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刺客”到“小小白”,某鹞鹰在赵王府属实经历了一段艰难的心路历程。
之所以最终没被某黑心赵王串在烧烤架上,除了顽强的意志力和生命力外,也是缘于它自己会找台阶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脚带镣铐、嘴扣枷锁的鹞鹰在照例踹飞了眼前的粟米瓷碗后,听到了与往日不同的话:
“咦?不喜欢吃米么?”
从古至今,无论是文献记载还是口口相传,所谓的训鹰之法都是用“熬”的,比的就是谁先坚持不住,谁先认怂。
李大德自然是没那个耐心的,又或者先入为主的不喜欢这货,以至于连“熬”都没“熬”过,就当成一个临时摆件或是烧烤备菜挂那儿不管了。
直到这货开始掉毛的这天,小桃儿自廊下经过,用一只某黑心赵王拿来吓唬她的毛毛虫敲开了它的心扉。
也许是偶然,又或者叫惺惺相惜。
与前者年纪相仿的准王妃柳瑛有一匹名叫“小白”的马,据说还救过李大德的命,很是叫她羡慕。
于是在她的小手摸在某鹞鹰的脑袋上而未遭反抗后,“小小白”便应运而生。
这一次李大德带着媳妇返京过节,不顾她的反对把这货怼进笼子里带了过去,说是要进行一项伟大的实验。
现在可以明确了,是“通讯”实验。
“快看看!殿下写了什么?”
“是不是有诏命传来?”
“殿下定是想到了遗漏之处!”
温大有、王弘甚至崔慎都下意识的围了上来,随后又在小小白的呲毛嘶叫中扯着嘴退开。
毕竟是猛禽,连某赵王都被它“开过瓢”,这要是挨一爪子,都没处说理去。
小桃儿倒是很开心,除了为这货没被串上烧烤架而松了口气外,更是欢喜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某黑心赵王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这内容……
解下鹞鹰脚丫子上那绑得有些紧的竹筒,待揪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后,再次凑过来的几双眼睛便倏地瞪大。
“天王……盖地虎?”
读出声来的崔慎抬起眉毛,使得迷茫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这特么是什么虎狼之词?
既然是实验,本着谨慎(咸鱼)原则的李大德自是不会真叫这“刺客”带什么重要资料上路的。万一半路这货突然想通了,自己又飞回翟松柏身边,前者一定会被自己蠢哭。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他这种“科学逻辑”的,在确定这字条确系出自某黑心赵王之手后,小桃儿就被围了起来,纷纷要求通过小小白建立与李大德的“公务往来”。
然而有些人还是不懂,什么叫“放鸽子”。
后者既然选择在对翟松柏动手的关键时刻离开晋阳,摆明了就是要“制造”不在场证据,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摆在了眼前,太原那点事儿他就更没心思管了。
八月十六日,老李在大朝会上正式提出了李纲的奏请,要为老杨谥号,命群臣讨论。
这一波更像是试探,同时也算是确定了昨日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群臣哗然,以上仪同杨师道为首的前隋宗室大臣顿时表达了对此事的不满,立主劝谏,并得到御史台的支持。而以内史令窦威为首的外戚集团则表示力挺老李,支持为老杨谥号,并拉拢了柳洋和陈叔达帮忙站台。
不过朝中目下话语权最高的晋阳从义功勋,如裴寂、长孙顺德等都不说话,被寄予大希望的某杠精又因为昨晚happy到太晚,错过了早朝时间,以至外戚集团嘴炮不敌,处于下风。也使得这事儿暂且被搁置起来。
但明眼人都知道,既然已经在朝堂正式提出,早晚都是要做决定的。
大抵是因为谥号的事儿没能通过,老李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也顺带拒绝了萧瑀奏请的要把萧皇后一行接到府内团聚的要求,表示在“御赐”的府邸落成之前,她只能住在东宫。
一场早朝,多少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
且不提皇帝下朝之后回到甘露殿如何发脾气,只说貌似是被监禁在东宫的萧皇后,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然得知了今日早朝的全部过程。
承恩殿后佛堂院,跪坐菩萨像前的萧后双目微垂,手拈佛珠,身后跪地的内侍低声讲完许久,也未发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昔日明眸彩照的皇后在经历过颠沛飘零、寄人篱下后,不但没有洗尽铅华的憔悴,反而威势更甚。只是一个背影,就使得那名伺候过她十几年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后者跪得腰也酸了,腿也麻了,身前默念诵经的萧后忽地叹了口气,好似无形凝固的气氛才陡然一松。
“外面那位,怎么说?”
