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
洛言正在给扶苏上课,他真正的职位终究是秦国太傅,名义上可以说是秦王嬴政的老师,虽然并未正儿八经的给嬴政上过课,他与嬴政之间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至于和赵姬的关系,那是私人关系,不涉及公事。
成年男女之间各取所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洛言上课与一般老师不一样,他从来不教那些书本上的知识,只和扶苏探讨问题。
今日探讨的问题是帝王的权力和义务。
洛言正经的时候,凭着那出众的外表已经生活熏陶出来的气质,还是有几分为人师表的风范,挺直了腰板,坐姿端正,不急不缓的说道:“公子觉得帝王的权利和义务哪个在前?是先有权力还是先有义务。”
说完,洛言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宫里的茶还是很不错的,很润很香。
坐在洛言对面的扶苏已经是少年模样,面对洛言极为恭敬,在他心目中,洛言是秦国最厉害的人。。
当然,父王除外。
扶苏那张正太脸很专注,沉吟了片刻,缓缓的说道:“先生,学生觉得是权力,有了权利便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和责任。”
回答的马马虎虎,看来我教的还行……洛言觉得自己填鸭式教育还是很不错的,知识方面,学宫里的那些人可以教,可做人方面,他却可以诱导一下,不能让这扶苏成为历史上的那个软弱公子。
不过扶苏骨子里确实很善良,与他老子嬴政完全不一样,这一点与儿时的生活有关系。
嬴政自小便生活在赵国,被赵人欺凌,为了一口吃的能与人扭打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妥妥的狼性文化代表,遵循适者生存的生活法则。
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强大了,才能活下去。
嬴政从未有一刻停下脚步,目光更是从未在身边停歇过,永远都是直视远方。
“其实两者并没有绝对谁前谁后的关系,权力和义务永远是相辅相成的,你的权力来源于秦国,你是秦国的公子,大王的长子,自你出生,你便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权力,而这股权力又源于秦国的强大。
若是一个国家的弱小,你的权力便会弱小,甚至国内若是动荡,奸臣当道,公子的权力会更小。
这个时候就要说道义务,身为一国君主,他的义务便是保卫国家、选拔人才、选拔官吏、惩治奸邪、奖励良善……
作为帝王就有治理好这个天下的责任。
当你将自己的义务做好,国家自然便会强大,对应的,你的权力也就越大。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帝王何曾不是一个难坐的位置,当昏君容易,可昏君的最后结局便是自己的权力丧失。
若无权力,帝王又与常人何异?”
洛言不急不缓的说道,说完,喝了一口茶,看着皱眉沉思的小朋友,笑了笑,继续说道:
“不要想太多,记住即可,人生还很长,且行且看且听,将学到的与自己的所见所闻对照,要善于去怀疑,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不要被别人左右,哪怕是你的父王,你得自己去抉择。”
洛言淡淡的说道,最后一句话有点大逆不道了,可他不介意。
因为洛言和嬴政很熟,很清楚嬴政想要扶苏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储君,一个软弱没有原则的储君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任何一个帝王都得有自己的做事风格。
帝王最忌讳朝令夕改,优柔寡断。
扶苏显然被洛言最后一句话惊到了,一时间小脑袋瓜有点混乱。
“好了,今日上课到此结束。”
洛言没有继续灌输思想,放下茶杯,轻笑道。
扶苏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道:“那先生与老师的话呢?”
“面不改色的记下,有没有用,自己的判断,对错与否,多看多听,最后自己抉择,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切勿一味听从一个人的看法,你得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别人说的终究是别人说的,你自己的决定才是属于你自己的。
学宫里的那些儒家弟子教的东西听听即可,记住你的身份,你是秦国的公子,大王的长子,未来有可能要继承整个秦国。
如何做好一个王才是你要学的。”
洛言缓缓起身,同时说道。
“王?”
扶苏眨了眨眼睛,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洛言整理了一下衣服,同时轻笑道:“自你出生起,你便有成为王的可能,这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如何让你父王承认你,让你成为未来的储君,这便是你需要做的义务,若是你的义务没有完成,大王又如何会承认你的身份?”
