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萧山猛地抬头,看向来人,茶水洒在手背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主任,什么事?”
“校长!拦不住了!您快去看看吧!那群记者就像疯了一样!哦,还有隔壁Q大的几个老教授,颤颤巍巍守在校门口,希望能见江扶月一面,我劝不住,也不好拦……”
何主任快哭了。
这一个星期,明大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不,比坐过山车还夸张。
过山车好歹高低错落,有起有伏,而明大这一个星期只有高没有低,只有起不带伏。
总之,就是被江扶月三篇CNS带得冲上了青云端。
眼看一高再高,实则后背悬空,不知道哪一秒就会掉下来,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粉身又碎骨!
主任慌了,从记者堆儿里挤出来,赶紧跑来找萧山。
萧山深吸口气,扯过纸巾擦掉再次被茶水溅湿的手背——
以前没学术成绩的时候,他愁。
现在有了,还一来就仨,他好像更愁了是肿么肥事?
“这样何主任,你先把那些记者带到阶梯会议室,安抚一下情绪,我随后就到。至于那几位Q大的老教授……沈老今天在我们这边有课,等会儿你让他去接待一下。”
“好。”何主任点点头:“那您呢?”
萧山咬牙:“我去找躲懒的那个!”
“?”谁?
实验室。
萧山风一样刮进来,差点撞翻了椅子。
“徐老,江扶月呢?”
徐开青朝里面封闭实验室看了眼:“刚进去。”
萧山:“……”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知道,估计半天吧。”
“……”萧山急匆匆来,最后蔫巴巴离开,还是先搞定那帮记者再说吧……
傍晚,江扶月从实验室出来。
由于双手在药水里泡太久,虽然做了防护措施,但十个指腹还是起了褶皱。
她伸出手,嫌弃地看了眼。
脑子里已经在思考用什么防护性能更好的材料来替代,下一秒,冷不丁抬眼,看见萧山坐在椅子上,眉眼流露疲态,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她走过去。
萧山起身:“总算出来了……”他已经送走记者,又送走Q大那几位老教授,还在这里干等了快三个小时,江扶月才从里面出来。
何止半天?
大半天都有了!
江扶月:“找我有事?”
“已经一个星期了,你后面不会再来几篇CNS吧?”
她莞尔:“你猜?”
萧山:“……”不,我不想猜。
“你以为CNS是大白菜?”想要就有?
萧山:“在你这儿,难道不是?”
江扶月:“……”
“不开玩笑,说正经的,那群记者已经劝不住了,今天打发走,明天估计还会来。我的建议是,尽快接受采访。”
江扶月点头,轻嗯一声。
“那明天?”萧山试探。
“可以。”
他轻舒口气:“还有一件事,隔壁Q大几个老教授也想来,可能会针对对你那三篇论文的具体内容当场提问,你看同意还是拒了?”
江扶月:“没关系,都来吧。”
临走前,萧山不放心地再次跟她确认:“没有第四篇CNS了吧?”
江扶月勾唇:“萧校长是想有,还是不想呢?”
萧山:“……”问题超纲,拒绝回答。
采访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各大媒体闻风而动。
从Q大过来的教授远不止昨天那几位,愣是把会议厅前两排都包圆儿了。
萧山轻啧出声。
何主任跟在旁边,悄悄擦汗水:“咱们明大还从没这么风光过。”
是啊,众人瞩目。
萧山:“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差错。”
何主任忙不迭点头:“是这个道理。”
上午十点,受邀人员到齐,现场座无虚席。
江扶月走到台上。
提问正式开始。
记者的问题都比较常规,不难回答,江扶月游刃有余。
只是轮到几位教授提问,现场气氛便不自觉严肃起来——
一名老教授翻出论文,指着其中某个观点,“在《小胶质细胞通过补体依赖性突触消除介导遗忘》中,你提到……”
江扶月认真听完,也拿出随身携带的iPad,打开论文:“1856年德国医生RudolfVirchow观察到……”
“众所周知,小胶质细胞是大脑中的常驻免疫细胞,大约占脑细胞的10。在过去,它们被认为是大脑中的被动旁观者,仅在受伤或感染时,才起作用……”
然后,又一名教授继续提问。
江扶月:“后生动物细胞中三种主要类型的RNA聚合酶II转录本聚腺苷酸化信使RNA(mRNA)、组蛋白mRNA和小核RNA(snRNA)……”
