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着天,说着话,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苦水村虽然通电,但电灯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通常都是用煤油灯,甚至还有些人家,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天一黑就直接睡觉。
安永福家也差不多。
吃完了晚饭,就张罗着睡觉了。
而到了这时候,李水花又再度紧张起来。
“你莫怕,额不会碰你滴。”项南摆摆手道,“额知道,你嫁给额,心里委屈。额也知道,额这样的穷汉,配不上你这样的女子。所以额要自强,额要奋斗,在额配得上你之前,额绝对不会碰你。”
李水花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讶,又有些将信将疑,“你说这话是真的?”
“额骗你干啥。”项南点头道,“额要是骗你,有一句谎话,就罚额吃观音土,吃死为止!”
见他发这么重的誓,李水花也不禁感动了。
她没想到安永福居然是这么善解人意的汉子,让她都不禁觉得心里面暖暖的。
“行了,咱睡觉吧。你睡里面,额睡外面,中间隔着衣服。你怀里揣着剪子,额要是过界,你就戳额。”项南又道。
李水花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这一晚上,两人几乎都没睡着。
项南是咯得。这土炕邦邦硬,垫了一层褥子,也不是太喧乎,咯得他生疼。
李水花是紧张,生怕项南违背誓言,所以一晚上担惊受怕,也没怎么睡好觉。
不过这一晚上,项南睡觉真的很规矩,一点都没有碰她,这让李水花心中稍安。
“那个……昨晚谢谢你啊。”她向项南致谢道。
“不用谢。”项南一边摆摆手,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条羊肚儿白毛巾,随即割破手指撒了几滴血在上面……
李水花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很快就恍然大悟,不禁有些害羞又有些感动。
过了一会儿,安永福的妈来叫两人起床。
项南先拿着毛巾去开门。
安永福的妈看到毛巾上的斑斑血迹,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水花迎亲当天跑了,第二天才回来的。中间发生了啥事,很难不令人猜疑。
就像那天有人胡咧咧的,会不会是跟野男人跑了,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民意。
如今有了这条毛巾,啥话都不用说了。
早起之后,收拾屋子,烧水做饭。
李水花样样来得,玉米粥熬得很香,而且一点都没沸,让安永福的爸妈都非常满意。安永福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很满意。
安家安永福是老大,两个弟弟安永寿、安永康,妹妹安永宁,连在一起,就是福寿康宁,是非常吉祥的名字。
但可惜,同名不同命,同遮不同柄。名字好,命却苦,生在这个穷山沟儿,能吃饱饭已经不易,更别提其他的事了。
吃完饭后,安永福的爸爸安国民,把一家子叫在一起,商量分家的事情。
安永福既然结了婚,就要另立一个新家,分房子、分地,当然还要把债务接过去。
“永福,你是老大,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今后还要盖房,还要结婚,所以地不能给你分多了。
就菜园子那块地吧,两亩地,种芋头也够吃了。你跟水花再开开荒,边边角角的种点玉米,种点菜啥的也够了。”安国民分家道。
项南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指着种地养家糊口,地多地少,都没太大的关系。
“新房你俩住,锅碗瓢盆都置办齐了。爸再给你二十块钱,省着点花。”安国民又道,“结婚拉了五百元的饥荒,你和水花接过去。无论如何,这笔钱也一定要还上。
爸也知道,你未来的日子不好过,肯定会紧吧点。可是,你是家里的老大,得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
项南点了点头,“额都知道了,爸。”
分完家后,项南和李水花算是自成一家了。
新家的资产包括两土坯房,两亩土地,二十元现金,以及五百元的债务。
房子是去年盖的,用得不是砖,全是用土坯垒得。
土坯也是自己晒得,为了晒土坯,安家父子四人累了一冬天。
两亩地是山坡地,没有水源,全靠从山脚从山上挑水浇灌。累是肯定会累的,但也没有办法。
二十元现金,现实生活中,还不够项南一天的零花,现在却是全家唯一的现金流。而它的购买力并不高,只能买一百多斤白面,够一个人吃俩月而已。
五百元的债务更是大问题。单靠种地的话,赚不了几个钱。收成好的时候,一亩也就赚五六十。要是收成不好,交完公粮,怕是饭都没得吃了。
苦水村年年都需要救济,温饱迄今还是个大问题。
所以盘算过后,他俩面临的困境,还是很严峻的。
“水花儿,额别的不多说了,你瞪大眼睛瞧着,额一定做出个样,给你看!”项南看向李水花道。
李水花点了点头。
项南随后走了七里地,到山下买了纸笔,顺便还挑了两筲水。
回家之后,他就开始在纸上写东西。
“你这是写啥呢?”李水花见了,好奇地问道。
“写文章,换钱捏。”项南解释道,“额上学的时候听说,那些大作家靠写书,都赚了大钱咧。额的作文水平也不错,总被当成范文咧,所以额也想试一试。”
“你当作家?!”李水花听罢,有些哭笑不得。
初中作文写得好,就想当作家赚钱?!真的是很傻很天真。
“咋,你不相信额?”项南回头看向她道。
“不是。”李水花摆了摆手,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向项南劝道,“额尊重你的梦想,就是担心万一不成,又该咋招?”
她担心项南为了成作家,天天在家里搞啥子创作,那不把地里的活儿都耽搁了。到时候,他们两口子吃啥喝啥?拿啥还债?
她爸就已经是个懒汉了,她不想嫁个汉子,还是个懒汉,那她这辈子就木指望了。
“真的不成,额就不写了,以后踏踏实实的种地。”项南说道。
李水花听他这么说,也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