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艾格隆安顿好了以后,奥棠丝王后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查理回到了阿伦南别墅当中。
虽然心乱如麻,但是她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
“妈妈,谢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回到了客厅之后,查理向她道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被逼无奈的。”奥棠丝王后回答,接着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儿子坐下。
查理服从了母亲的命令,坐了下来。
“我的儿子,你们的胆大妄为实在让我心惊肉跳,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为你们收场……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再怎么样抱怨也没有意义了。”奥棠丝王后苦笑,然后再问儿子,“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我想要得到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妈妈。”查理昂首回答。
“那么‘失去的一切’到底要拿回多少才能够满足?”奥棠丝王后反问。“你想要从中得到多大的一份?”
“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查理貌似有些懵懂。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到底是在为波拿巴家族奋斗,还是为自己奋斗?”奥棠丝王后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别试图骗我,我看得出来的。”
查理和母亲对视了片刻,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重新开口了。
“在我看来这两者是一体的,没有波拿巴家族的名号我就不可能有什么成就,所以我必须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把这个家族抬回到皇座上。至于我个人要什么才能够满足……妈妈,我至少也要当个一国之君才能满足,当然,不一定非得是荷兰,其他地方也行。”
“那至多要什么?”奥棠丝王后仍旧不放弃追问。
路易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对母亲回答。
“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测的话,波拿巴家族的首领就将是我们兄弟中的一个了,也许我会因此而成为法兰西的皇帝。”
奥棠丝王后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但是却也没有显得很意外,她半晌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自己的儿子。
“妈妈,您怎么了?”查理被瞧得有些老大不自在。
“是你们把艾格隆带出来的,你们把你们的野心包装成了家族的荣誉,诱骗他抛弃一切来进行一项危险的事业,所以……你们要负责任。”奥棠丝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字一顿地对着儿子说,“他是家族的继承人,如果帝国复辟那么他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帝,你们必须要尊崇他的地位、服从他的命令,不可以做出危害他的行动,更不许期盼他遭遇什么不测!”
“我没有那个意思……妈妈。”路易听得慌了,连忙为自己辩白,“毕竟这世界上充满了意外,也许艾格隆会在没能留下子嗣的时候离开人世,那种情况下我或者路易就必须承担这个重任了。”
“如果是上帝降下灾难,那我无话可说,但我决不允许你和你的兄弟为了自己的野心,在家族内兄弟阋墙,我们欠拿破仑的已经够多了,要是对他的儿子不利,那简直就连猪狗都不如了!”
奥棠丝王后的语气猝然加重了,大声叮嘱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儿子,路易也一样!”
“妈妈,您想得太多了,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打算过。”查理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没有的话最好,那你发誓吧,在我面前,在他面前——”奥棠丝王后抬起手来,指着墙壁上拿破仑的肖像,“快点发誓,保证绝不对他不敬。”
看到态度如此严厉的母亲,查理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母亲到底看出了什么端倪,认定他心怀不轨。
“回答我!”奥棠丝王后又大声催促了一遍。
踌躇了片刻以后,无奈之下的查理抬头看向了拿破仑的肖像,留下了誓言。
“我发誓,永远尊敬拿破仑二世陛下,遵从陛下的命令,绝不违抗,绝不做出任何危害陛下的事情。”
“孩子,原谅妈妈对你疾言厉色,有些可怕的风险必须在萌芽之前就消灭掉。”奥棠丝王后苦笑着,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发,然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和肩膀,划下了一个十字,“我会一直记得你这些话的,如果还认我这个妈妈,你也要记得。”
“好了,妈妈,您也休息一下吧,这两天您实在是累了。”眼见自己终于过关了,查理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扶住了妈妈的肩膀。
奥棠丝也确实感到身体非常疲惫,这两天的变故和行动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精神,她只想再好好休息下。
“扶我回去吧,我要睡了。”
待得奥棠丝王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她清醒了意识以后,倚靠着床背坐了起来,然后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窗外花园和群山的景色一览无余,开阔的景象让她心头的紧张和疲惫一扫而空。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最近几天经历了一场幻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她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碎了,大门口传来的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走下了床,然后到了窗口看,接着发现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子正鱼贯而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一切终究还是需要去面对的。
她沉下心来,然后换好了衣服,接着走出了卧室。
接着她来到一楼,在会客厅里,碰到了这群人。
她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女仆,然后正色看着这群穿着制服的男人。
“先生们,你们为什么要粗鲁地闯入到我的家?打搅我的安宁?”
