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
盯着楚星默递在半空中的饭盒，唐柔不由愣了愣神。
“额，你也知道……”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楚星默将饭盒放到桌边，脸色多少有几分尴尬，“沐秋不是刚刚才醒过来嘛，对现在很多科技产品都不太了解，所以我想拜托你顺便去挑一款比较方便他用的手机。”
“总借用人家护士的手机联系未免不太方便。”
“是么……”这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唐柔没再犹豫，她本来对这事就没抱有太大抵触，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选择自己。苏沐橙去不是更加合适吗？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大概是对流行风尚最为敏感的人了。”楚星默笑着给出了原因。
一年多时间相处下来，他对队里每位成员基本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三个女生里面，最熟悉的苏沐橙对流行从来都不怎么感冒，陈果在这方面则是有些偏离了方向，唐柔虽然平日里生活作风比较低调质朴，但出身豪门自带的某种大小姐气质却是怎么都掩盖不掉。
“这个给你。”既然拜托对方代买，总不可能让人家自掏腰包。楚星默一边说着，一边从钱包夹缝里抽出张通体漆黑色的银行卡递了过去，“没有密码。”
“不用了。”唐柔盯着对方递来的黑金卡打量了几眼，摇了摇头，伸手将其重新推了回去，“一部手机而已，花不了几个钱。”
的确，即便是现在市面上最先进的智能手机，以对方的家境甚至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楚星默之所以知道还选择这么做，只是不想现在就将彼此间的边界感打破的太过彻底。
眼下既然对方主动这么说，他也不会拿出什么大男子主义坚持要对方收下，默默将银行卡重新揣回到钱包里。
“那么就麻烦了，我们先去聚会地点等你。”楚星默笑，离开不忘再度嘱咐一番，“有问题随时打电话。”
“好。”唐柔很快应了下来，掂量着手中颇具重量的饭盒，眼神若有所思。
“唐小姐，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实在受不了唐柔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视线，苏沐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言相询。
“没有啊。”唐柔自回忆中回神，平静地摊了摊手，看向苏沐秋的眼神似乎并未掺杂多余的情绪。
“那……”如此落落大方的姿态一下子弄得苏沐秋不知如何回应。
万一人家并没有在看他，只是自顾自发呆呢？
“你为什么要盯着我”这句话出口，搞不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实在有够自作多情。
无言的房间内，空气中的尴尬仿佛要凝成实质。
即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对于向来不善言辞的唐柔来说，这次依旧毫无例外地选择了沉默应对。至于苏沐秋，即便有心想打开话匣缓解气氛，可每每看到唐柔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艳俏脸，想说出口的话总会不自觉被他咽回肚子里。
又过了几分钟，等到小媛推着护理推车走进病房时，立刻就被眼前两人之间这种近乎避而不谈的古怪氛围弄得说不出话来。
浅浅打过招呼，小媛一边仔细检查着苏沐秋身体各项指标的恢复情况，一边眼神古怪地瞟向唐柔上下打量起来。
“这姑娘怎么回事，感觉不像是来探病的样子？”
注意到小媛时不时瞟向自己的视线，唐柔心里顿时涌现出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心说自己又不是故意想搞成这样的，你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算是几个意思啊？
“我先走了！”心中不快，唐柔也不想再在这里多留，拿在摆在柜子上的提包，头也不回地就向外走去。
“唐柔小姐！”苏沐秋却在这时开口叫住了她。
唐柔停下脚步，却也没有打算回头的意思，只是稍稍偏过脸冷冰冰地望向对方。
苏沐秋好似全然没察觉到她脸上的不耐，依旧仰头注视着她，笑容真诚饱满，一看就知道完完全全发自内心。
“谢谢你今天来探望我。”
此时此刻，透过窗外昏黄色夕阳的映衬，他的笑容落在唐柔眼中，除了让人感受到无限的温暖以外，甚至多了几分目眩神迷的感觉。
唐柔整个人瞬间愣在那里，原先在心里勾画好的所有回复似乎一下子全然失去了意义。
“不，不用了。”唐柔转过身，有些结结巴巴的念道：“我也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回想不久之前，她还能一句话轻易就将对方堵得说不出话。谁想到十几分钟之后，说不出话的人竟然就变成了自己。
