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卷那边,众人已经在弹冠相庆了。
“桐生老师真厉害,居然这么快就破解了对方的心防!”古萨多三郎感叹道,“一般审讯中的几个步骤,桐生老师一个都没经历!”
CIA的审讯手册上,把一个人屈服的过程分为几个阶段,gongan们基本都接受过CIA的训练,都看过这个手册。
桐生和马直接跳过了手册除了最开始的抗拒阶段之外的所有阶段,快进到招供。
但是还有人对此心存怀疑:“西田顺,会不会还处在假装招供的环节?”
这是真正招供前一般都会经历的环节,受审者受不了折磨了,决定假意招供,这时候要用无可辩驳的证据,最终杀死受审者的抵抗心。
荒卷:“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小心求证他接下来说的东西就好了,多三郎,你记性好,时刻把他的话对照你记忆里的情报进行验证。”
“明白。”多三郎点头。
荒卷当初发掘他就是因为他对细节的注重以及在各种细节之间建立联系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基础,就是强大的记忆力。
荒卷现在十分确定,西田顺就是揭开敌人福祉科技的阴谋的关键,要不然柴生田久也不可能在得知无法用通常法律手段保出西田顺之后,那么狼狈。
荒卷不会忘记,把西田顺这个人物重新拎回到大家视野中心的,就是桐生和马,之前不管是警方,还是gongan,都忽略了这个人。
现在看来这就是上了福祉科技的套。
桐生和马直接看透了敌人的布局,找到了关键点,这是何等惊人的洞察力。
荒卷对桐生和马的敬佩拉满,一个30多的人敬佩一个不到20的年轻人,在非常讲究长幼辈分的日本社会十分的不可思议。
荒卷也知道自己不可以过分的表现出这点。
但这不妨碍今后他经常借用桐生和马的智慧,毕竟他都已经开口叫人家桐生老师了。
在日本,“老师”这个敬称份量很重的。
荒卷看着监视屏幕,等待着西田顺继续披露福祉科技的内幕。
西田顺冷酷而平静的看着和马,没有继续说话。
和马:“你怎么杀的他,方便补充下细节吗?那边的警官们对这个肯定很感兴趣。”
说着和马指了指审讯室角落里挂着的闭路摄像头。
西田顺看了眼摄像头,比了个V的手势然后开始讲述自己怎么哄骗合川星子“最后祭典一下这段青春”——其实就是分手炮然后在拿个给合川星子营造气氛的酒里面下了安眠药……
和马咋舌:“安眠药?尸检没有在合川星子的体内发现安眠药啊。”
西田顺耸肩:“日本法医废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吗?”
正常的日本人多半会反驳一两句,但和马不是个正常的日本人他是来自21世纪的中国人正好活在日本神话破灭的时代,有事没事跟着沙雕网友一起嘲笑躬匠精神。
所以他很爽快的认同了西田顺的说法。
日本法医就是菜啦。
“审讯”继续接下来西田顺把剩下的细节补全。
和马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接下来会有连续的冰箱自杀案的?”
“合川法隆在宣讲的时候,经常会讲一个笑话”西田顺看着和马换了副故弄玄虚的表情,“说他想要思考的时候,喜欢在寒冷的地方,寒冷有助于活跃思维。所以每当他觉得空调不够冷就会打开冰箱的门钻进去。”
和马皱着眉头:“你就凭这个断定会有连续的冰箱自杀案?”
“我不是凭这个断定,是已经发生了冰箱自杀案。只是尸体被提前处理掉了。”西田顺看着和马,“本来我准备联络真拳会来处理尸体,但电话刚打出去没多久,你就来了。”
和马:“真拳会……是那些韩国人吗?”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韩国人反正说话带思密达的。”西田顺耸了耸肩,“如果你没撞破我警察大概不会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就不会导致真拳会暂避锋芒处理不了新的尸体。”
和马知道这人说的是警方发现的第二具尸体的事情。
“那时候你不是已经被警方抓到了吗?”和马惊讶的问,“搜捕应该结束了啊。”
“但整个区域的警备力量提高了而且真拳会也不能确定警方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肯定会等一等看啊。”
和马点了点头。
看起来真拳会一直在处理那些进了冰箱自杀的人结果警方突然开始地毯式搜查,他们没法随意行动了,结果自杀的人一个个臭了或者怎么了,被人发现。
但是这又涉及到一个问题了:“真拳会怎么确定哪里有新的尸体的?他们不可能次次都赶在别人发现尸体之前吧?”