说完,洛言转身向着殿外走去,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了。
扶苏拱手作揖,对着洛言行礼:“扶苏恭送老师。”
洛言摆了摆手,表示收到,很孟浪,可扶苏已经习惯了,甚至扶苏已经自我脑补了,有才学的人都是如此的。
从扶苏那边出来,洛言便是去了一趟嬴政那边,聊了聊扶苏的事情,并且将今天教的东西大致聊了几句,包括储君的事情。
嬴政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往日里和洛言交流也不忌讳这些,甚至洛言说的越直白,他越觉得舒服,孤家寡人也渴望朋友,一个聊得来的人。
“先生觉得扶苏有成为王的资质吗?”
嬴政沉吟了片刻,开口询问道。
“缺乏历练,年纪还小,过几年送去赵国管理一地,期间大王不要给他什么帮助,让他自己处理,时间长了,自然便可以磨练出来,就算期间犯了什么错误,也只限于一地之中,可以弥补。”
洛言轻声的说道,觉得此事压根不是问题。
扶苏不笨,甚至极为聪慧,欠缺的不过是引导和历练,在社会上多毒打几次就懂了。
嬴政摇了摇头,便是不聊此事了,扶苏终究还年幼,此时考虑这些未免有些为时过早,至于日后,日后再看吧,毕竟他还年轻。
“燕国使臣抵达咸阳了。”
嬴政话锋一转,缓缓的说道。
洛言闻言,顿时目光一凝,缓缓的说道:“大王决定何时接见他们?”
“先生觉得呢?”
嬴政反问道,想看看洛言的想法。
若燕国真的谋划刺杀他,那这件事情就涉及太广了,甚至秦国内部都可能有问题。
洛言沉吟了片刻,道:“还是看大王的意思,臣建议可以安排一个替身,以防万一,那荆轲的实力很强,甚至曾经击败过盖聂,不得不防。”
击败盖聂?
嬴政微微皱眉,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站岗的盖聂,沉声的说道:“盖聂先生曾败于荆轲?”
“……恩。”
盖聂显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点头直接应下。
虽然只是被切开了袖口,而且只是切磋,可败了就是败了,他不屑找什么借口,而且荆轲的剑法确实凌厉,短时间内的爆发极为骇人,快的简直不符合自然规律,超过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宛如开了爆种模式。
“可知荆轲此人的身份,师从何处,又为何来刺杀寡人。”
嬴政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洛言闻言,有些犹豫,可想到此事根本无法隐瞒,甚至影密卫那边也会调查清楚,顿时开口说道:“此人的老师乃是当年卫国大将公孙羽,并且此人也是丽妃的师兄。”
这话说出来有点尴尬,可不说又不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嬴政面色冷了下来,看着洛言,缓缓的说道:“先生是否早就知晓此事。”
“丽妃入宫之前,我曾派人调查过。”
洛言点头应道,他知道嬴政有些生气了,因为丽妃意外怀孕之后,嬴政曾经派人调查过此事,可被了洛言按下去了,荆轲可是一枚重要的棋子,被弄死了会多出不少事。
嬴政并未如同洛言所想的那般生气,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寡人要单独见见他。”
他很想知道,丽妃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洛言看着嬴政,想劝他不要冲动,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这件事情上他做的确实有问题。
至于打草惊蛇,从荆轲等人咸阳城开始,这件事情便已经定性,荆轲等人无论行不行动,都不会改变结局,何况只是提前见一面,嬴政想见便让他见吧,大不了到时候在一旁盯着。
很快赵高便带着六剑奴去请人。
荆轲和秦舞阳正在计划动手的细节,出手的自然是荆轲,而秦舞阳则负责拖住四周的人,给荆轲争取时间,而在这个关键节点,咸阳宫内突然派人前来邀请荆轲入宫。
这突发情况自然将两人吓了一跳。
秦舞阳满脸不解的看着荆轲,沉声的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计划泄露了?”
