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蓝旗忽然杀向代善的将帐时,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还躺在床上抽着大烟,而当这对鸦片鬼父子听到喊杀声后好不容易从玉仙玉死的飘渺感觉中回过神来,最佳的平叛时机也已经彻底错过——阿敏和瑙岱兄弟已经挟持着代善冲出了正红旗军营,与图伦的军队会合在了一起。更糟糕的是,因为代善隐瞒了岳托付出重大代价才送来的重要情报,努儿哈赤父子到现在都弄不清楚阿敏的具体叛变原因,甚至一度以为是镶蓝旗故意散布对皇太极不利的谣言一事被代善告知阿敏后引发,又顾虑到大敌当前不能自断手足,没有立即采取最强硬态度将阿敏这支叛军彻底歼灭,反而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以最小代价平息这场判断,从而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叛乱刚开始时,建奴大军措手不及之下,镶蓝旗叛军很容易就与叛军首脑阿敏等人会合在了一起,但是建奴军队好歹也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强军,短暂的混乱过后,根本不用努儿哈赤父子下令,中层将领和基层将领就已经迅速集结了军队,坚守各旗营地预防叛乱扩大,同时迅速保护了中军大帐、粮仓、武库和马房等紧要位置,随时等待帅帐发令平叛,显示出了极高的军队素质。而当努儿哈赤父子迅速制订平叛策略并颁布命令之后,正白旗和镶白旗两支军队立即出动,一起涌向建奴大营西侧的正红旗营地,四面包围了镶蓝旗叛军,正黄旗和镶黄旗两支军队则迅速接管大营防务,以免出了名不要脸的张大少爷趁火打劫。
做好了布置,坐在轮椅上的努儿哈赤当即亲自赶往战场,亲自指挥平叛行动,而当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赶到战场时,镶蓝旗叛军已经杀到了建奴大营西侧边缘,距离西面营墙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代善的两个儿子巴喇玛和瓦克达也反应迅速,很快集结了部分正红旗军队守住了镶蓝旗的出营道路,再加上杜度的镶白旗军队及时赶到,这才勉强包围住了镶蓝旗叛军。但饶是如此,整个正红旗营地也已经是火头四起,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没头苍蝇一样来回乱跑的正红旗建奴士兵,镶蓝旗叛军则组织严密,紧随阿敏旗帜向西冲杀,还不断大喊口号,“弟兄们,东京(辽阳)已经被大明军队攻破了,想要你们的父母老婆活命,跟我们走,去投靠张好古大人”“弟兄们,皇太极故意隐瞒东京沦陷的消息,大金国已经完了,想要活命,跟我们去投靠张好古大人啊”
“传令,没有组织的正红旗士兵全部退出战场,镶白旗退出纠缠,以弓箭御敌”鉴于战场的混乱形势,努儿哈赤十分冷静的发布了两条命令。而这两道命令得到坚决执行后,战场的形势果然开始好转,听到命令的正红旗建奴士兵纷纷逃出战场,躲到正白旗军队背后重新集结,镶白旗那边则摆脱镶蓝旗纠缠,退到营边背靠栅栏土垒以弓箭御敌,不惜血本的几通乱射下来,总算是挡住了镶蓝旗叛军的冲锋突围脚步,战场形势也由混乱逐渐转为有序。而阿敏也不傻,发现自己被正白旗和镶白旗军队合围后,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也放缓了冲锋脚步,结圆阵坚守,等待明军接应再行突围——阿敏的算盘打得那个叫好了,要是突围战中损失惨重,即便成功跑到明军那边,自己对明军的利用价值也会大大降低,倒不如先保住力量,等着明军发现建奴大营大乱过来接应,自己才能以最小代价突出重围。
乘着这短暂的宁静,努儿哈赤赶紧派出使者打出白旗来到镶蓝旗军队,要求阿敏出面与自己谈判,阿敏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一口答应。于是乎,阿敏和图伦、瑙岱两个铁杆兄弟挟持代善,很快就来到阵前,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这边也带着一大帮侍卫来到阵前,与阿敏兄弟遥遥对峙,面对面直接谈判,另外还有舒尔哈齐的不孝子、努儿哈赤最忠实走狗之一、阿敏的第六个兄弟济尔哈朗也来到阵前,妄图用亲情说服阿敏悬崖勒马,弃暗投明。
双方遥遥站定,努儿哈赤当即坐直身体,怒喝道:“阿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你的大伯,还敢挟持你的堂哥去投靠明国蛮子,你可知罪?你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皇太极也大叫道:“阿敏堂兄,咱们是嫡亲的堂兄弟,你有什么怨气和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犯不着这样快放下武器,我用身家性命为你担保,一定恳求阿玛对你既往不咎”
“二哥,我的亲二哥啊”济尔哈朗干脆哭喊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大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去投靠蛮子,而且还要去投靠张好古小蛮子?你难道不知道,张好古小蛮子,是我们大金国不共戴天的死敌?”