“我尝试重建活性的人组蛋白premRNA3'末端加工复合物,并通过低温电子显微镜在近原子分辨率下解析出它的结构……”
她站在台上,面对业内权威、媒体记者,以及来旁观的众多师生,自信从容,侃侃而谈。
像一个发光体,无法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明明是一场采访,可记者们听完,却感觉自己听了一堂学术报告会。
什么小胶质细胞……什么RNA聚合酶……
离开的时候,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懵然。
算了,听不懂。
Q大那群老教授们倒是点着头,一边讨论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正奇也混在里面。
原本是没留他位子的,Q大递过来的名单里也没有他。
采访进行到一半,他才像做贼一样溜进来。
结果,被萧山撞个正着。
“是您啊,周校长。”
他有点尴尬,用咳嗽来掩饰,避重就轻:“老泰山们集体出动,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萧山点点头。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可听在周正奇耳朵里,怎么都不得劲。
“那我安排您坐到前面。”
“多谢。”
就这样,周正奇坐到第二排,亲眼目睹了江扶月面对提问对答如流的风采。
那一刻,周正奇说不清是羡慕居多,还是懊悔更甚。
一步错,步步错。
他得罪了江扶月。
而Q大错失了一棵好苗子。
临走的时候,萧山出来送他。
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格外欠打。
“周校长慢走,以后欢迎常来明大。”
周正奇:“……”谁要来你这儿?!
偷偷来听这场采访的又何止周正奇?
徐开青和老彼得也来了。
也算不上偷偷,只是因为来得太晚,没有位子了,所以两人只能在后门站着。
结束的同时,江扶月离开,他俩也跟了上去。
徐开青:“这叫没有提前准备?我看准备得挺充分嘛。”
江扶月:“哪家在炒菜?好大的醋味儿。”
徐开青:“……”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丢丢小嫉妒。
不怪他一把年纪还这么幼稚,实在是江扶月这惊人的天赋宛若开挂,换谁都眼馋。
做学术,搞研究,时间越久,就越清楚:努力只占成功的百分之一,而剩下百分之九十九是天赋!
前者可以通过改变获得,而后者却是与生俱来,没有就没有。
彼得这一路上“amazing(真是令人惊叹)”就没断过,配合各种语气,各种夸张的表情。
“噢,Chou,接下来你有什么研究计划吗?”
徐开青不由竖起耳朵。
江扶月:“还没定。可能是γ、δ、T细胞检测癌症和感染新机制,也可能是关键酶分子调控NASH中肝损伤,或者其他。”
老彼得实名羡慕,这些都是硬骨头,一般人真没魄力和能力拿下,可她却简单地像吃顿饭。
这下,徐开青更酸了。
采访结束当天傍晚,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江扶月连拿三篇CNS的消息。
不仅如此,还上了央台新闻。
这下,网上彻底炸锅——
“每次月姐一上热搜,不是得了什么奖,就是赢了什么比赛,这回更猛,直接甩出三篇CNS,亮瞎大伙儿24K钛合金狗眼。”
“就一个字——绝!”
“突然想到一个梗,三篇CNS够买三个屁股了,咳咳!”
“楼上能再恶心一点吗?我月姐不需要!谢谢!”
“曾经我以为我和女神只差美丽的外表和有趣的灵魂,今天才知道原来还差了180的智商。”
“如果月姐问,人是怎么死的?我想,在她面前只有一个答案——笨死的!”
“博士在读,正跟CNS较劲,做梦都想发一篇,就一篇!”
“同博士在读,头发都愁白了,还不如月姐一个本科生,呜呜……”
“不,其实月姐连本科生都算不上,毕竟明大不是本科学校,呃,好像专科也不是……”
“被野鸡踩在地上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别一口一个野鸡,谢谢,再混下去,我们连野鸡都不如。”
“月姐这三篇CNS其中两篇是生物领域,一篇物理领域,我就想知道月姐到底学什么专业的?还能生物、物理双管齐下?”
“同好奇!”
“月姐读的是明大培雅班,提倡通识教育,在没确定具体方向之前好像什么都学,从政治、经济、文化到数理、天文、哲学。”
“凭月姐的智商和学习能力,不是十项全能算我输!”