“我知道是星默拜托你的。”苏沐秋点头，脸上笑容却是丝毫未减，“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随便你了。”
唐柔说完便连忙转身，在苏沐秋和小媛讶异的注视下逃一般离开了病房。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在人前红了脸颊。
坐在出租车后座，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在窗外残影般飞逝而过，唐柔额头贴着留有几分夏日余温的车窗玻璃，琉璃般璀璨的光晕频频闪现，眼前却总会不自觉浮现出离别时苏沐秋洋溢的笑脸。
“作弊……”唐柔暗暗咬牙，即便再如何努力克制，脸颊依旧泛起了几朵可疑的红晕。
“啊，姑娘你刚说什么？”司机不确定地偏头，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没事，师傅你好好开车！”
唐柔立刻抬头，几乎是下意识喊了一声。
待到将脸颊从窗户旁移开时，大脑依旧无法从杂乱纷扰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每每回想起自己发红的脸颊，从病房离开时慌乱的背影，还有苏沐秋两人望向自己时那隐约透出惊讶错愕的视线……种种情景犹在眼前，搅合得唐柔根本无法彻底静下心。
“唉……”唐柔以手腕轻敲自己的额头，语气满是懊恼，“唐柔啊唐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直到下车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唐柔脑袋里甚至都还有几分恍惚的感觉。恰巧这时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偏偏又是苏沐橙。
“小唐！”唐柔刚一踏进轰趴馆的大门，苏沐橙便热情地迎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这么晚才到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快过来坐。”
“嗯…嗯。”即便毫无必要，在面对上苏沐橙的时候，唐柔心头依旧涌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
关键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
被苏沐橙拉着寄过堪称拥挤的人潮，来到陈果等人所在的沙发旁坐下的时候，唐柔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起今晚的聚会场所。
考虑到兴欣战队这几日风光无限，队里又还有楚星默叶修这样现今几乎人尽皆知的大神。今晚庆功会地点最终没有选择在酒吧或者KtV这样人群比较集中的开放性商业场所，而是城中一处比较隐蔽的高规格轰趴馆。
既没有被眼尖粉丝识破身份的风险，又能一次性满足所有人的娱乐需求，的确是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参加聚会的又都是年轻人，即便素不相识，几杯酒下去，三两句话就能很快熟络起来。
她来得很凑巧，酒过三巡，房间内的气氛才正刚刚热烈起来。房间足够豪华，场地也非常宽敞，与其说是因为人太多导致了拥挤，倒不如说是被热烈的氛围填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唐柔刚坐下没一会，立刻就有熟悉她的粉丝凑上前热情的打招呼。可惜她向来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脑子又乱的不行，哪有心思理会这些凑上来的“狂蜂烂蝶”？打过招呼后便三两句敷衍了过去。
众人见她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虽然不解，却也识趣的没有再上前触霉头，又散开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来小唐，尝尝这个。”苏沐橙坐在她身边，不由分说就将一罐饮料塞进她手里，“这个很好喝的哦。”
“谢谢……”唐柔捧着饮料小口喝了起来，冰凉的感觉入喉，原本烦闷的心情似乎也在一瞬间消散了不少。
只是身旁的那张脸……
就算是兄妹，未免也太像了吧？
“这你都要和我说谢谢，那我今天不知道要谢你多少次了。”苏沐橙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又笑了起来，“我都听星默说了，今天真是麻烦你去看我哥哥。”