“济尔哈朗,你这个阿玛的不孝儿子,给我闭嘴”阿敏咆哮起来,“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亲阿玛是怎么死的?赐予我们骨血的阿玛,就是被站在你旁边的努儿哈赤老野猪皮关在小黑屋里两年,然后又被老野猪皮亲手杀害?还有我们的亲兄弟大哥阿尔阿通和三弟扎萨克图,也是被老野猪皮亲手杀害的?”想起父亲兄弟惨死的情景,阿敏眼睛都红了,疯狂怒吼道:“你如果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舒尔哈齐家的血,就马上给杀了你旁边的老野猪皮,给你的阿玛和兄弟报仇然后再跟我走,去投靠大明军队,杀光老野猪皮一家,给我们的阿玛和兄弟报仇”
还别说,阿敏为人虽然寡廉鲜耻,但这些话却是难得的掷地有声,义正言辞,直臊得济尔哈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努儿哈赤则怒极反笑,大笑说道:“好,好,好阿敏,老夫戎马一生,阅人无数,自问还算有识人之明,可惟独是对你,算是看走了眼了二十年了,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隐藏仇恨忍辱偷生了二十年,也算是难得了。”
“大伯,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伯了。”阿敏在马上傲慢的向努儿哈赤拱拱手,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继承阿玛留给我的大明建州都指挥使一职,跟着张好古大人和你作战看在二十年你对我勉强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不是张好古大人的对手,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跟我向张好古大人投降,我也可以在张好古大人面前为你求情,说不定张好古大人会饶你一条老命。否则的话,张好古大人对你们努儿哈赤家是什么态度,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这一脉,被彻底铲除那是肯定的。”
“阿敏,你别太得意了”皇太极大怒喝道:“张好古小蛮子是什么德行,难道你就不知道?他从第一次和我们大金交手开始,就明确提出了要把我们大金军队臣民杀光杀绝的主张,你现在对他还有一点用,所以他才会给你甜头给你好处,拼命招揽于你可你要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照样会毫不客气的要你的脑袋,把你quan家杀光杀绝这个道理,你到底懂不懂?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个道理阿敏当然懂,但宋献策当初招揽阿敏时,就已经对阿敏说得很直接,建州地方遥远,人稀地广,大明朝廷还需要扶持一个女真王来控制这块地盘,而阿敏,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打动的阿敏立即大笑起来,大声说道:“皇太极,你这些话也就去骗骗三岁小孩吧,张好古大人最想杀光杀绝的,只是你们努儿哈赤一家本来女真军队如果交给别人领导,大金国也许还有一点希望,可老野猪皮偏偏交给了你这个废物,那就是彻底的没救了所以没办法,我这个大明建州都指挥使,只好提前给建州的女真人找一条出路,带着镶蓝旗的弟兄们提前投靠张好古大人建功立业,将来也好给我们女真人留一点种子”
“女真的同胞们,你们都醒醒吧”图伦和瑙岱两个坏种也带着一大帮已经被洗脑的镶蓝旗建奴士兵咋呼起来,扯着喉咙大叫道:“皇太极只是一个连张好古大人脚指头都比不上的废物,一辈子都没在张好古大人面前占过便宜,每次和张好古大人交手,不是伤亡过半就是全军覆没,他成了大金汗的继位人,大金军队就彻底完了”“你们想活命还来得及,跟我们走,去投靠张好古大人你们才有希望活命,你们在后方的家人才有机会活命”
还别说,镶蓝旗叛军的话对建奴士兵们还真有一些蛊惑效果,从天启五年以来,战无不胜的建奴军队自从碰到张大少爷这个超级变态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张大少爷面前打过一次胜仗,每次不是伤亡惨重就是全军覆没,锦州大战张大少爷力量最薄弱的时候,照样以四千骑兵干掉建奴的伪都,导致建奴将士对张大少爷这个魔王早就已经是怕到了骨子里。而现在张大少爷率领大明精锐倾巢北伐,建奴倾国相抗却连战连败,小凌河大战,明军首次野战建奴并大获全胜,其后又以弱势兵力把数倍于己的建奴围在大营里猛揍,建奴军队的士气斗志其实早已低落到了极点,现在镶蓝旗军队又率先叛变,喊出投降明军保命的口号,欺软怕硬的建奴士兵再不心动就真的有鬼了。不过当然了,就靠这样一席话散掉建奴大军,让数之不尽的建奴士兵跟随镶蓝旗杀出大营去投降明军,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无数的建奴士兵心里打的主意也就是——你们先去吧,你们投降过去日子如果过得更好,我们再过去也不迟。
“狗叛贼已经铁了心了,多说无用,总攻,杀光叛贼”努儿哈赤脸色阴沉,知道时间耽搁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当机立断的一挥手,命令建奴大军对叛军发动总攻。战鼓擂动声中,数以万计的建奴士兵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向被困的叛军发起冲锋。可就在这时候,建奴大营西面忽然杀声大作,炮声隆隆,一支明军骑兵冲锋杀来,阿敏叛军立时士气大振,阿敏三兄弟一起疯狂大笑道:“弟兄们,大明军队来接我们了跟我们杀出去啊,到大明军队那边享福去啊”