和马如此问道。
西田顺:“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就是能知道。也许是福祉科技的理疗仪里装有发信机?”
和马摇头:“有发信机早就被发现了。荒卷他们拆了不知道多少个这种理疗仪。”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警方开始行动导致他们必须谨慎行事之前,他们总能抢在其他人发现冰箱里的尸体之前赶到现场。”
和马咋舌。
这又多了一个未解之谜啊。
不过既然西田顺不知道这个迷的谜底,那就先跳过,赶快问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福祉科技——不对,为什么海森堡先生,要阻止我们去URB的练歌房?”
现在还不能确定海森堡就和福祉科技有关,所以和马中途换用了严谨的说法。
西田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只有猜测,你愿意听一个以演技和说谎著称的敌人的猜测吗?”
和马:“我觉得你的演技和说谎技巧都很一般啊。”
一瞬间西田顺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
这家伙果然对演技这件事非常较真啊。
和马:“所以,说吧,我会自己去判断真伪。”
西田顺撇了撇嘴:“我认为,URB的练歌房,恐怕是海森堡的工厂,他在那里把鱼肝油涂成蓝色的药丸。”
“你给我等一下!”和马打断了西田顺的话,“你认真的吗?那真的是鱼肝油?”
“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有这个猜测的证据,”西田顺说,“蓝色药丸是不能买回家的,全是现场买现场吃,我的星子吃了以后,我立刻和她接吻,结果一嘴鱼肝油那味道。”
和马嘴巴张成了O型,但他马上注意到一个问题:“等一下,你没吃过那药丸吗?”
“没有,他们不卖给我。”西田顺耸肩,“可能因为我一直没信他们那番宣传。但我曾经装作完全信了,结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识破了我。”
和马舔了舔嘴唇,他有点明白了。
教也好,销也好,诈骗也罢,他们都会用很夸张无脑的宣传,来对潜在受众进行筛选。
其实这种手段也广泛运用在学里。
比如和马上辈子在B站看到一个非常烂的绘画班,连和马一个外行看了都知道那图画得烂极了。
但人家堂而皇之的在B站买了首页位,因为这个图能把有审美的人筛选掉,会去报班的就都是没啥审美能力又想学的人,比较好忽悠。
在审讯西田顺之前,和马一门心思的认为这次的事件肯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参与,说不定还会有大章鱼来发糖,现在越审他就越觉得这就是个教,只是做得比较成功。
和马是没想到,之前的调侃居然是真的。
“所以,URB带领歌迷抓我,给他们撤走工坊赢得时间,其实主要是担心蓝色药丸是鱼肝油这件事败露?”
对和马的问题,西田顺耸了耸肩:“我只是猜测啊,说不定那真的是什么新型麻药,只是我接吻那天,星子刚好吃了鱼肝油。”
“她平时有吃鱼肝油的习惯吗?”和马又问。
“没有,但是人偶尔也会尝试下新事物嘛,不是说鱼肝油能美容吗?”西田顺两手一摊。
和马思考了几秒,又发现一个无法自洽的点:“如果蓝色药丸只是鱼肝油,那在那些自杀的人现场,找到的那些鬼画符怎么解释?”
所谓穿过窄门,可以是教洗脑的结果,但这些鬼画符总不能也是洗脑的结果吧,按理说那应该是写在五线谱本上的乐谱。
西田顺看着和马,沉默着。
和马:“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西田顺严肃的看着和马,他头顶的词条没有发光,所以他现在没有使用自己精湛的演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和马:“总不能真的是音乐之神赐予的乐谱,凡人看不懂吧?”
西田顺摊手。
和马叹了口气。
搞清楚了不少问题,反而让没搞清楚的问题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了。
和马想了想,又问了西田顺一些细节问题,最后,和马想问的基本问完了,于是他问了个可以让西田顺自由发挥的问题:“你有什么证据,能够直接给合川法隆定罪吗?”