“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咳…咳咳，没，没有。”不知想到什么画面，原本平复下去的脸色在几声呛水的咳嗽声中，几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呀，怎么了这是？”苏沐橙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地拍打起对方的后背，一边从桌前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巾递了过去。
“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接过纸巾擦拭掉唇边的水渍，感受到脸颊的温度，唐柔只能祈祷自己可疑的脸色没被苏沐橙看出异常。
“星默他们几个人呢？”
话题转得有些生硬，好在苏沐橙此时并未关注到她语气里的不自然，以纸巾擦拭着桌上不小心残留下的水渍，手指向远处一扇半开的房门内，语气苦笑不得。
“喏，全瘫那儿了。”
一头雾水地顺着对方手指方向看去，唐柔立刻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专门提到“瘫”这个字眼。
还算宽敞的三人休闲沙发上，楚星默叶修魏琛三人正睡姿凌乱地靠在一起。明明那么大的空间，但在三人四仰八叉地占据下竟是再无丝毫容纳的余地。
他们是联盟久负盛名的大神，是举世罕有的天才，是豪门战队曾经最大的支柱。但在这一刻，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却都醉倒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是喝了多少？”唐柔愣愣地望着远处那副凌乱的光景，连内心的窘迫都暂时给放下了。
“叶修一杯，星默两杯，魏琛三杯子。”苏沐橙回忆了一番，又掰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末了在唐柔哭笑不得地注视下噘嘴抱怨起来：“真是的，明明都没有多少酒量，一个个的怎么心里就没点数呢？”
和烟草不同，酒精对职业选手来说，可是绝对碰都碰不得的大忌。那怕只是摄入微量的酒精，也有很大概率对你的大脑造成干扰，从而影响到自身的判断力。
这是楚星默很早以前就跟大伙强调过的事情，以身作则下，大家也都严谨的遵守着，可是现在……
“也许是真的太开心了吧。”唐柔捧起逐渐手感已不那么冰凉的饮料喃喃道，眼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一年多了吧。在嘉世的阴影下，大家始终都把脑袋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都不敢出现丝毫松懈。如果不是互相勉励着前行，他们甚至可能无法走到现在。
如今，一切都画上句号，众人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放下了。未来还很漫长，前路也仍未知，但至少他们迈出了最重要最坚实的那一步。
只有今晚，让彼此都好好的放纵一下吧。
“嗯，是啊。”苏沐橙丢掉手中揉成团的纸巾，微笑着将手中的饮料递了过去，“的确很值得开心。”
易拉罐在空中相碰，清脆的声响中，两女嘴角的笑容随之上扬到了个更为圆满的弧度。
那怕今晚的主角暂时离场，场中的让你们依旧维持着欢声笑语的热烈气氛。
作为今晚庆功晚会的组织人，陈果已经彻底喝嗨了。此时正坐在另一侧的桌边，撸起袖子和兴欣公会的几个核心成员摇色子摇地不亦乐乎。
叶修以前说的没错，陈果在有些方面彪悍的的确不像是个妹子。明明在座六人除她以外皆是男性，结果到现在还能好好在椅子上坐着的就只剩她一个。
“沐沐，小唐，你们快过来呀！”远远看到苏沐橙两人走来，陈果立刻放下酒杯，醉醺醺地冲她们发起了呼唤。
“果果，你还是少喝点吧。”苏沐橙浅浅点了下桌上脚边堆积的酒瓶，皱起眉不无担心的说道。
“没事，这才哪到哪啊。再说……嗝儿”陈果说着说着张开嘴，浓重的酒气差点没把苏沐橙直接呛晕过去。
“那个，你们稍微等我一下啊。”陈果摇晃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卫生间方向走去，苏沐橙看她那副随时都有可能摔倒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的胳膊。
“果果，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那个你们都别跑啊，一会回来接着喝！”
陈果确实是喝大了，唐柔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前者之前在b市那场晚宴上，与现在大相庭径的表现。比起那种高端的上流宴会，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眼下这般轻松自由的氛围。
唐柔想着想着，唇边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宛如冰山雪莲般绽放开的笑容，落在周遭那些正揉着脑袋发懵的醉汉眼中，顿时让众人眼中的醉意不自觉又浓郁了几分。
