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不过他家仆役,就把我卖了,说是我指使你去揍他孙子的?”
次日一早,嘉福殿东正对朝阳的阁楼上,某黑心赵王在栏内摆了个“黑熊撩桃”的姿势,待话语说完,顿了一顿,才又吸了口气,接了一个“猴子转身”。
“咳,某随殿下南征北战,怎会打不过些许仆役?某是用殿下的名声吓唬他,好叫他别这么嚣张!”
平台里侧,一脸乌青的乌大宝呲着牙笑道。
外间的李大德脚步一转,突地一甩袖子,胳膊带着风声向前,施展出一招“插你眼睛”,待腹中浊气吐出,便哼了一声,嘲讽道:“那他被吓住了么?”
“当然!殿下之威名可止小儿夜哭,那姓王的当场就跪了!”
乌大宝比划了一下,随即也不知道扯到了哪,疼得呲牙咧嘴的。
另一边抱着个披风的张小虎一直在斜眼看他,奈何前者好似知道他眼神的含义,故意别着头,只当他不存在。待说完,便低头在那数起蚂蚁来。
倒是外间的李大德闻言诧异的“咦”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台词怎么不对”“应该接虾仁猪心”之类,接着也不理会两人,转身来了一记“白鹤烤翅”。
随着动作收敛,廊外忽然金光映照,一轮圆日破开天边,直照开来,瞬间使得千里沃野一片鲜活。
“呼”
某人在平台上呼了足足二十息的气,待到脸色发红才放松下来,扭头转进廊下,先拿过正打哈欠的杏儿手里的麻布面巾擦脸。
“这么说,王氏也差不多懂我的意思了,这样,老子今天给你放假,回家养伤去吧!”
“殿下,麾下没受伤!”
不等他说完,乌大宝已是瞪起眼来,一抬头,正对上张小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一滞,又开始低头数蚂蚁。
“啧,老子只让你在外面装憨,怎么你每次都装到我面前来!”
李大德扭头把毛巾甩了他一脸,同时接过张小虎递去的披风往身后系。
待回头时,果然这货已是变了副表情,颇有些郁闷道:“殿下你知道的嘛,这么一闹,那姓王的一准儿以为俺就是个棒槌,说不定又要给俺送礼!你这是逼着俺做奸臣啊!”
“奸臣?”
听到这话,本来正欲下楼吃早饭的某杠精脚步一顿,又转了回来,抬手勾着他的肩膀,一脸循循善诱道:“你这话,有失偏颇啊!”
又开始了!
三人包括杏儿此刻都是表情一滞,齐齐的叹了口气。尤其后者,好似更困了,眼皮都要耷拉下来。
“在我看来,这世上只有能臣和庸臣的区别,单纯的给官员定性忠奸,那是孩子气。就好像曹老板,咳,就是曹操。你能说他是奸臣吗?要怪就怪他上司太菜,驾驭不了他这等大才。”
拍了拍乌大宝的肩膀,把他拍了一哆嗦,李大德便笑眯眯道:“所以你收礼怎么了?只要把事儿办的漂亮,你就是能臣!大伙只会对你竖大拇指,才不会说三道四,你说对不对?”
“对对!”
乌大宝一脸“你说啥都对”的表情,缩出他的臂弯就往楼下蹿,嘴里还说着“那俺就回去了”,却不防身后台阶上的某杠精伸手一捞,却是提着他的领子,又把他给提了回来。
张小虎对这货偶尔会出现的怪力已然见怪不怪了,可乍一看见的杏儿却是惊了一跳,嘴巴和眼睛都成了“O”形,好似见了鬼。
某杠精倒是一点也没有提“重物”的感觉,只是不爽道:“我还没说完呢!你跑这么快干嘛!巴拉巴拉……”
直到众人下了阁楼,自嘉福殿北侧走到内府门前,这货才住了嘴,交代道:“记得啊,这次如果他送的礼够重,你就把我准备找人卖掉两万边军装备的事告诉他!你就说,老子不要钱,只认战马和铁矿石!加上昨晚的暗示,他自然能想到崔氏头上去!”
“喏!”
