜。
“没有,夫人,在我们家,你永远都是对……”
话没说完,便被自家老伴没好气地拍了一巴掌。
“跟你说正事呢,你在这里贫什么……”
房玄龄:……
不想说话。
见房玄龄不说话,卢氏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
“若是早知道这个长安侯这么大的本身,那天说什么我也不能拦着遗爱去拜师啊——”
说到这里,卢氏越想越是后悔,忍不住在房玄龄背上拍了一巴掌。
“都怪你,你不是一天天的自诩目光高明吗?当时怎么也不劝着我点!”
房玄龄:我踏马委屈!
这都能怪我吗?
当时是谁死活拦着,把遗爱给禁足的……
再说,当时,我知道王子安是哪家鸡啊?
他此时,很想顶嘴,没敢。
自己在被窝郁闷了一会,才闷闷地道。
“没事,还有机会,今天我在长安侯哪里又争取到了一次让遗爱去他那里学习的机会,不过长安侯说了,法不轻传,他师门有规矩,一个孩子,必须准备一份厚礼,标准比照上次老程家那两个孩子的标准……”
一听这个,卢氏顿时就来了精神。
坐都不坐了,直接一掀被窝,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风风火火地下床。
“我这就去准备,这一次,决不能再断了遗爱的机缘!”
房玄龄:……
他很想说,你慌个什么劲儿,明天早晨起来还能晚了不成?
王子安他虽然长着腿,可他又跑不了!
但瞧着老伴那风风火火的架势,他还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爱咋咋地,随她怎么折腾吧!
只要不动我书房里那几幅珍藏的字画和古玩就好……
齐国公府。
长孙无忌也披衣而起,站在窗棂之前,不可思议地看着外面越飘越紧的雪花。
竟然是真的——
那王子安,恐怖如斯!
良久,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幸亏有陛下拉着自己,不然若是真的跟这位彻底翻脸交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那王子安的一些奇思妙想,经世手段,固然惊人,但很多手段,都略显稚嫩,他自认自己沉淫朝廷多年,真要是较量起来,也未必逊色他多少。
但今天这手段就有些骇人了。
结合到他们对王子安背后师门的猜测,长孙无忌忍不住隐隐有些庆幸。
幸亏自己当初用了长孙尚的名义,那王子安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决定了。
明天就准备一份厚厚的大礼,把自家几个儿子都给打发过去!
学不学东西都是其次,关键是表明一下自己这位长孙尚书的态度,把这层香火关系给砸结实了!
蔡国公府。
半夜被风雪惊醒的杜如晦也不由神情愕然。
竟然还真下雪了!
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还天朗气清,看不到丝毫风雪的迹象。
他忽然心中一动,撑着身子从床榻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拉开房门。此时,地面上已经一片雪白,大雪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
他低声唤过来正在值守的家丁,低声问了问风雪开始的时间,得知是三更开始下的,顿时正人就呆了。
这种预测,还能叫人吗?
他站在门口,忍不住瞬间失神。
风雪打着旋儿从打开的门缝里灌进来,让正在睡梦中的老伴猛然醒来。
看着拉开房门,望着外面发呆的杜如晦,又是担忧,又是纳闷。
“克明,你怎么了?莫不是又在担心明天早朝上的事——”
老伴也跟着起身,拿起一件厚厚的袍子披在杜如晦的身上。
杜如晦伸手拍了拍老伴的手。
“没有——你怎么也起来了?走,我们回去睡吧——”
杜如晦温和地冲自家老伴笑了笑,反手关上房门,扶着老伴走了回去。
外面虽然寒冷,虽然今年冬天,家里买来了的暖气片,比以往暖和了许多,但这个时节,依然还是很冷。
老两口,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里面。
杜如晦才忽然说了一句。
“明天你准备一份厚礼——记住,一定不要比老程家那两倒霉孩子上次拜师的时候送的少,明天我亲自带着荷儿去长安侯府拜师……”
杜如晦的妻子,有些疑惑地看了自家老伴一眼。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杜如晦不由又转过脸来,看着窗外已经有些雪亮的光线,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莫名的神色。
“长安侯,深不可测——若是荷儿能有幸得到他的指点,学得一点皮毛,那绝对也是一大机缘!”
想起王子安的判断,杜如晦犹自感觉不可思议。他不由困意消散,拉着老伴在被窝里聊起了今天在王子安府上的见闻。
正是王子安亲手把自家丈夫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所以,老夫人对王子安的印象原本就是极好。
若不是她知道,王子安已经和程咬金家的闺女订了亲,她都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说给王子安当媳妇。
此时,听到丈夫这么说得这么神奇,自然是乐见其成,心里一百个一万个的愿意。
“明日一早,我就亲自盯着他们收拾,若是家中资财不够,妾身那边还有些嫁妆——人家长安侯虽然不在乎咱这一点东西,但咱总不能坏了人家师门的规矩……”
杜如晦刚想拒绝,可硬气的话到底是说不出口。
自家知自家事,自己腰包里是真没钱啊。
长安侯府。
王子安正美滋滋地躺在自己被窝里看着李义府那边让人送来的,刚刚有了几分困意,脱掉上衣,想要缩到被窝里睡觉。
谁知道,还没等他吹灭蜡烛呢,窗户咯吱一响,一道曼妙的身影,就带着一股寒风,直接出现在自己的床头上。
看着大半夜的不睡觉,抱着长剑,忽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目光发亮地盯着自己的小道姑苏飞儿。
王子安不由一阵无语。
“怎么啊,你难不成是想通了,今天晚上要给本侯爷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