“等着吧,生物、物理只是开胃菜,哪天月姐说她去玩儿宇宙太空研究外星人,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江扶月,一个轮遍全科,让单科专业学生无路可走的奇女子”
“走所有人的路,让所有人无路可走,完美!”
“原谅我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只八爪鱼……”
“社会我月姐,人美路子野。”
网上这么大动静,现实生活中,尤其是跟江扶月有关的人很难不去关注。
因为,你不提,别人也会议论。
首先是江达和韩韵如那边。
江记私房菜的官微一夜之间收到上万条消息,有恭喜的,有羡慕的,还有各种花式表白。
有些网友甚至叫江达两口子岳父岳母了。
曹豆一打开微博,手机就卡死,然后各种消息蹦出来,他才后知后觉江扶月上了热搜——
“大师兄!你快来看!”
然后,江达和韩韵如也知道了。
夫妻俩挺高兴的,但远远没到欣喜若狂那种地步。
曹豆目露疑惑:就这?
难道不应该兴奋得跳起来?
或者尖叫拥抱?再不然抱头痛哭?
反正普通父母看到自家孩子这么出息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江达挠挠头:“这个什么CNS……是不是很厉害啊?”
曹豆立马唾沫横飞地向他科普。
原来是对自家孩子有多厉害没概念,等他科普完总不会在这么平静了吧?
然而,曹豆还是想错了。
江达听完,点点头,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并没有太激动。
他说,“我就知道月月很厉害。”
韩韵如赞同地点点头。
曹豆:没了?
正好这时曹三胖出来喊人,说厨房和前台忙不开了,夫妻俩赶紧各就各位。
曹豆:“?”所以,乡巴佬是我自己?
他不知道,有种坦然叫——习惯。
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家女儿有多强,嗯,方方面面!
同一时间,临南一中也收到消息。
不仅如此,老校长胡永围还接到了直属教育局的贺喜电话——
“老胡啊,你们一中出了个了不起的学生!”
结束通话,胡永围感慨不已。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江扶月站在自己面前揭露李雪恶行时,目光坚定、表情从容的样子。
那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学生,从她身上似乎能看到光明和正义。
之后,江扶月物竞拿奖,奥数夺金,如同开挂一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同学厌恶、老师忽略的小透明。
但与她的反骨也与优秀成正比。
拒绝保送,高考满分,却填了齐明大学。
有江扶月在的那年高三,胡永围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惊心动魄。
曾经,他是惋惜的。
错过了B大和Q大,不仅是错过了一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而是错过了无数好资源和好机会。
虽然他最后还是选择理解和祝福,但内心也充满了担忧与遗憾。
胡永围相信以江扶月的能力未来肯定能闯出一片天。
但这个“未来”是多久?
五年?十年?还是更长?
她原本可以走一条更为轻松的路,省时又省力,但最后却……
每思及此,他就忍不住摇头叹息。
可谁也不曾料想,惊喜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三篇CNS啊!
胡永围也是本科、研究生一路走过来的,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时,胡永围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江扶月。
不是路对了,她才走;而是她走过,才变成了对的路!
徐泾这边,还在上课。
做题的时候,不知哪个学生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接着,全班都沸腾起来。
徐泾:“?”什么情况?
“老师,您以前是不是教过江扶月江学姐啊?”
网上各种报道都在起底江扶月的教育背景,他们临南一中榜上有名,徐泾也赫然在列。
徐泾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哇——”现场爆发出一阵惊叹。
“我跟月姐一个数学老师呢,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
“那我们算月姐的直系学弟学妹喽?”
叽叽喳喳,兴奋不止。
见徐泾还游离在状态之外,坐在前排的学习委员告诉他:“江学姐一口气发了三篇CNS!太厉害了!”
徐泾也不管还是上课时间,立马掏出手机。
两分钟后——
“怎么是物理和生物?”他教的数学不值得?
孟志坚和喻文州可乐坏了。
孟志坚:“虽然我这辈子都不能发CNS了,但我学生发了啊!”
喻文州:“那也是我学生!”
徐泾:“……”妈的!
还在一中读书的江小弟,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不过,已经见惯“大风大浪”的他已经不会再手足无措、畏畏缩缩。
同桌:“沉星,你姐姐太强了!”
江小弟点头:“我姐姐一直都很强。”
“好羡慕你啊……我也想要有个这样的姐姐。”
“嗯,你想想就好了,我姐只有我一个弟弟。”
同桌:“……”好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