西田顺的回答也很干脆:“有,他应该犯了重婚罪,但是我不确定你们请的律师能不能告赢柴生田久。毕竟他很小心的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和马第一反应是“日本也有重婚罪?”,第二反应是“我是不是应该跟这位合川法隆取下经?”
和马咋舌:“呃,就没有别的罪名吗?”
“以我的法律知识,应该没有了。”西田顺摇头,“我要有肯定说,没有人比我更恨合川法隆,继续与他的合作,只是因为我要完成我的剧作罢了。”
被西田顺这句话提醒,和马想起来还有个问题:“合川法隆,为什么要你的剧?”
“他坚信,我的剧有能够塑造人内心的能力。”西田顺依然和之前一样坦白,“我一开始只是把这当成金主的吹捧。这些金主,为了凸显自己的卓尔不群,会各种吹捧小众的、实验性的艺术作品。”
和马抢白道:“但是后来你发现,合川法隆可能真的这样认为?”
“是啊,而且渐渐的我自己也开始这样认为了,毕竟我见识过他怎么操纵那些来听他演讲的人,也见过URB的歌迷的疯狂了。”西田顺深呼吸,“现在回头看看,我的观念逐渐改变的过程,怕不是也着了他的道。”
和马调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成了合川法隆真正的信众,就又能跟合川星子小姐贴贴了。”
和马下意识的用了个上辈子带过来的二次元词汇,赶忙纠正道:“我是说,心心相印了。”
西田顺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是想象了一下和马描绘的场景。
然后他骤起眉头:“这简直就是地狱绘图嘛。两个失去灵魂的人偶的爱情,还叫爱情吗?”
和马:“可那样至少合川星子还活着。”
西田顺的表情暗淡了下去。
和马不同情任何杀人犯。
西田顺:“我也是没办法啊……”
“不对。”和马呵斥道,“犯罪者在忏悔的时候,总是会说‘我也是没办法’,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就算被生活背叛,过得苦不堪言,他们也恪守着心中的良善。
“同情你,原谅你,就是对这些人的背叛!”
“哼,话说得很漂亮。可是那些恪守良善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好结果,只能郁郁而终。没有人来拯救他们,你也没有,英雄桑!”西田顺可能也是被戳到逆鳞了,一改刚刚的态度,针锋相对道。
和马:“期望救世主,本身就是不对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个人都应该自己扼住命运的咽喉。”
西田顺看着和马:“哼,你说得倒是简单……”
“可是我做到了。”和马坦然的回应。
他做到了,在那个雨夜,他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他让命运,成为了他的奴隶。
过往的经历塑造成的灵魂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充满了整个空间,和马猜测,此时自己头顶的孤龙词条,肯定在熊熊燃烧。
西田顺盯着和马看了好久,重重的叹了口气:“也许,我应该责怪命运让我没能早一点遇到你。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位比你大很多的刑警,会叫你桐生老师了。”
西田顺顿了顿,看着和马:“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偶然中曾经看到,柴生田久给真拳会的会长丘东完一份名单,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判断,应该每个月柴生田久都会给他一份类似的名单。”
和马:“名单?你怎么确定是名单?”
“我睡了丘东完的女人,结果那天时机不巧,我只好藏在床底下。然后我就听到了一点点他们的对话,他们自己说的,‘这个月的名单’。”
和马看着西田顺:“你这经历,也真绝了。韩国人也太不谨慎了。”
“就说可能每个月都有这么一份名单啦,所以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他们自己也麻木了。你不好奇那名单上是什么吗?”
和马想了想,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是这个月会自杀的人的名字和住址?”
“说不定还有死的日期。谁知道呢,也许自杀这个本来就是合川法隆的心理暗示的结果。假设之后确定他真能做到这种事,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和马倒抽一口冷气。
想不到啊,这个审讯,在科学了这么久之后,又开始出现一些奇幻的味道了。
不对,也许从鬼画符的乐谱那里开始,就进入神秘侧的领域了。
回去问问大狐狸好了。
和马长出一口气,想了想好像这次真的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他把面前还没完全凉下来的猪扒饭往前一推:“你饿了吧?来都来了,不吃一口吗?”