“很抱歉打搅了您,夫人。”领头的中年人脱下了帽子,向这位前王后陛下致敬。“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是图尔高州的警察局长奥斯汀米勒。”
“米勒先生,很高兴认识您。”奥棠丝王后冷淡地向他点了点头,“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扰乱本地治安的事情。”
奥斯汀米勒仔细打量了一下奥棠丝王后,但没有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任何东西。
接着,他又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那些肖像画。
“您是真的不知道吗,夫人?”他忍不住问。
奥棠丝王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好吧,我告诉您吧——”警察局长冷笑了一下,“奥地利传来消息,罗马王——不,应该说是莱希施泰特公爵殿下逃离了维也纳,不知所踪,有消息称他可能已经潜逃到了我们这个国家。”
“上帝啊!”奥棠丝王后惊呼失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直在注意观察她反应的警察局长,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但是他当然不会就此收手。
“请允许我搜查一下您的房子,夫人。”他虽然表面上是说请,但并没有等待奥棠丝王后同意的意思,而是直接挥了挥手。
而他旁边的警察们也纷纷行动起来,走入到了各个房间当中开始搜查。
而这时候,查理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以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我儿子。”奥棠丝王后连忙对警察局长解释。
警察局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然后询问了一下他旁边带来的当地警察。
得到了确认的回复之后,他总算放松了一些。
“据说您的儿子之前离开了瑞士,最近来回来?”接着他问。
“他去拜访他的父亲去了。”奥棠丝王后镇定地回答,“先生,没有哪条法律说过不允许一个孩子去找自己的父亲吧?”
警察局长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开口了。
“夫人,我不知道您到底有没有参与这项惊天事件,我希望最好没有,否则您将不得不一起接受惩罚,被驱逐出瑞士。”
“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祥和,我喜欢这里的生活,希望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所以我没有兴趣参加什么阴谋活动。”奥棠丝王后则针锋相对。
“是吗?夫人,我并不为我现在的工作感到高兴,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做,请您谅解一下。”
“我能够理解您,请坐吧,先生。”奥棠丝王后庄重地回答,然后指了一下沙发。
警察局长坐了下来,然后继续让自己的手下搜查整个别墅。
这些警察们仔细地搜查各个角落,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回到了警察局长这里,依旧一无所获。
“这下您该相信了吧?我们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奥棠丝王后对奥斯汀米勒局长说。
“这我可不敢相信。”警察局长苦笑着回答。“我们会继续监控事态的,如果莱希施泰特公爵被发现真的在我国境内,那我们必须将他礼送出境。而您,我希望您能够正视您目前的处境,做出正确的选择。”
“局长先生,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奥棠丝王后仍旧冷静地看着对方,“关于这件事我同您一样意外。”
被一大群穿着制服的人冲进客厅,确实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情,大多数人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甚至会吓得面如土色,可是奥棠丝王后却保持着她的镇定,没有失去应有的仪态。
毕竟……她可是和欧洲舞台上最高等级的权贵们打过交道的人,也见识过历史上最波澜起伏的那些篇章,又怎么可能会害怕这样一点小场面?