“回禀娘娘,”
内侍先是小心的抬手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汗珠,偷偷换了口气,才接着道:“崔郎中言说,他已联络了几位御史门下,打算联名上书,弹劾赵王乱政……”
“愚蠢!”
不等说完,前者便冷哼一声打断,嗤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事背后的主导者便是李渊,竟还妄想靠上书来扳回局面,真是蠢的可笑!”
“娘娘,那奴婢?”
“你找心腹出宫,持本宫信物去寻杜伽那,叫他联络旧部……”
此时的萧后算是彻底把萧瑀的告诫抛在了脑后,一心要抓住李唐朝局不稳的机会复辟前隋。声音里便带上了杀气,即便在香雾缭绕的佛堂内都显得有些阴森。
自古以来,历朝的夺权之争最终都是要靠刀子来解决。但凡看不清这点,妄想靠所谓“春秋大义”来达成目的的,都是政治小白。
托死鬼老杨的福,她早在十五年前就看清了这点。但知道归知道,如何把刀握在手里,却是眼下的一大难关。
真正属于杨广的死忠,早在江都一役死的差不多了。
其他诸如留守长安和洛阳的原大隋将领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现下还能想起名字的也多被边缘化,难掌实权。
比如说长安之战差点弄死武乡公孙华的原武贲郎将杜伽那,虽然城破之后没被一起弄死,但也丢了卫府司马的职衔,成了一名光荣的大唐巡街武侯。
所以即便后者此番愿意效忠,但以他的实力想要支持萧后复辟,也只能找机会出奇兵。
说到奇兵,貌似古井无波的萧后内心一凛,忽地想到这一次的北进之路。她能来到李唐,回归长安旧宫,便是某黑心赵王出奇兵的结果。
“今日早朝,李玄霸未出现?”
听到背后询问,本已退到门口的内侍再度跪伏下去,低声称是。
“此子心机深沉,不可小觑。去查查,他在做什么!”
上位者历来只求结果,不问过程。萧后说完话便再度垂目,默诵起了佛经,也就没注意到门口那位发苦的脸色。
查谁不好,查这位?
皇城之内有人的地方就有太监,有太监的地方就有八卦。若说打听消息,无论是朝野大事还是深宫秘闻,鲜有这帮人不知道的。
但这也分对谁。
老李家这爷们儿几个性格迥异,真论较起来,其实还是老李最难伺候。但要说最不受内侍们待见的,首推某黑心赵王。
满皇宫谁不知道这位顶讨厌太监,只喜欢香喷喷的小姐姐?
打听他的消息,那也得能接近得了算啊!
“罢了!为了娘娘,大不了就去乡下喂豕!”
那内侍在门外鼓了好半天的劲儿,到底没勇气拒绝,便带着一脸风萧萧兮的表情向外走。待出了宜秋宫门,才转过内坊,便被前面走过的身影吓得跪伏在地,半天都不敢动弹。
武德东门外,自甬道而来的李孝恭看着四面远远就跪倒的内侍,不禁摇头失笑,看向身前昂首阔步的矮个青年道:“总听闻赵王殿下威名远播,震慑宵小。今日只瞧这些内侍的表现,愚兄便已信过八分了!”
“哼!他们不是怕我,是怕去养猪!”
走在前面的李大德冷哼一声,待瞥过周遭跪伏于地的内侍各种不同的衣帽装束,嘴角便微微勾起。
这一次来东宫算是临时起意,但既然“观众”这么多,说不得又要耍一耍他赵王的威风了。
他原本是来接人放学的。
也怪他度娘历史学的过于半吊子,前阵子老李叫他自己提名挑宗室去涑水军领兵,他一拍脑袋,就填上了李孝恭和李道宗的名字。结果不知为何,他爸爸迟迟不给答复。
直到今日,他准备找两人套近乎的时候才知道,李道宗那孩子今年才十三,正和李元吉哥俩在崇文馆上学呢,妥妥的未成年。
所以,要用什么方式把这孩子拐去晋阳呢?
他这边随口和李孝恭闲聊,同时分神思索,未及崇文馆的门外,就听到内里喧哗,好似有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