这可是警视厅特产猪扒饭啊,吃了就会想起故乡和妈妈的味道,日式刑警片里的疑犯们吃了都说好,泪流满面的那种好。
西田顺看了眼猪扒饭,直接拿起了筷子:“你说得对,吃点好。毕竟我可能命不久矣,当个饱死鬼总比当饿死鬼强。”
和马皱眉:“什么意思?你也要自杀?像URB的主唱那样?”
西田顺扒了两口饭,然后夹起一片猪扒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我才不会自杀呢。但是福祉科技有个奇怪的传闻,但凡背叛了合川法隆先生的人,都会消失。”
和马:“你在警署里,很安全的,就算合川法隆也不可能冲击警署。”
“是啊,所以我现在还能吃得下饭。”西田顺大口大口的吃着猪扒饭,“嗯,好吃。有故乡和妈妈的味道。”
——真的假的?
和马现在也忽然对这个猪扒饭产生了好奇,想来一份。
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已经离别一年的祖国。
兴继尚又来到了同一个公园,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但是来和他接头的人却不是同一个。
当然,也可能是用了特效化妆。
“最新的指令。”那人直接开口了,“启动给你的战士。”
“什么?”兴继尚差点违反规定,扭头看向接头人。
启动战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种破坏机器一旦启动,就要弄出大动静。
“目标是神田川警署。”接头人继续说。
像这样口头下达命令也很罕见,一般都是把命令用错位密码的方式写在纸上,夹到书里,再把书放到哪里的公用储物箱中。
看起来这次的指令,下达得非常急。
像这种情况,作为一名称职的间谍,兴继尚应该进行确认。
“我要确认码。”兴继尚说。
对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收音机,放到两人之间,然后按下开关。
收音机已经调好了频道,正好能收到来自海参崴的广播台的广播。
广播里正在念普希金的诗。
念法有些特别。
每个特工都有一个只用一次的紧急确认码,只有自己和莫斯科的大人物知道。
就连海参崴的播音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播放这个,他只是拿到了一卷磁带,按照指令在指定的时间播放罢了。
拿收音机过来的人,当然也不知道普希金的这首诗里,哪个部分才是暗号。
兴继尚叹了口气。
这个暗号用完,直到自己返回特工中心述职,都不会再有新的暗号分派给他了,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KGB默认他这个特工已经损失掉了。
就算返回了卢比扬卡,他也要接受超过三个月的观察与再教育,才能再次开始执行任务。
接头人拿回了收音机。
按理说,接头人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也会暂时进入弃置状态,他会以现在的身份继续生活,直到被CIA逮住,或者再次被祖国召唤。
按理说,这样的任务下达完,接头人就该走了,不会多说任何话。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他自己。
但是接头人再次开口了:“你看起来有很多疑问。”
兴继尚皱眉,忍不住往接头人那边看了眼。
这个接头人要么秀逗了,要么就是级别非常高,不会被弃置,而且有很大的自主裁断权。
既然对方都要示意可以问了,兴继尚不客气的问道:“为什么要弄那么大阵仗,警署啊,那是。”
“你知道我们在阿富汗,一直使用空降突击战术针对游击队吗?”接头人反问。
“我知道。”
苏军空中突击部队,使用米24雌鹿直升机在山区打击阿富汗游击队。
米24是一种可以运载步兵的武装直升机,作战中可以先把步兵放到山头占领制高点,然后使用凶狠的火力进行密接支援。
这个战术非常成功,给阿富汗游击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接头人说道:“上个月,我们损失了四架米24雌鹿,近百人阵亡。调查残骸之后,发现阿富汗人在使用美国人提供的毒刺肩扛防空导弹。所以我们要还以颜色。”
兴继尚惊讶的问:“然后就袭击日本警署?”
“这是全世界范围内的反击计划的一部分。另外原本的计划是,让你的战士伪装成全共斗残党,袭击美国大使馆的。我以我的权限改变了目标,以帮助我们的协助者解决一个小问题。”接头人说,“放心,效果差不多,记得让你得战士出发前带上全共斗信物。”
兴继尚咋舌:“我明白了。任务开始之后我该怎么做?提供后援?还是就这样躲起来?”
“可以的话,回收一下战士。不可以的话就算了。”说完接头人站起来,戴上帽子,“祝你好运——不,在日本应该说武运昌隆。”