本来就已经冲到了营地边缘,营外又有强力友军接应,士气高昂的建奴叛军再冲不出去简直就是一群蠢猪了,才用了两次冲锋,腹背受敌的建奴镶白旗杜度部就抵挡不住了,不得不乖乖让开道路,阿敏叛军轻而易举的杀出大营,与前来接应的满桂、吴六奇军队会师一处,开始向明军大营撤退。而更让努儿哈赤父子暴跳如雷的是,阿敏叛军不仅抓走了代善去送给张大少爷当做见面礼,还有相当不少的非镶蓝旗建奴士兵也士气崩溃,乘乱逃出大营,跟着镶蓝旗投奔明军去了。
狂怒之下,努儿哈赤不顾皇太极和范文程苦口婆心的劝告,勒令全军出击,追杀阿敏叛军,发誓要拿下阿敏三兄弟的脑袋,以正军威。而众所周知的是,冷兵器时期夜战最忌就是军队过于庞大——黑夜之中军队越庞大就越容易出问题,不仅难以分辨敌我,还极其掉队和遭遇埋伏,将领指挥起来也十分困难。结果也果不其然,建奴大军刚刚追过小凌河驿站,麻登云和黑云龙就各率一支伏兵左右杀出,前面的满桂和吴六奇也掉头杀回,三面夹击建奴追兵,黑夜之中建奴军队大乱,人马争驰,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待到努儿哈赤无可奈何的鸣金收兵时,又损失了一千多精锐骑兵,明军则与建奴叛军大笑着扬长而去,连夜赶回明军大营庆功。
随着阿敏率领建奴镶蓝旗集体叛变,战场上双方实力的天平立时又往明军倾斜了许多,而让几乎气炸的努儿哈赤父子更加胆战心惊的是,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熊廷弼也亲自率军来到了小凌河战场,不仅给大明军队带来了足够的过冬棉衣棉袄,还带来了由山海关军队和四川军队组成的三万援军,彻底扭转了张大少爷目前兵力不足的窘境,也让士气本就低落到了极点的建奴军队几乎士气崩溃,无数建奴士兵打起了投降或者逃命的主意,甚至就连巴布海和赖慕布等建奴高级将领都是忧心忡忡的向努儿哈赤提出退兵建议,而努儿哈赤虽然咆哮如雷的臭骂了两个儿子的愚蠢提议——现在建奴士气已近崩溃,明军士气则已高昂到了极点,这个时候撤兵几乎和自杀没什么两样。但骂归骂,努儿哈赤本人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不知这场仗还能怎么继续打下去。
“报——”辰时已过,正当努儿哈赤父子在帅帐中垂头丧气的对座无语时,又有一个建奴斥候队长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跪在努儿哈赤面前抱拳奏道:“启禀大汗,小人等发现蛮子大营门外新筑一台,披红挂彩,鼓乐齐天,我军汉兵换上蛮子军衣,冒险混入其间打探,这才得知张好古蛮子是为了迎接阿敏叛贼归降所设,有传言说,张好古蛮子准备在台上公开宣读蛮子皇帝圣旨,正式册封阿敏叛贼为建州都指挥使,承袭舒尔哈齐当年爵位”
“用信鸽给东京传令,让雅尔哈齐把舒尔哈齐一家的家眷都杀了,一个不许留”努儿哈赤站起来,疯狂咆哮起来,“还有,查查都有那些人跟着阿敏背叛了大金,他们的家眷,父母妻儿,全部杀了杀杀杀杀——”
咆哮着,努儿哈赤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吓得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失声惊叫,赶紧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搀扶,而当努儿哈赤被救起之时,口中却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牙关紧咬,嘴角还有血迹渗出。看到努儿哈赤这模样,皇太极急得是脸都白了,连忙大叫道:“快快传郎中传郎中”而当建奴侍卫飞快去找郎中军医时,跪在地上的那建奴斥候队长又小心翼翼说道:“大汗,贝勒爷,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别说了,大汗都成这样了,没长眼睛么?”范文程没好气的怒喝,生怕斥候又报出什么不利军情,把努儿哈赤给活活气死了——虽说努儿哈赤早死范文程的主子皇太极可以早继位,可建奴这边本来就士气低落得够可以了,努儿哈赤再一蹬腿,匆忙继位的皇太极就是通天的本领,也注定没有办法挽回败局了。
“范先生,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那建奴斥候队长胆怯的说道。皇太极一楞,忙问道:“什么好消息?”
“蛮子的帅旗。”那建奴斥候队长大声说道:“今天早上辰时三刻左右的时候,天上刮了一阵北风,虽然风不是很大,但张好古蛮子的帅旗旗杆竟然被刮断了,忽然倒了下来,这对蛮子来说,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蛮子帅旗折断了?那一面?”努儿哈赤忽然睁开眼,坐直身体问道。那斥候答道:“蛮子军队里最高那面帅旗,张好古小蛮子的‘张’字旗,小的恰好认识那个蛮子字,也恰好看到旗杆忽然断了。”
“还有这事?”努儿哈赤、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面面相窥,脸上同时现出喜色,异口同声说道:“这样的兆头,难道,张好古小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