终于等到重点的乌大宝长舒了口气,转身就跑。
此时的王弘,还不知道他在某黑心赵王府内搭上的眼线,其实是人家主动送过来的“推销员”,正为了昨夜的事谋划。
毕竟乌大宝就是个没心眼的“铁憨憨”,很容易就套出了某赵王的本意。
敲打他是假,借手下之口托付一件“小事”来试探他的“诚意”才是真。
于是乎,这边打发了老管家带着厚礼去乌大宝在内城的宅子里等候,自己则是端坐书房,给他大舅子写信。
一个远支子弟而已,和本家又在同一个阵营,放不放人,还不是他大舅子一句话的事?
可惜他还不知道,这波就算崔善操没搭上杨侗,和本家也已经不算是一个阵营了。
兴洛城元帅府,震耳的咆哮声自内堂传出。府门之外,宋金刚的一营亲卫面色凛冽,暗暗戒备。在他们对面,两营瓦岗军或站或坐,正各自闲聊,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下。
用某程的话说,他们是出来散步的,带刀只是为了防身,根本不是针对他们。
对,不是。
不管对面的人信不信,反正和他一起来“散步”的小徐是深信不疑。
不说对李密最近“埋首内政”的做法持何态度,单就眼前这件事而言,徐世勣是双手双脚赞成他“坐山观虎斗”的。
他们瓦岗军投了降是不假,但大伙加入的乃是“河南道讨隋联盟军”,只为推翻暴政。魏刀儿是哪个,他们不认识。
加之这段时间河洛大战暂歇,大家转头攻略内政之时,才发现魏刀儿借宋金刚之手,在河内、荥阳、东郡等地大肆安插官员,征缴赋税粮草,搞的他们自己都没地方去收税,正不爽呢,又怎么可能出兵帮忙?
“义贞兄,你说是不是应该谏言大元帅在北面驻军,以防有变?”
靠东侧巷口拐角的一处树荫下,躲在里面嗑瓜子的小徐抬肘怼了一下正出神的程咬金,表情阴吞吞的说道。
不论是原来的瓦岗寨还是现下的兴洛城,能让小徐有兴致一起闲聊的,也就只有老程了。
两人都是一肚子……墨水的聪明人,彼此间说话不用解释太多便能明白,比与老单这等莽,咳,猛士聊天舒服多了。
当然了,只限聊天。若论别的,两人首先防的就是对方。
这边话音落下,只听了半句的程咬金便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想劝他放弃南面?他要是听劝,开始就不该叫伯当他们掺和!”
要不咋说聪明人之间聊天就是舒服呢,都不用解释太多,后者就知道这货打的什么主意。
小徐想趁这个机会把魏刀儿在河南的触手都砍掉,可一旦与魏刀儿分家,逼走了宋金刚,李密手里的兵力就有点捉襟见肘了。真要陈兵北面,守好河内和汲郡,必然就要放弃南面的战事。
当然了,能在一瞬间就想得这么通透,也不是程咬金肚子里的坏,咳,墨水多,而是他刚刚走神时,想的就是这事。
李大德一个国公之位,可是让他魂不守舍了好几天。
他开始以为李成南下来寻老王,其实是因为李渊想要霸占萧皇后……手里的“受命于天”。后来套干净了这货的话,又觉得李大德是想寻个机会赚老王的兵马。
可等那封语气格外“自来熟”的回信交到他手上之后,程咬金才终于明白了。
麻痹的,这货想全要。
讲真,待想通了这点,老程反而有一种“这特么才是大佬格局”的崇拜感。
此时再回想当初的北邙山之战,便恍然抓了秦琼和罗士信的某人压根儿就特么没吃亏。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感之下,老程更坚定了要借机搭线转投李唐的决心,同时也为自己的国公之位操碎了心。
人家说了,小徐加小裴,少一个,这爵位都不是打折,而是直接就没了。
但问题这两人可不是秦琼那种他随便就能编个理由骗出城抓走的货色,单一个徐世勣就未必搞的定。何况眼下小裴远在雍丘,要抓他,说不得还得把他爸一起抓了。
便在这时,听他抱怨的小徐也是叹了口气,嘟囔道:“说的也是!……哎,要是这会儿能有人先破了骁果军该多好,某便有借口调大军回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本来就知道有人会在南面暗下黑手的老程愣了片刻,便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看着小徐那张年轻的帅脸,眨着眼道:“这个可以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