等到陈果在厕所吐过，洗了把脸回来，唐柔已经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端起酒杯和众人梅开二度起来。那豪气的姿态，看的一旁的苏沐橙两人是一愣一愣的。
“果果，你也来吧。”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唐柔放下酒杯冲他们招了招手，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笑道：“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有陈果不顾身份地最先带头闹腾，又有唐柔这样360°无死角的美女加入助拳，今晚这场本来不是酒局的庆功会已经是彻底失去了控制。
等到凌晨最终落下尾声的时候，兴欣这边还保持着清醒的除了苏沐橙以外，就只剩下乔一帆几个“小家伙”。
“这可怎么办啊？”看着眼前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唐柔陈果，苏沐橙这会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陈果就算了，毕竟她平日里作风一直就那么彪悍。唐柔是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不怎么碰酒精的人，怎么今晚喝起酒来就跟不要命一样拦都拦不住？
比起这些，真正让她感到犯难的是怎么把这些人完好无损的带回去，走路肯定是走不了，只能叫车了。
“小安罗辑，你们过来扶着果果吧。”苏沐橙冲不远处同样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几人招了招手，自己率先上前撑起了楚星默的肩膀。
“沐橙姐，我来扶前辈吧。”乔一帆看了眼几人的情况，上前建议道：“你来带唐柔姐比较合适一些。”
苏沐橙仔细想了想，考虑到男女之间的体重差异，似乎这样分配确实比较省力一点，自己也真是关心则乱有些昏头了。
“一帆，那就麻烦你了。”苏沐橙笑了笑，松开楚星默的肩膀，同时示意安文逸一个人扶着陈果就行，魏琛和叶修那边还得有人照顾呢。
乔一帆点点头在，正准备接过楚星默的身体，就见对方揉着脑袋，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
“一帆啊。”楚星默睁开眼，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我这是睡了多久。”
“快三个小时了，前辈。”乔一帆收回手，又从一旁架子上取了凭未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唔，谢了。”楚星默接过水猛灌了几口，脑海内的眩晕感这才堪堪散去了几分。感受着身体此刻的状态，忍不住揉着太阳穴苦笑起来：“看来除了白酒以外，我得把啤酒也划进人生黑名单里了。”
还得上次搞成这样，还是前年过年陪师父在家喝酒时被强灌了一小盅白酒，二两白酒进肚当场就醉的不省人事。从情况来看，这次好歹是比那次强一点，好歹是没直接晕到第二天中午。
“哼，你还知道啊？”苏沐橙此时恰好撑着唐柔走了过来，闻言忍不住嗔怪着狠狠白了他一眼。
“错了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楚星默苦着脸告饶道，然后冲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乔一帆示意道：“一帆你去帮着扶魏琛那头猪吧，罗辑一个人可能抬不动他。”
“呃，好的前辈。”听到楚星默对魏琛的称呼，乔一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一行人跟场内还保持着清新的公会众人打了声招呼，便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去，莫凡提着众人的东西走在最前面，苏沐橙则因为要扶着唐柔的原因落在了最后面的位置。
电梯门在眼前洞开的瞬间，苏沐橙忽然听着唐柔似乎在嘴边低声念叨着什么，整个人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楚星默立刻回头看向她们所在的方向。
“没事。”苏沐橙状似无意地摇头，将耳朵凑近到唐柔嘴边，尝试着逐渐听清重复低吟的内容。
那是一个名字，一个对她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可那个名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唐柔嘴边，更没理由出现在这样个失去意识的时刻。
不可思议的情绪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苏沐橙低头愣愣地注视着唐柔紧闭双眼的苍白俏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还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