“静观其变,我先随他们入宫看看。”
荆轲皱了皱片刻,思索了片刻便是沉声的说道。
“会不会出事。”
秦舞阳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情绪有些波澜的说道。
荆轲伸手压住了他,极为冷静的说道:“不会,若是真的计划泄露了,对方就不会来请,而是派人直接来抓。”
秦舞阳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荆轲说的在理,便是冷静了下来,提醒荆轲注意安全,便是目送荆轲离去。
咸阳宫。
荆轲随着赵高进入其中,身上的剑已经被搜走了,至于残虹,它依旧沉睡在堪舆地图之中,不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它只会静静的等待,等待时机的到来。
“咸阳宫。”
荆轲看着巍峨雄伟的咸阳宫,心情也是有了些许波澜,不是因为咸阳宫的气派,而是因为他离骊姬越来越近了。
他很想知道骊姬这两年过得如何。
赵高自然不会回答荆轲这个问题,甚至全程没有和他讲一句话,六剑奴也是如此,冷漠的神情令得荆轲也无法开口试探,荆轲也担心自己的试探給骊姬带来什么麻烦。
很快,荆轲便是随着赵高进入了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殿内的王座上站着一人,腰间配着长剑,身着玄色的王袍,年轻俊朗,气度不凡,双目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只是一眼,荆轲便是认出了对方,此番行刺的目标,秦王嬴政!
赵高带着六剑奴对着嬴政深深一礼,便是转身离去,将空荡荡的大殿留给了嬴政和荆轲,至于安全问题,大殿的空间很大,嬴政与荆轲更是相隔十数米,这距离足够四周的护卫救援。
何况,嬴政也不是真的一点武功都没有,只是他从来不出手,谁也不知道嬴政的实力究竟如何。
这一点连洛言也不清楚。
盖聂曾经倒是与嬴政切磋过……至于细节,盖聂并未说过,只评价了一句嬴政剑道天赋尚可。
“你便是荆轲?”
嬴政单手搭载剑柄上,双目俯瞰着下方的青年,平静的说道。
荆轲心情有些波澜,想要直接动手,但他忍住了,他能感觉到四周有着十数股强悍的气息,并且气机都锁定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出手,他没有任何把握,毕竟他绝大部分实力都在一柄剑上。
“燕国使臣荆轲,见过秦王。”
荆轲不卑不亢,拱手行礼,沉声的询问道。
嬴政打量着荆轲,片刻之后,缓缓的说道:“荆轲,你入秦所谓何事?”
荆轲微微一愣,旋即开口说道:“既为燕使,自为秦燕结盟交好。”
“寡人还以为你是为了丽妃。”
嬴政冷漠的说道,语气毫无波动,甚至喜欢的女人喜欢眼前之人,他的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愤怒。
他喜欢的是丽妃身上的影子,曾经的那一束光,仅此而已。
荆轲无法保持冷静了,握紧拳头,猛地扬起脑袋看向了嬴政,眼中有着震惊和难以置信,对方尽然知晓他与专骊姬的事情。
“你很爱她?”
嬴政看着荆轲,继续说道。
荆轲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自然是爱的,可骊姬已经成了秦国的丽妃,眼前之人的妃子,此话他如何再说出口,若是嬴政一怒之下将他砍了,那无数人牺牲谋划的刺秦计划还能够实现吗?
“外臣与丽妃只是同门,并无男女之情,秦王无需介怀。”
荆轲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故作冷静的对着荆轲拱手行礼。
“只是同门,这便是你的回答?”
嬴政语气冷漠,缓缓的说道。
荆轲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的低下了脑袋,默认了。
“丽妃入宫之时说她有爱的人,寡人以为是你,看来,你并不是。”
嬴政平静的说道。
说完,嬴政便是转身离去,他与荆轲的对话到此为止,对方的回答让他很失望,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如何配得上丽妃。
顾全大局?
可笑的大局。
荆轲低着头,保持着握拳的动作,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