“我向来都不愿意为难一位妇人,更何况是您这样一位声名卓著的贵夫人。您在来到这里避难之后,我们一直没有打搅过您的生活,让您可以作为瑞士联邦的客人长居于此。”
警察局长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而后以恳切的目光看着奥棠丝王后,“但是,作为回报,我们也有权要求您体谅我们国家的处境——夫人,瑞士是一个小国,曾经被卷入到了可怕的战火当中,好不容易才从血泊当中摆脱出来,迎来和平的日子,也得到了来之不易的中立国地位。
正因为我们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珍贵,所以我们会尽全力来维护我们的和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它——莱希施泰特公爵不是我们欢迎的客人,如果您接下来被证明和他扯上了什么关系,那么您也将失去成为我们朋友的资格,请牢记这一点。”
“我会记住的。”奥棠丝王后庄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您也不要忘记,他是拿破仑的儿子,更是我的至亲,我不会希望他被您逮住的,如果他真的来到了瑞士,我希望他一切安好。”
“坦诚的回答。”警察局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向着这位曾经的王后躬身行礼,“夫人,那么希望整个事件不要以一场悲剧收场吧,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拜访您。”
“谢谢您,先生。”奥棠丝王后向他点了点头,“您比我想象得要礼貌很多,我理解您的为难之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吧,我会尽力配合的。”
“我只希望这些麻烦事早点过去吧,不然我怕是很长时间都难以休息了!”警察局长抱怨了一声,然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会客厅。
而他的下属们,也纷纷跟着他走出了宅邸,然后在雪地当中消失不见。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奥棠丝王后暗暗松了口气。
“妈妈,幸亏我们赶紧行动了。”查理也庆幸地说。
“现在庆幸还早,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奥棠丝王后冷淡地回答,“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深居简出,尽量不要出门了。”
“这个我当然明白。”查理点了点头。“不过他的表现和我们预想的一样,瑞士人对陛下没有仇恨,只是想要平静,所以只要陛下不公开露面打破他们的平静,他们也不想兴师动众。”
“话是这么说,但艾格隆也要小心行事。”奥棠丝微微蹙眉,然后叹了口气,“另外,你要记住你的誓言,我向上帝发誓,如果你违背誓言的话我绝不原谅你。”
“我会记住的,妈妈。”查理随口回答。
在各国之间公文紧急传递之下,很快“莱希施泰特公爵掏出维也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欧洲。
无论是宫廷还是政府,抑或是大街小巷,人们纷纷聚在一起,谈论这件轰动性的大事件。
人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事的休止符,相反将会是一系列事件的新开端。他们要么群情激奋要么忧心忡忡,谁也不敢断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连被阿尔卑斯山环绕的小国瑞士,也一度被这股喧嚣所裹挟,处于了罕见的紧张状态。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又宣告平静,巨石投入池塘的波浪已经消失,人们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了下来,回到了平淡的日常生活当中。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绿色取代了白色,覆盖在了大地上,博登湖也迎来了它一年当中最为美好的日子,从各地赶来的游人也多了起来。
一辆宽敞的四驾马车在湖边停下,接着几个青年男女从车厢当中走了出来,然后站在湖堤边眺望远处的美景。
他们的穿着打扮都非常精致,而为首的一对青年男女,手挽着手在湖边漫步。
他们互相是不是聊天对视,脸上充满了甜蜜的笑容,很明显,这是一对青年贵族夫妇,在进行他们的新婚旅行。
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少女,正打着一把缀有绸缎花边的小阳伞,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好奇地四处张望风景。
因为早春的寒冷,她穿着一身厚厚的呢绒裙子,不过因为身段苗条而不显得臃肿。
她留着金褐色的长发,编成了一个马尾辫披在了脑后,她的面孔白皙而且姣好,褐色的眼睛灵动地四处张望,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而如果抛开少女的美貌和青春活力,充满了洞察力的看客可以发现,她的动作轻捷而且迅速,步伐踩点也非常准确,配着精致的打扮,就犹如是在舞蹈一样。
前面的夫妇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找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而青年人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风景,毕竟用手指比了一下距离,接着从旁边的仆人那里拿出了自己的画具,张开了画架准备在这里画画。
而青年夫人则退到了一边,以便不影响自己的丈夫施展自己的画技。
她退到了少女旁边,静静地看着准备在画布上挥毫的丈夫,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依恋。
而少女则静不下来,一直在她身边踱步,看着周围的风景。
“艾格妮丝,你就不能稍稍歇息一下吗?”因为被影响了视线,所以小妇人忍不住抱怨少女,“不要干扰埃德加的思路了。”
“我离得那么远,怎么会干扰到他呢?”少女貌似委屈的抱怨,“爱丽丝,你是怪我影响你了吧?”
被她这么一顶撞,爱丽丝又羞又气,忍不住瞪了少女一眼。
艾格妮丝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脸的得意。“都这时候了还害羞什么呀?”
“我才不害羞呢。”她的姐姐回怼,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艾格尼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